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隴望蜀無止境

得隴望蜀無止境

秋容得了口信便忙活了整整一下午,親自下廚精心準備了一桌子豐盛可口的菜肴,都是榮少樓平日裏愛吃的,口味偏清淡些,因思量着惠如那蹄子喜愛大魚大肉的折騰,想必榮少樓這幾日嘴裏也油膩着,弄些醒醒脾胃的菜色反倒開胃,也着實討巧。

榮少樓舒舒服服地坐着,背靠着軟軟的茜紗綉墩,肩上正有人體貼地細細揉捏着,深深吸一口氣,一桌子好菜色香味俱全,直勾得人食指大動,不由心情大好起來,抬手握住秋容的手難得一回地體貼道:“這些天家裏亂的不像樣,你也乏了,到我身邊坐着。”

說罷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秋容依言依着他坐了,自蕊兒手上接過筷子遞到榮少樓手中,又貼心地為他裝了碗湯送到跟前。

“這天兒雖不曾落雪,莊子上的野味倒已經開始不斷孝敬了,爺嘗嘗這新鮮的鹿肉湯,味道十分鮮甜,又不膩人。”

一句話沒說完,已經舀了一勺湊到嘴邊細細吹了,再送到榮少樓面前,蕊兒立在她身後笑吟吟地幫腔道:“可不是么,姨奶奶還嫌大廚房做得不幹凈,怕爺吃着嫌腥味兒大,特特跟方大娘要了生鹿肉回來在咱們小廚房裏頭親自燉上的呢,光看火就用了兩三個時辰。”

“是么?那真是辛苦你了。”

榮少樓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漫不經心地張嘴含了一口湯,確實不賴,但見秋容含羞帶怯地坐着,許是屋裏的地龍燒得極旺,雖然外頭是能讓人凍破一層皮的大冷天,可裏頭卻十分溫暖,她只穿着件薄薄的柔藍絹紗曳地裙,玲瓏身段若隱若現,肩上披着半舊不新的家常蜜色坎肩,越發顯得削尖細腰弱柳扶風起來,當下心中一熱,口中嬉笑着要秋容再喂他幾口,一雙手卻早已摟着她不規矩起來,蕊兒見狀便帶着三兩個小丫頭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由着他們混去。

原來這榮少樓最愛女子纖細飄逸,當初青鸞舞技冠絕京師那身段自然是夠令他迷戀的,不過如今生了孩子未免豐腴了些,令他頗為遺憾,忽見秋容一改平日素淡無味的裝束也做此女兒態的嬌媚之妝,竟還能趕上青鸞幾分,不由心猿意馬起來。

二人摟摟抱抱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吃着正是心甜意洽之時,忽然遠遠傳來一陣哀婉的歌聲,如一盆冷水一般嘩啦啦澆在了榮少樓正火熱着的腦袋上,頓時清醒了不少。

歌聲越發清晰,竟是青鸞正在唱戲,唱的又是他最愛聽的貴妃醉酒,女子透亮的聲音藉著空中的冷風徐徐而來,絲絲縷縷情絲交纏,卻又平白多添了幾分凄絕之意,多少兩情恩愛的日子又齊齊湧上心間,雖說下了狠心想要冷上她幾天叫她學學乖,可還是忍不住總拿眼角越過窗稜子有意無意地瞅着那邊,淡淡的燈光在窗戶紙上投下她優美動人的身影,他甚至不需費力便能想到她現下臉上的表情,必是因為想着他而面帶愁容,卻又要強得不肯向他低頭。

秋容依偎在他懷裏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哪裏能依,一面咬牙暗恨對面的狐媚子竟然用這種下作的招數搶男人,一面拉起榮少樓朝裏間走去,臉上帶着酡紅媚惑的笑。

趁着榮少樓正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她騰出空來一口氣吹滅了油燈,眼前立時昏暗曖昧了下來,二人相擁滾入帳中,榮少樓一面胡亂拉扯着秋容胸前的衣裳,卻還是忍不住又轉頭朝對面望去,卻聞得那歌聲嘎然而止,對面的燈光也倏地滅了,瓷器破碎的聲音尖銳地傳來,這個女人,莫非見他們這頭熄了燈就生氣摔了東西?不知會不會傷了自己?

