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招攬(下)
傅山叉的話讓虞玄和梁七心中大定。不過他們心中是大定了,還有更多的人,可就不滿了。
以那個最先起鬨的漢子為,一干小頭目紛紛聒噪起來,有的大聲咒罵虞玄和梁七二人:好你兩個佈置羞恥勝敗的腌臢貨,想你二人等不過是區區盜賊,也不知道吃了哪家的雄心豹子膽,竟然就敢於聚眾侵佔我家老闆的產業,卻也不想想,那金礦雖然天生大地長的,卻不是老天長來給你這等下賤人物的。更何況,聚眾守成,最終還不是被我等兄弟迅攻克,根本就是群不值一提的烏合之眾。你們兩個腌臢貨倒是說說來聽,究竟使了什麼手段,就騙的我家老闆對你等另眼相看,反倒忽視了我們這班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兄弟?這一席話,明着說好像是罵那虞玄和梁七,實際上卻是這些人對傅山叉的決定不甚滿意,卻又不敢把矛頭對準自己的衣食父母大老闆,可是心中又還是有些氣憤,於是來了個指桑罵槐,明着罵虞,梁二人的不是,實際上卻句句指責傅山叉有眼無珠,立了功勞的屬下不好好獎賞提拔便罷了,怎麼還當著大家的面招攬這些個手下敗將?
這些人雖然說話拐彎抹角,指桑罵槐,不過好歹還知道點上下尊卑,知道誰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甚至說掌握了自己的生殺大權的大老闆,因此還不敢過於逾越。
可是這些人來源複雜,良莠不齊,雖然不少人都有些本事,可是卻連綠林道都混得不如意不得不投身傅山叉府上,以這種和簽訂賣身契沒有太多區別的方式來求得財的機會和洗底為人的際遇,總是說明他們有着這樣那樣的問題,這其中就有一些人是出於性格問題。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成敗。也許性格無法決定你的成功,但是性格在很多時候可以確定你的悲劇結局。
果然,還有一些人一聽傅山叉的話,登時就是心中一陣無明業火直衝天竅,藉著酒勁作起來:哼,老闆,你這是啥意思?我們這些兄弟為了你出生入死,冒着槍林彈雨用了不到兩天就打敗這些烏合之眾,把你的金礦給奪了回來,怎麼說,也是個個都大有功勞等着你獎賞的。怎麼你卻如此作為,卻先招攬起咱們的手下敗將,幾個烏合之眾的所謂二十八星宿來了?你這麼做,就不怕兄弟們心寒嗎?說這個話的,是另外一個愣頭愣腦,已經是眼光離散,身體搖擺,喝的醉醺醺的小頭目,他此言一出,連剛剛帶頭聒噪的一群人都安靜了下來,反倒是另外幾個同樣喝的醉醺醺腦子裏已經是一團漿糊的漢子跟着起鬨,在忽然安靜下來的大廳里顯得尤為響亮和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聚集到了傅山叉身上,這幾個不知深淺輕重的小角色只要是還有幾分清醒和理智的人都已經知道他們完了,唯一的問題在於,傅山叉究竟會如何處理他們呢?
