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弘晚番外Ⅱ
很多人都不理解,二爺和福晉怎麼就鶼鰈情深了,二爺自己也不解。
不是沒有過女人,皇家子孫,怎麼會。到了年紀,自有專人安排,循規蹈矩,各房皆是。
屋裏倒還真沒有,直至娶了嫡福晉入門。
敢在二爺面前說話的叔伯兄弟都道:底下人可都說你……嗯?特地娶了嫡福晉來堵人嘴的?不怕,兄弟們又不笑你,也不是沒人好這個,還能嫌你不成。
玩笑話,多少帶了幾分探究,畢竟都是皇孫,誰屋裏還能沒個把女人,偏就他沒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像什麼話!
二爺無所謂,任人說去。偏偏——他家嫡福晉也聽信饞言。
她是不是傻!
大婚那晚,還沒弄清楚?旁人胡唚也便罷了,真刀真槍試過,居然還能置疑!她是不是忘了?要不是他心好,哪裏還給她留力氣悄悄抹淚,還不由着性兒放縱,他也是個男人。
二爺生氣,二爺脾氣不好,終是忍了,畢竟自律慣了,不能和個女人較勁,只為證明自己沒有龍陽之好。
旁人瞅着夫妻恩愛就行了,總算一段佳話,阿瑪額娘也心安。
人前,福晉笑意盈盈,二爺冷麵慣了到底有了個笑模樣,比平日溫柔體恤。
人後,福晉小心翼翼,二爺讀書寫字,除了夜晚宿在一處,幾乎沒有話講。
孕時,福晉左右為難,是自己搬出屋去還是把當爺的請出去呢,這是個問題。沒人教過她這種規矩,自打嫁過來,原先所學的規矩都推翻了……
思來想去,還是問爺吧,爺沒搭理她扭頭就走了,當睡的時候未歸。
她就慌了,分不清因為什麼,慌得厲害。翻來覆去一整夜,又熬了一白日,眼見着他從院門口邁進來,夕陽正好,眼一花就倒了。
醒來時已是夜半,隔着屏風,人影兩個,桌邊坐一個,旁邊立一個,隱隱約約,看不真切,似是披衣,燭影一晃,疊起來似的。
她就躺那兒看着,直愣愣的,幾乎天明,眼睛都酸了。他突然站起來,害她慌忙閉上眼,心裏酸得直笑。
翌日,傍晚時分,三春去了書房。
不多時,二爺來了,紅着臉,氣急敗壞。
房門砰的一推,嚇得屋裏的人猛地站起,剛巧桌角磕了肚子,疼得又坐回去。
淚花還在眼眶裏打轉,胳膊被攥住,復又離了椅子被迫站起。
分明那麼高,酒氣卻直撲在她面上,情緒分明,“你在做什麼?”
“我……”墨晗嚇得不輕,對上他的眼轉瞬低頭,“妾……沒做什麼,只是在這兒坐着。”
他咄咄逼人,“爺問你想要做什麼?”
她一咬唇,疼到清醒,穩穩回道:“爺的身邊總該有人伺候,三春很好,妾自作主把她送給——”
話未說盡,被厲聲打斷,“誰給你的權力?把她送爺,你怎麼不把你自個兒送給爺呢?你不該伺候爺么?推個丫頭給爺,你倒躲在這兒享清閑,算盤打得忒精,敢情爺娶了尊菩薩回來供着。”
相處的時日不算短,她未見過他這般,不見冷靜自持,不見溫言低語,就連緊攥着她的手指都透着厭惡的力量,逼得她無路可退,無言以對。腹痛及不過心痛,此時方知,原來她不是慌,是怕,卻不知怕什麼。
“妾……本就是爺的——”
話音未落,又被他嗆了一句:“你還知道!爺的主不需你做,只管管好你自個兒,不要胡亂給爺安排,爺不需要,爺不喜歡她。”
不喜歡……墨晗被扯得歪在他身上,酒氣濃得散不開,不知怎麼就又想到那些傳言,喃喃自語道:“原是送錯了人,游跨三春,情固三秋……怪不得。”
支着耳朵守在門口的小太監三秋心裏一機靈,聽見主子的憤怒,“你瘋了!你不是傻,是瘋!”
