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放開白老師

沒想到這個不大的小廠，食堂還挺不錯，乾乾淨淨，有模有樣，食堂顯然也提前得到了蔣廠長的指示，特意給我們炒了幾個菜，還上了一瓶飲料。

“怎麼樣，我們食堂的飯不錯吧？”馬麗說。

馬跳嚼着一塊紅燒肉，一疊聲說：“不錯不錯，就沖這盤紅燒肉，畢業后也可以來你們廠上班。”

“你就知道吃。“馬麗點了一下馬跳的頭，“你們上次說的那個打架的事怎麼樣了？”

“二姐，我們就是為那事來求你的？”馬跳把紅燒肉咽下去。

“怎麼，鬧大了？高樂海要報復張帆？”

“不是。”馬跳瞅瞅我，我有點說不出口。

“我替張帆說吧。”馬跳見狀，把校里對我的處罰以及借錢的事，一股腦說出來。

“這樣啊。”馬麗若有所思。

“二姐，你是不捨不得借？要不我那新手機你先別給我買了，把買手機的錢借給張帆。”

“切，你的女朋友我都沒見到，憑什麼給你買手機。”

“我有女朋友了。”馬跳一擺手，“先不說這個，你就說借不借吧，張帆剛才可是幫你在你們廠長面前露臉了，你不能不感謝。再說了，你又不是沒錢。”

“你就會逼我，你怎麼知道我有錢？每個月的工資我都交給爸媽了。”

“二姐，你的獎金可沒交過。”馬跳詭秘一笑。

“鬼頭。”馬麗親昵地拍了一下馬跳。

我坐在一邊，聽着他兩的對話，很尷尬，“二姐，你如果沒錢就不用為難了，我回去想辦法，肯定能把三千湊齊。”

“你一個學生能有什麼辦法，和你爸要，就你爸那脾氣還不打斷你的腿。”馬麗拍了一下我的手，“不就三千塊錢嗎，姐借給你。”

“二姐，你真豪爽，也借我點花花。”馬跳腆着臉。

“你湊什麼熱鬧。”馬麗白一眼馬跳，“吃完飯，咱們一起走，路上找個取款機，我取給你。”

“二姐，我給你打借條，這錢我可能短時間還不了你，但我肯定還。”我心裏充滿感動。

“得了，不說這個，吃飯。”馬麗一笑。

吃完飯，趁着上廁所，我向馬跳道謝，剛才他在飯桌上的表現真是夠仗義的。

“咱兩誰跟誰呀，再說那也是我二姐大方，她要是不肯掏錢我也沒辦法。”馬跳回應道。

我想想也是，“馬跳，你二姐這麼大方，我是不得感謝一下，咱兩互相幫忙還得買個肉餅呢，何況是你二姐。”

“你不是已經幫她出黑板報了嗎？”

“那是公事，借錢是私事，要是高樂海以後再找我麻煩，說不定我還得找你二姐幫忙。”

馬跳點點頭，“我二姐愛吃水果，咱們回去的路上，你買點水果。我也能跟着沾光，頂如你把我倆一起謝啦。”

我一聽這是個辦法，花不了多少錢，但也能表達點謝意。

我倆出了廁所正要回電工班，馬跳手機響了，馬跳接起電話說了兩句，對我一笑，“韓梅來電話了，讓我去找她，我先走了。”

“馬跳，咱們不一起回了？”

“不了，事我都給你辦妥了，你和我二姐說，我有點事晚點回家。”馬跳騎上車子，一陣風似地走了。

熱戀中的人真是傷不起。

我回到電工班，馬麗正坐在破沙發上抽煙，見我進來問，“馬跳呢？”

“他有點急事先走了，他讓我告訴二姐，晚點回家。”

“切。”馬麗吐了口煙圈，“一個破學生能有啥急事，他真有女朋友了？”

我點點頭，“我們班的，叫韓梅。”

“人長得怎麼樣？不會也是個胖子吧？”

“不是，挺苗條秀氣的。”

馬麗笑笑，“這還差不多，我們一家胖子，再找個胖子，家裏邊更轉不開了。”說著，馬麗把茶几上的煙推給我，“抽一支嗎？抽完了咱們就走。”

我搖搖頭，“二姐，我不抽煙。”

“姐知道你抽煙，我老爸拿回來的煙，你和馬跳沒少偷着抽。抽吧，在二姐這不用裝。”

