第三章 套兔子
9月1日，呂鵬舉和呂兮揚背着書包，一路蹦跳着到白吉小學上學。
白吉小學距離靠山屯有十餘里，主要是周圍幾個村屯的孩子來這兒上學。山村的小學沒有學前班，校長加老師還不到十個人，孩子也不多，今年的一年級只有三十名學生。那個時代山裏的孩子上學都比較晚，像呂鵬舉和呂兮揚這樣八歲上學算是早的，班裏有一半孩子都是十歲才上學。
呂家的兩個孩子要比別的孩子聰明很多，每次考試都把班級第一名第二名帶回家，從來沒有失誤過。而且呂鵬舉還把在孩子們中的親和力和組織能力帶到學校，開學一個月就當上了班長。作為班長呂鵬舉確實能力十足，老師和同學們都很滿意，但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那兩條黃鼻涕蟲，實在有損班長形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呂鵬舉有了“大鼻涕班長”的稱號。
呂家的兩個孩子並不是死讀書的書獃子，呂鵬舉天生好動，總是拉着呂兮揚滿山跑，上樹爬牆、摸魚掏鳥，沒有他不幹的，十足的淘小子。呂兮揚則要老實聽話得多，只要閑下來，就看呂國安留下的醫書。這也是他從老房子裏帶出來的唯一家當，其他東西都被呂紅軍給鎖好保存起來，不管值不值錢，都要好好為呂兮揚留着。
“小弟，我可真服你了，這種書也能看得下去，不光字不好認，還都是這草那草的，啥意思啊。”呂鵬舉把頭湊到正在看醫書的呂兮揚邊兒上說。
呂兮揚微微笑了笑說：“當然看得懂啊，五歲的時候爸爸就教我認古文字。”
“行了，我的大神醫，再看就傻了，一天到晚的看，我們出去玩會兒，聽說張大伯抓了兩個活山雞，可好看了，我們看看去啊？”呂鵬舉說著一把搶下呂兮揚的醫書。
“哎、哎，我跟你去，跟你去還不行嗎，小心點兒，別把書給我弄壞了。”呂兮揚小心地把醫書從呂鵬舉手裏拿回來放好，這可是他的寶貝，不知道在他們呂家流傳了多少代，已經又黃又舊，很容易破損，自己看時都格外小心，所以就更怕呂鵬舉的“搶”了。
呂鵬舉是只要呂兮揚跟自己玩就行，別的不管，拉着他跑向張獵戶家。
靠山屯的張獵戶，平時話語不多，但為人很豪爽，打獵絕對是高手，家裏一年四季野物不斷。張獵戶已經四十多了，沒娶過老婆，更沒有孩子，所以特別喜歡呂家的兩個寶貝兒子，野物打得多的時候就送他們點兒。還經常給他們介紹些打獵的常識、山裡動物的習性，講些打獵的小故事，兩個孩子都很愛聽。
最近呂鵬舉對打獵興趣越來越高，沒事就跑來纏着張獵戶要學打獵，整天張伯長張伯短的。今天被纏的沒辦法了，張獵戶想想就教了他套兔子的小技巧。
“野兔子很聰明，都有好幾個洞，一般要想在窩裏抓到它很難。但兔子有時候也很笨，就是愛走老路。只要不被打擾驚嚇，天天來回出窩進食都走同一條路，日子長了，就會踩出一條依稀可辨的小路來。白天找好兔子常走的兔道兒，到了要黑天的時候就用細鋼絲圈出一些比兔子頭稍大一點的活套來，拴在木橛子上釘到兔道兒的旁邊，調整鋼絲套的高度，讓它離地四五厘米，兔子經過的時候恰好能把腦袋鑽進去。天一黑兔子開始出洞覓食，由於它眼睛長在腦袋兩邊，前面有啥根本看不太清楚，注意不到懸在正前方的鋼絲套，腦袋一鑽進去就會被套牢。被套住的兔子只知道使勁往前竄，不懂得往後退，結果越掙套的越緊，最後就被勒死了。第二天就可以去揀兔子，運氣好的時候一晚上能套到四五隻。套兔子最關鍵的是找兔道，就是兔子常走的路，只要把兔道找准了，就算成功一半了。”
然後張獵戶又具體講了怎麼找兔道，有什麼技巧，並且演示了一下怎麼用細鋼絲做活套。呂鵬舉好像很有這方面天賦，不一會兒就學個**不離十。
轉身拉起呂兮揚，“走，我們套兔子去。”
“等會兒”，張獵戶把兩個孩子攔住，“我告訴你們兩個臭小子，這方法我教你們了，但有一點得記住，後山可不能去，那兒的大野獸太多，我都不敢去，你們要是去了可就回不來了。”
“知道，平時我爸都說八百遍了。”呂鵬舉從張獵戶胳膊下面一鑽跑了出去。