才剛想着就聽見外頭一陣騷亂的腳步聲,接着是蓮兒急匆匆吩咐小丫頭的聲音:“快去打些清水來,姨奶奶失手打了茶盅子割破了手!”

聽了這話哪裏還耐得住?榮少樓早把自己要給青鸞點顏色看看的念頭給拋到了腦後,秋容也知今夜大勢已去看來是留不住他了,乾脆坐起身攏了攏衣襟勉強擠出了個還算不難看的笑容:“爺還是過去瞧瞧吧,青姨奶奶受了驚想是也盼着你去呢。”

既然有了這麼個台階榮少樓自然樂意大搖大擺地走下去,出門前讚許地拍了拍秋容的臉蛋,她還是笑得那樣善解人意,藏在袍子裏的手卻已經將自己腿上掐出了一片青紫。

臭BIAO子,且再讓你得意些時日,我就不信天長日久地他能總對你一個人新鮮。

“大哥哥。”

榮少樓前腳才要跨進青鸞的房門,卻聽見有人在後面叫他,回頭一看只見榮沐華正怯生生地扶着牆站在樹影下朝他招手。

“沐華?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疑惑地走到她跟前,聽她小聲說了幾句后榮少樓立刻臉色一變,回頭不放心地看了看青鸞屋裏,此刻已經重又亮了燈,房門大開着,像是正在期待他的到來。

“大哥哥若捨不得青姨奶奶那就去吧,趕明兒沐華再同你細說,希望別給三哥哥搶了先才好。”

榮沐華故作不在意地轉身,榮少樓一聽她提到榮少鴻當下着了慌,忙一把拉住她急道:“不妨事,她成天這麼著誰能顧得上,咱們到前頭說去。”

二人極有默契地悄悄摸到了前頭榮少樓的書房,也都不曾讓人跟着,榮沐華輕手輕腳地籠上了燈,榮少樓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她身後來回踱着步子。

“二妹妹,你剛才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榮沐華幾乎能聽出他話語中的顫音,忙走到他跟前一把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可不全是真的么?前兒跟着姨娘招呼幾位來弔唁的太太,聽說這事兒在各王公親貴府上都傳遍了!碩蘭格格貪玩出府被賊人所擄,也不知怎麼才逃回來的,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家就這麼被強盜搶了去哪裏還有全身而退的道理?想必有不少說不得的事故在裏頭,雖然都是捕風捉影,可女兒家的名聲多金貴,哪裏容得半點玷污?當初安親王府給她求親的人可是門檻都要踏破了,咱們家太太不也替二哥哥求過來着,人家都看不上,可如今卻倒了個個兒,不但無人上門,就連安親王福晉親自託人去說,人家都要裝糊塗給推出來呢。”

“那老三又是怎麼回事?”

“三哥哥一心往上爬,若有了安親王府這樣的岳丈人家豈不越發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自然是有想頭的,聽說他已經託了宮裏的人,找准了時機就上王府給他說媒去。碩蘭格格的名聲已經壞了,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只怕也少有願意的。”

榮沐華一面說一面按着榮少樓的肩膀輕輕摩挲,榮少樓心裏正盤算着事情,倒也不曾留意這個妹妹的不正常舉動,榮太太想把碩蘭說給老二的事他略有耳聞,碩蘭小時候他是見過的,絕對算個絕色的女子,又有安親王府的背景,若當真給誰娶了去只怕當真如虎添翼,可如今老二這“虎”已算是虎落平陽了,那這“翼”給老三插到了身上對他豈不就成了很大的威脅?

不成,不能讓他如了意。

榮沐華見他臉色陰晴不定,知道他心裏正在天人交戰着,但這偌大的榮府產業和向榮太太報復對他來說是多麼重要她非常清楚,因此便大着膽子試探道:“其實沐華急着把這事兒透給大哥哥知道,就是想着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論出身還是才學人品,三哥哥都不是你的對手,憑什麼讓他娶着格格以後事事都壓你一頭呢?娶格格這種事,若連他都敢想,為何大哥哥不去試試?”