我笑笑，取出一支煙點上。煙霧徐徐升起，在我和馬麗之間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馬麗抽煙的樣子很老道，身體悠然地靠在沙發上，翹着圓白的二郎腿，塗了紅指甲的手指夾着香煙，一個接一個煙圈從我眼前飄過，一時間，我竟然有點看愣了。

“瞅啥呢？”馬麗伸手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二姐，你抽煙的樣子挺帥的。”我笑道。

“真帥嗎？”馬麗又吐了一個煙圈。

嗯。我點點頭，“二姐，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一上技校就開始了，我們家重男輕女，有點好處全留給馬跳了，我就得自己想辦法，否則就得受欺負，所以認識了一幫痞子學生，慢慢地就開始抽煙了。張帆，你是不覺得抽煙的女人都挺壞的？”馬麗看着我。

“沒有啊，二姐，我可沒那麼想過，最起碼你不壞。”我忙解釋。

一着急，被煙嗆了一下，直接咳嗽起來。

馬麗笑了，“行了，姐就是和你開個玩笑，看把你急的。走吧，咱們取錢去。”

馬麗把煙瀟洒一扔，站了起來。

我也匆匆把煙按滅，跟着馬麗出了電工班。

外邊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我和馬麗一人騎着一輛車子出了工廠，走了一截，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看到一個自動取款機，把車子停在取款機門外，馬麗進去取錢，我在外邊等着。

一邊等，我一邊從書包里取出紙和筆，趴在車座上，藉著路燈的光亮給馬麗寫了一張借條。

剛把借條寫完，我聽到不遠處有人爭吵。

“我們的事已經結束了，以後你不要來找我了。”

“小柔，那都是誤會，我和她根本沒什麼。”

“沒什麼？我都親眼看到了，你還說沒什麼。你不要再騙我了，好嗎？”

我聽到小柔兩個字，下意識地往爭吵的方向看去，一盞路燈下，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揪扯，女的想走，男的不讓走，儘管燈光昏暗，我還是看清了，女的正是白小柔。

白小柔被男子阻擋着，顯得很無力。

有兩個路人剛停下腳步，男子就喝道，“看什麼看，沒見過找對象。”

這男的挺凶，被喝的路人匆匆離開了。

我眼前不禁出現了白小柔落水的那一幕，此刻的白小柔仍然像墜入河中一樣，孤獨無助。一股火湧起，我快步到了路燈下，大喊一聲，“白老師。”

聽到喊聲，白小柔回頭一看，“張帆，你怎麼在這？”

“我陪朋友過來辦點事，白老師，這是怎麼回事？”我指指依然被男子抓着胳膊的白小柔。

“你是誰呀？”白小柔還沒答話，男子已經氣勢洶洶地問我。

“肖強，他是我的學生。你鬆開我。”白小柔說。

原來這個男的叫肖強，肖強上下瞅瞅我，“學生就回去學習去，老師的事少管。小柔，我們走。”肖強拽着白小柔就向旁邊的一輛車走去。

“肖強，你放開我，我們已經結束了。”白小柔掙扎着想擺脫肖強，但卻像是一隻柔弱的羔羊，在肖強的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眼看白小柔就要被推上車，我終於忍不住了，喊了一聲，“放開白老師。”

“你說什麼？”肖強停下看我。

我往前走了幾步，重複一遍，“放開白老師。”

肖強冷笑一聲，“你再說一遍？”

“放開白老師。”我一字一句道。

“小柔，你的學生挺橫啊？”肖強冷笑着對白小柔說。

“張帆，你趕緊回家吧，這沒你的事。”白小柔看向我。

“白老師，他放開你，我就回家。”我一指肖強。

“和你好好說話，看來你聽不懂。還敢指我，是不想挨揍？趁我現在還沒生氣，趕緊滾蛋。”肖強喝道。

“肖強，你怎麼能沖一個孩子發火。張帆，你趕緊走吧，這真沒你什麼事。”白小柔忙說：“肖強，我和你走。”

“看在你老師面子上，我饒了你。下次再敢指我，我撅折你的手指。”見白小柔主動上了車，肖強轉身也要上車。

我從白小柔的目光看得出，白小柔上車是不情願的，她是為保護我，才這麼做。

我直接擋在車前，“不許走。”