呂鵬舉兩個人跑回家后，立即找來一條細鋼絲，按照張獵戶教的辦法，一口氣做了六個活套，帶着來到靠山屯的南山坡。
“這兒就是兔道，在這兒放一個。”呂鵬舉不知道是說給呂兮揚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邊說邊下兔套子。
呂兮揚對人的心理和情緒變化感知的非常準確，而呂鵬舉別看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對事物的物理變化特別敏感，平日裏記個路了、看個動物腳印什麼的，有種超出常人的能力，這也算兩個孩子的特殊功能。
今天在南山坡，雖然是第一次找兔道，但呂鵬舉根據張獵戶所說的，再加上自己的感覺，很快找到六條兔道，把六個套子放置好。
“大哥，不知道我們做的對不對，你說這樣就能抓到兔子嗎？”兩個人拉着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呂兮揚問道。
“相信你哥，沒錯的，明天就告訴咱媽準備好燉兔子。”呂鵬舉自信滿滿。
這半年來呂兮揚已經認同了呂紅軍一家三口，把呂鵬舉當成大哥，把呂紅軍夫婦當成爹媽，雖然嘴上稱呼一直沒有改過來，但心裏是這麼想的。所以對於呂鵬舉經常說的咱爸咱媽很習慣，沒有一點彆扭。
到家的時候，天快黑了，張玉蘭早就把飯做好，和呂紅軍一起等着兩個孩子。看他們進屋招呼說：“你們兩個小搗蛋又跑哪兒去了，弄了一身的土，快洗洗手吃飯。”因為兩個孩子成績非常好，所以呂紅軍夫婦也沒有過多的管束過他們，只要是作業做完了，愛哪兒玩就哪兒玩去，天黑前回來就行。
“媽，今天我和張伯學會了套兔子，剛才我和小弟去山上下的兔子套，你就等明天給我們燉兔子肉吧。”呂鵬舉一邊往嘴裏扒拉飯一邊含糊不清地對張玉蘭說，言語間洋溢着興奮。
呂紅軍反應一下才聽明白，放下手裏的碗問道：“你們去哪套兔子了？”
“南山坡，下了六個套子呢。”呂鵬舉還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碗裏的高粱米飯。
“噢”，呂紅軍略微放鬆一下，但仍然沉着臉說道：“我告訴你倆，哪兒都可以去，就是後山不能去，特別是你鵬舉，你是哥哥，天黑了就帶弟弟早點回家。”
“知道了爸，後山不能去，後山有大野獸、有怪物，你讓去我也不會去的。”呂鵬舉回答的很隨意。
“知道就好，要是犯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兮揚多吃點，以後負責監督你哥。”說著呂紅軍夾了塊煎雞蛋放到呂兮揚碗裏。
第二天傍晚，張玉蘭正在院子裏幹活，突然看到兩個孩子衝進院裏，一人手裏提着一隻兔子。
“媽、媽，我們成功了，一下套到兩隻呢。”呂鵬舉臉上除了得意就是興奮，呂兮揚笑着站在後面。
“行了，媽知道你有本事，什麼時候你才能和兮揚一樣穩當些，成天毛三火四的，哪有個哥哥樣。好了，今天晚上就燉兔子。”張玉蘭說著用手指戳了一下呂鵬舉的頭。
“噢，有兔子肉吃嘍”，兩個孩子一陣歡呼，要知道家裏也不富裕，平時雞蛋都是好東西，很難吃到肉的。
從那以後，兩個孩子經常帶着兔子回來。一隻，兩隻，最多一次套到四隻。因為呂鵬舉超出常人的敏銳觀察力，所以兔道兒找得特別准，套子下得也好，慢慢的比張獵戶套兔子的本事還厲害。
兔子套的多了，呂鵬舉時常送幾隻到張獵戶那，托他到山外賣掉，換了錢兩個人買些書包、鉛筆、文具盒什麼的。張獵戶有時候笑着逗他們兩個：“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兔子都讓你們套走了，我都沒有套了。”
開始張獵戶只是一句玩笑，沒想到兩年後變成現實，靠山屯附近的兔子急劇減少。不過原因不是呂鵬舉和呂兮揚，是因為現在進山用槍打獵的人越來越多，兔子死的死、跑的跑，很難再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