哈哈哈!傅山叉大笑幾聲,鼓掌道:精彩,說的真是精彩。於鵬,我當初還真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你小子一臉倒霉惡人相,傻不拉幾大字不識一個,等說起話來居然還一套一套的。有意思,很有意思。你若不說,我還真是忘記了,昨天你被安排在側翼,沒想到卻跟着一干新兵一起不戰而逃,被那位梁七攆得比兔子還快。本念着你還沒有丟掉我下來的火槍,這才免了你的懲罰,沒有讓你和營房裏那些人一樣只能趴着睡覺。沒想到,這才過去一天,你就忘記了自己的好事兒,反倒成了出生入死,冒着槍林彈雨打敗了敵人的大功臣了?真乃恬不知恥之典範。於鵬,就是那個說話的醉漢。
來人!傅山叉一口氣說完,然後不等於鵬做出更多的額反應,實際上他也無需顧及他的感想,直接召喚手下。
到。立刻進來兩個別著腰刀的守衛來。
把這幾個人拉出去,趕出營地,沒有我的命令,再也不準放回來。回去之後傳信給各方,不得收留。傅山叉冷冰冰的說出了對於鵬等幾人的判決,同時轉過臉去,對黃元海說:黃兄,司令那邊的,就請你多費心了。
黃元海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道:好說,根據司令和你簽訂的協議,但凡是不好好洗心革面努力財立業,做個體面人的,都是自甘下流沒有任何挽救意義的人渣了,只要你待會兒給我簽署一份文件,回頭回到吉林,他就會重新淪為通緝犯,不但不會有城鎮店鋪收容他,就算是想到鄉下種田都不是那麼簡單,留給他們的,只有重新淪為盜匪,最終死在廝殺之中的下場。
這黃元海素來冷麵,這時候用極為為輕鬆,彷彿說一件物件的語氣就這樣就斷送了於鵬等人的前程,這種高高在上的冷酷,登時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慄。
幾個衛士立刻上前,架起醉醺醺的幾個蠢貨,往外拖走,這時候於鵬等幾個人的酒也有些醒了,立刻開始哭天搶地的求饒,喊了半天見傅山叉根本不為所動,於是就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從傅山叉的祖上一直罵道未來的子孫,但是這些謾罵並不能帶給他們任何好處,反而因為罵得難聽,不但被駕着他們的衛士用破布堵住了嘴巴,還被一陣狂毆,最終依然被傷痕纍纍的拖出了伐木場外。
處理完了這幾個不遜的蠢貨,傅山叉並沒有停止,他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目光所及之處,無人不低下頭顱,展現自己的恭敬,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諸位。義勇軍總司令李滿江大人曾經對我說過,人出生在這世間,就有着自己的使命。商人的使命就是努力賺錢,正當繳稅。農夫的使命就是認真耕作,收穫糧食養活別人,軍人的使命就是在戰場上拚命作戰,保衛家國。如果如果一個朝廷,一個帝國,不能讓農夫安心耕作,不能讓商人正當經營賺取錢財,他的軍人出生入死而不能得到尊重,這樣的朝廷,就是一個畸形的,應該被推翻的朝廷。在場的諸位,在滿清韃子的治下,不得不得淪為盜匪,成為人人所唾棄,讓祖宗蒙羞的卑微之人,多是事出有因,個個都有各自的血淚史的。司令他老人家仁慈,認為這不是你們的過錯,都是滿清韃子所造就的畸形環境所逼迫所致的,於是決定給大家改過自新,通過自己的努力,財賺錢,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受人尊敬的體面之人的機會。所以,你們才能夠得到這個機會加入到這個充滿了機遇和挑戰的計劃中去。但是,所有不珍惜這個機會的人,就會喪失這個機會,畢竟,如果你自己都不自珍自愛,我們又為何要為你操心呢?不過,只要你們服從命令,恪守本分,將來的前景也是一片光明的。