“你小子找死，閃開。”肖強從車裏探出腦袋，怒罵。

“白老師，下車。”我快步到了副駕駛前，把車門拉開了。

“張帆，你幹什麼？”白小柔驚道。

“媽的，我看這小子就是蹬鼻子上臉。”白小柔還沒下車，肖強已經從駕駛位衝下來，一拽我的后衣領，我剛一回頭，一拳已經打在我的臉上，封住了我的視線。

我剛要反擊，緊接着又一拳狠狠打在了我的腮幫上，這兩拳又快又准又狠，我心裏頓時明白了，肖強是個練家。

兩拳就讓我失去了還擊的能力，肖強抓住我的胳膊，一個漂亮的背摔，我像一個破麻袋一樣被重重摔在了地上，頓感岔了氣，徹底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肖強正要抬腳踢我，白小柔從後邊死死抱住了肖強，“肖強，住手。”

眼看就要踢到我肚子上的腳收了回去，“小樣，就這點本事還敢擋道，把腿給你打折了。”

肖強朝地上吐了唾沫，拽着白小柔就要上車。

“張帆，你沒事吧？”白小柔想要衝到我面前看看傷勢。

“沒事，我又沒下狠手。”肖強說著，從兜里掏出幾張鈔票往我臉上一扔，“自己買點葯，抹上就好了。”

“肖強，你讓我看看他，要不然我不和你走。”白小柔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堅決。

肖強想了一下，鬆開白小柔，“快點，你要是不和我走，我還揍他。”

白小柔瞪了肖強一眼，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經從地上坐起來，但胸口還是憋的厲害。

“張帆，你沒事吧？”白小柔蹲在我面前，眼裏全是哀憐。

我低着頭，沒回答白小柔，瞅瞅站在車前悠然抽煙的肖強，和地上那幾張散落的鈔票，心中除了憋悶就是羞辱。

我的目光向四周掃掃，希望找到一塊板磚，離我不遠處，就有一塊板磚，我偷眼看看肖強，肖強只顧低頭抽煙，沒注意我。

我猛地從地上躍起，撿起板磚向著肖強撲去。

白小柔驚呆了，啊字還沒喊出來，我已經衝到肖強面前，準備像上次對付高樂海一樣，打肖強一個措不及防。

但是我想錯了，我剛衝到肖強面前，肖強飛起一腳，直接將我手裏的板磚踢落，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又被打倒在地。

一陣暴風雨般地拳打腳踢向我襲來。

“肖強，你瘋了，快住手。”白小柔聲嘶力竭得喊着，阻擋着肖強。

“臭小子，還敢偷襲我，看我打不殘你。”肖強推開擋在面前的白小柔，繼續攻擊我。

我雙手護着腦袋，像個蝦米一樣蜷縮在地上，躲避着接二連三的拳腳。

突然，白小柔撲到了我身上，緊緊抱住了我。

“小柔，你這是幹什麼？”拳腳停止了，肖強問。

“肖強，你要是再打就打我吧。”白小柔厲聲回應。

“小柔，我怎麼能打你呢。好了，我不打了。”肖強搓搓手，“我也是被這小子氣糊塗了，我最討厭別人偷襲我。小柔，你別生氣，起來吧。”

“別碰我。”白小柔打開肖強的手，鬆開我，輕聲問，“張帆，你怎麼樣？”

我這次真的是被打慘了，渾身都疼，只剩下無力的低吟。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馬麗從馬路對面跑過來，一看到我躺在地上，立刻到了近前問，“張帆，這是誰打的？”

我指指肖強。

馬麗像只母老虎一樣衝到肖強面前，一把抓住肖強的衣領，“你敢打我弟弟，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是你弟弟自己找不自在，快鬆手，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呦，打人還有理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馬麗在這一片怕過誰，我看你敢動我一指頭。”

“我不打女人，但你別逼我。”

“你是張帆的姐姐？”白小柔走過來問。

“算是吧，你是誰？”馬麗上下看看白小柔。

“我是張帆的班主任，對不起，剛才都是因為我，張帆才被打了，我向你道歉。”

“人都打成那樣了。”馬麗眼眉一挑，“道歉就完了？虧你還是班主任，你像個老師嗎？他是你男朋友吧？這事不能這麼簡單就完了，你們必須送張帆去醫院看病，否則我就去找你們校長，讓你老師當不成。”

“我根本就沒打他要害，你們是不想訛人？告訴你們，門都沒有。”肖強滿臉不屑。

馬麗一聽火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