這話正合了榮少樓的心意,可他一向在人前一副仁義道德君子劍的模樣,面對這個對自己崇拜有加的妹妹,也不好說出什麼太過的話來,只故作無所謂地笑笑,淡淡道:“都是自家兄弟,老三要能飛黃騰達我做大哥的心裏也高興,再說我早已娶親,總不能讓格格做小吧?”

“我的好哥哥,都說你聰明過人,這時候怎麼又犯傻了,不是有平妻的說法么?再說大嫂子現在病得這個樣子,只要給安親王府的人實話說出來,也不怕什麼,怕就怕還有一位要不依呢。如今就看在大哥哥的眼裏到底是前程重要,還是咱們家青姨奶奶的一笑重要了。”

榮沐華笑得越發漫不經心,輕輕巧巧三言兩語卻句句正中榮少樓的要害,卻也不急着要他回答,他會做何決定她早就十拿九穩,尋了個天色已晚的理由自己先回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好好深思。

幾天後原先已經有些壓下來的關於碩蘭格格的流言不知怎地更有塵囂直上的趨勢,大小茶樓酒肆不但有說書人繪聲繪色地說著這位京城第一大美人如何如何被賊人欺負,更有甚者還流傳出她天生命硬的說法,一出生便剋死爹娘不說,後來還剋死了差一點就成了她未來夫婿的榮家二少爺榮少謙,誰要是娶了她只怕不知道有沒有命活到看着花轎進門的那一天。

榮少樓獨自坐在酒樓一隅滿意地聽着自己的成績,很好,看樣子這碩蘭格格是越發難嫁出去了,看來也是時候多多去安親王府走動走動了。

老安親王雖是榮太太的親戚,但這一表三千里,他們自己家裏那點說不得的事自然不會讓他知道,因此在他眼裏他和少謙一樣都是榮太太的親兒子,榮家的嫡子。雖說這些對他並沒有多大助益,但起碼也令安親王對他沒有任何偏見,加上他一向在外頭薄有才名,老人家對他倒也還有幾分讚賞,只需繼續努力鑽營,多多在他老人家面前露臉討好才是。

至於碩蘭,記得她打小就十分乖巧聽話討人喜歡,如今被賊人這麼一唬只怕嚇壞了吧,知道他不計較前嫌還誠心誠意要娶她,想必懷着感激之心下嫁,她年紀還小再伶俐也有限,以青鸞的手段想籠絡住她好好哄着絕不是難事,日後讓她做個記名的女主人,依舊將家務交給青鸞搭理,豈不萬事快哉?

越想越得意,卻不知他心中正在盤算着的那位姑娘,此刻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兩位衣冠楚楚的錦衣公子說笑着自樓梯上下來,一徑出了店門,直奔對面的青樓而去,眼下正是掌燈十分花街柳巷紛紛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這種出來尋歡作樂的少年數不勝數,榮少樓如何會去在意?

因此壓根不曾發現她們二人身材纖細步履輕盈,面容俊俏不說,耳珠上竟然還各打有一個耳洞。

這兩位女扮男裝的少女,正是現下被傳說得沸沸揚揚的碩蘭格格和她的貼身侍女小菁。

那青樓門前早站滿了一排招徠客人的窯姐,一見來了這麼兩個衣飾華貴,容貌清俊的人物哪裏肯放過,早就甩着帕子一個挨着一個地擠了上去,小菁被唬得拚命縮着脖子朝後躲,一面用力拉扯着碩蘭的衣袖想叫她改變心意,誰知她根本不搭理她,倒是鎮定自若地一路走一面拉起其中一個女子的手輕笑:“這位美人姐姐,請問琴操姑娘的房間在哪兒?”

“討厭!拉着人家問什麼琴操嘛!就讓雲兒伺候公子一次如何?”

“是啊是啊,琴操這會兒有客呢,讓咱們姐妹陪陪兩位公子吧。”

幾個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卻不曾注意碩蘭聽到“有客”二字時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冷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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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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