傅山叉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現下面的一群人還是那種略帶恐懼的唯唯諾諾,知道這些是一些粗魯漢子,說這這大道理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便決定換一種方式來鼓舞人心:看看你們的腳下,在這黑黝黝的泥土下面,掩蓋着一座金礦,正是為了這座金礦,我們才會匯聚到這裏來,為了這塊地方而展開生死搏殺。然而,就在北方,你們即將去往的地方,那是一塊比這裏更加寬廣的處*女地,不僅地面上有着各種珍貴的華美皮毛,人蔘藥材,就連地下,也埋藏着不少的金銀銅鐵。這麼一塊富饒的土地,就等着你們去現,去征服,去開拓。我承諾,根據我和李司令所簽訂的協議,所有的礦產,他都要佔據3成的利潤,而剩下的全部都是我的,現在,我除了無償給你們配備各式裝備,火器,並按月給你們餉之外,更會把我傅山叉分到的利潤中拿出1成作為給大家的紅利,分給現,並成功佔領了礦山的兄弟。
說道這裏,傅山叉停頓了一下,給了一點時間給這群大老粗們盤算,可是等了好一會兒現這些人依舊在苦思,心中苦笑,只得更直接的幫他們做起了算術來:大家可別小看了這一成,也就是整個礦山收益的七厘,以我們腳下的這座金礦威力,剛剛經過詢問,我已經知道,現在這座金礦每天的產量大概是在14o兩左右,也就是說,一年下來,足足有過5oooo兩黃金會被開採出來,其中李司令分去3成一萬五千兩,剩下給我的還有三萬五千兩,然後我會拿出來三千五百兩黃金來分給有功之人。這樣的分配,只要這座金礦還在開採,還沒有枯竭,就不會生改變。當然,這只是一個例子,由於我們腳下的這座金礦原本就是在我的產業上現的,所以這一次,並不能給你們這樣的分潤。所以,勇敢的漢子啊,拿起你的武器吧,你們的征途,是皮毛和黃金的故鄉。
傅山叉這麼一番算術做出來,下面的一群人頓時的沸騰了。
三千五百兩黃金,那是什麼概念,哪怕是平分到在場所有的頭目和小兵身上,沒人也能分到足足1o多兩,也就是一百多兩銀子,而且還是每年。更何況,傅老闆早在之前就說過了,等到真正開始探險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都會被分作少則3,5o人,多則上百人的小隊。也就是說,到時候分到每個人的身上的金銀就更多了。
而根據早先傅山叉和他們簽訂的賣身協議上說的,只要他們為傅山叉服務5年,即便一事無成,一無所獲,只要人還活着,到時候他們的餉銀也足夠在吉林鄉下買上幾百畝地,建起一個小小的農莊,成為義勇軍們口中所謂的有產者,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之前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會得到洗刷,從此成為一個清清白白的有田有地的地主老爺了,作為一個中國人,或者說,作為一個漢人,普通人的最大理想,可不就是成為一個地主嗎?
於是,場面沸騰了,除了幾個義勇軍軍官以及虞玄和梁七等少數幾個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都開始絞盡腦汁用一切他們曾經聽說過的,或者能夠想像到的美好的詞彙來形容他們對傅山叉的無比敬仰和感謝。當然,由於黃元海等義勇軍軍官還在這裏,否則說不定這些人會直接擁戴傅山叉或者傅山叉的後代成為什麼帝王將相的。
黃元海等一眾義勇軍軍官們不去管他們,他們跟着李滿江,無論前途還是錢途都只會比這更加光明,因此根本不把這點財富看在眼裏,所有的人都坐在原地,神色淡定的喝着自己杯中的烈酒,吃了佐酒的烤肉和小菜。
除開他們之外,現場還剩下兩個與之相關,卻被忽略到了一邊的人,虞玄和梁七,這時候他們有些尷尬,傅山叉的說辭簡單直接,就是用赤.裸裸的利益去打動人,說兩人不動心,那肯定是胡說,出來走江湖,混綠林道,殺人放火什麼壞事兒都做了,可不就是為了那點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飢了吃不得,渴了喝不得的黃白之物嗎?