原就愛笑的女兒家,弘晚怎麼不知道,頭回見她這樣笑,痴笑,抑不住似的,抱到床上都摁不住。
掙得狠了,一隻玉足蹬在他身上,疼得要命。
床上向來無話,今兒像開了閘,嘰哩咕嚕地說個不停,怨她傻怨她呆的。她哪兒聽得進,小腹一陣陣的疼,困在他身下縮成一小團,抖個不停。實在挨不住,撐着一口氣叫:“你放開我,愛新覺羅弘晚,你才瘋了,我的孩子……”
他倒笑了,推擠着巴掌大的臉在眼前,一對大得出奇的眼蓄滿淚水,咬着唇偏不肯落。他心裏愈急,說著狠話:“不要了。”
她就哭了,話都說不清:“好……那便不……要了,你本就……不想要……剛好……將我一併殺了……原你也不……想娶……還總裝得……對我好……我不要再……做你的……不要做你福——”
手上一重,險些咬到舌頭,話音忽斷。
四目相對,淚眼迷濛,瞧不真切。
腿間忽而一熱,寒風透過門窗,鑽進相抵的肌膚,冷到骨子裏。
酒,霎時醒了。
小院裏亂了半宿,沒人敢聲張,襟聲忙碌。
天將明時,躺在床上的人沉沉睡去,胎兒尚不穩定。
弘晚譴了三秋去告假,直至陽光曬到屋裏才歪在床頭半闔了眼,手心裏握着的腕子越發柔細,撫過的蒼白處近乎透明,能看清裏面的幾道青紅,偏像沒生過骨頭似的。
竟然是雙生子……險些就沒了。
到底誰傻呢?他也分不清了。
屋外一陣吵嚷,房門咣啷一聲,風似的刮進來一道人影。
睡着的人驚醒,被他輕輕按住肩頭,回眼看去果不其然,敢闖門而入的只有紅挽。
弘晚心裏正憋悶,強抑着想要請她出去,紅挽笑盈盈地晃到了床邊,“二弟怎的不去上朝?弟妹賴床呢?你們倆玩什麼呢?不會……是我來的不巧吧?”
墨晗麵皮薄,抓着被角躲不開,憶起昨晚來更怕見的其實是弘晚,卻被他穩穩壓住動彈不得,只聽見熟悉嗓音沉沉說道:“二姐別鬧,福晉有孕,受了些寒涼,需要靜養。這事兒先別聲張,額娘那兒正病着,過些時日弟弟親自說去,阿瑪已然知曉。”
“嗬!”紅挽圍着他繞了半圈,掩着嘴樂,“瞅你這一通話說的,能頂之前半個月的,至於!不就是肚子裏有了娃娃么,把你給美成這樣,放心,我不跟額娘說去,甭怕。倒是弟妹這身子瞅着實在嬌弱,怎麼肚子不見長反倒瘦了這麼多……”
伸過去的手還沒觸到被角,他一把抓住肩頭直接推出門去,作勢作了個揖小聲央道:“二姐,別鬧,她正虛着,別逗她。等孩子生下來,弟弟好生謝你。”
紅挽撲哧笑出來,指尖掃過兄弟未系的領口不無擔憂地說:“怪不得上回不小心摔了她,你急成那樣,早點兒知會我一聲不行么?難得你來求我,做姐姐的怎會鬧她,只是……看她那樣子還真是不大好,你可得仔細着點兒。額娘不知道,你當我也不知道?這座府里就算關起門來也是沒有秘密的。你家這位福晉……嘖,哪兒都好,就是這裏不大好。”說著,手指頭點在他的太陽穴上。
弘晚撥開她的手,回身就要關門,袖口被拽住。
“我還沒說完,怎麼還就生氣了?我的意思是她有點傻,居然會喜歡你這種無趣的男人。擱我,怎麼也得阿瑪那樣的才成,至少額娘面前還知道笑,甭管屋裏還是外頭,你……是不是也傻?嗯?”
紅挽說完就走了,輕輕幾下戳得弘晚半晌沒動,直到屋裏傳來一聲響,才連忙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