可這兩人偏偏身份尷尬,心中各自有着不同的想法。對於虞玄來說,他素來為人做事手段不弱,該狠就狠,卻又不魯莽,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穩坐二十八星宿老大的位置,對於傅山叉描繪的前景,他雖然也能夠勉強看出傅山叉是撿着好的說,有些不盡不實,卻依舊為傅山叉所描繪的遠大錢景所心動。這麼些年的盜匪生涯,他已經看得很清楚,從來沒有不勞而獲,很多時候甚至你投入了,最後也沒有收穫,就好比這一次的金礦行動。以傅山叉的地位,信譽應該不至於來欺騙他們這樣一群地位卑微的人,更何況這件事情還牽扯上了風頭日盛,民間風傳至不濟也能混成個東北王的義勇軍總司令李滿江這就顯得更為可信了。再加上在此之前,傅山叉曾親口說過,想要招攬他們,他虞玄雖然讀書不多,早些年也曾聽過評招攬這詞兒,不是用在一般的小兵小嘍啰身上的,傅山叉既然說要招攬他們,那麼肯定要拿出一個有一定分量的位置來,才對得起他開的這個口。不過,這個時候,整個場面都陷入了某種狂熱當中,虞玄既不敢主動詢問傅山叉,這樣就失去了主動,容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會被珍惜的。同時因為傅山叉沒有明確他的安排,那麼此時他的身份依然是一個敗軍之將,根本沒有立場和這些人一起歡呼,這就造成了他的尷尬。
至於梁七,他的想法也有些糾結。一方面,他和結拜大哥虞玄一樣,為了傅山叉所描繪的錢景而心動。可是另外,傅山叉卻是親手殺死了他的十二弟的仇人。也許在別人看來,不過是死了一個結拜兄弟罷了,又不是真正的親兄弟,有什麼大不了呢?可是,在遇到虞玄和其他的人拉起二十八星宿的杆子之前,梁七卻是一個自幼父母雙亡的流浪兒,他和另外一個比他小几歲的男孩一起相依為命,一起偷農家的番薯,一起摸地主的雞鴨,一起成為街上的小扒手,一起被其他的乞丐欺壓和掠奪,甚至第一次殺人,也是為了保護這個比他小几歲的男孩兒,而用那把破柴刀殺死了那個覬覦瘦弱少年身體的地痞。這個男孩,就是後來的二十八星宿中排行第十二,被傅山叉親手殺死的,與梁七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的那個瘦小漢子。有話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雖然有偏頗,卻不無道理,至少在這種真正的兄弟情誼下,金錢和利益的作用,顯得並沒有那麼強大,所以,梁七也在糾結。
傅山叉是個玲瓏人,一方面不停的鼓動現場的狂熱氣氛,卻也沒有真正的忽視了這兩個他看好的人。和其他的小頭目鬧了一會兒之後,就抬起雙手手掌下按,示意大家安靜,這時候傅山叉在其他的小頭目里已經是個恩威並重的領袖,所以很快,剛剛還在聒噪歡呼不已的眾頭目就安靜下來,靜靜的等着傅山叉說話。
兩位,我的意思,已經給你們說的很清楚了,正是黃大人看好你們兩人的勇敢和將才,才把你們推薦給我,以作為未來的探險隊領隊的候選。如今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傅山叉說道。
蒙傅老大看得起,我虞玄這條命,今後就賣給傅老大了。虞玄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傅老大這個江湖氣息很重的稱呼來叫傅山叉。
哼,我乃你們的手下敗將,又有何招攬之說,傅老闆你要殺要剮還是把我弄到哪裏去幹什麼都是你彈指一揮間的事情,又何須來問我這個區區盜匪?梁七對虞玄的答案雖然理解,卻十分不滿,哼了一聲,說出來自己的回答。
這樣不客氣,不識趣的話,不僅讓傅山叉臉色有些難看,下面的一眾小嘍啰就更是為主分憂,義憤填膺的跳出來叫罵,若不是沒有得到傅山叉的示意,不敢自作主張,說不得就要衝過去給這個不識趣的手下敗將一個好看了。
這時候,黃元海忽然靠近傅山叉的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傅山叉就輕笑一聲道:也罷,正所謂人各有志,既然梁七你不願意為我效勞,我傅山叉也不會勉強。倒是黃大人看重你的勇武,有意招攬你去義勇軍里當騎兵,不知道你可願意。
自然願意。梁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義勇軍的威風他自然是知道的,更何況這個決定不用為傅山叉這個仇人服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無奈的反抗了,時到如今,他當然不會拒絕這個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此後,主賓盡歡,觥籌交錯不須多提。戰後,傅山叉留在當地盤桓了幾日,等重新把木頭城修復之後,他給放出來的朴正熙留下了一些人馬槍支,更留下了大難不死的朝鮮奴工,以及被俘虜的又沒有被挑選上成為探險隊成員的盜賊們留在了伐木場,讓他繼續管理,開這個大金礦,隨後就帶着增加不少的隊伍離開了這個偏遠的山區,返回到吉林城,在那裏,一支義勇軍的部隊和章渝組建起來的探險隊已經整裝待,就等着他們一起,開赴北方,開始征服之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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