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一點通

心有靈犀一點通

原來這青鸞的后招雖然陰毒,但行事起來卻當真便宜得緊,只消在明日天亮之前悄悄將這半死不活的女子丟在珍寶齋和柳緣樓前面的十字路口上,接着自去邊上的雲來客棧二樓左手起第三間房裏領賞錢即可。

幾個歹人商議着將大部分弟兄留在這裏候着,只由那頭目帶着三角眼和另外兩個機靈點的手下跟着,將姐妹二人綁在一處,嘴上都塞着汗巾子丟入一輛馬車中,自己穿得體體面面扮作來往商賈的樣子進城去。

這裏原本就是城郊離京城並不遠,這太平盛世的城門口的護軍也查問得十分稀鬆,一聽車中是隨行女眷便不肯造次,只揮揮手就放行了,這樣一行人在午飯後便混入了城中,找了間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下,頭目和三角眼自出去找樂子逍遙快活,留下兩個小子在房中看守二女。

這兩個賊人都是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年紀,才幹了這麼一票大買賣,原實在指望着來京城好好醉生夢死享受一回,也去那出了名的煙花柳巷找找自己相熟的窯姐兒,誰知不但今兒個去不成,明兒竟還要立馬隨着老大出城避禍,下一次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去享樂,不由心中憤懣不已,嘴上也罵罵咧咧個不休。

連馨寧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聽着他們抱怨,再看躺在炕上痴痴傻傻的碩蘭,滿心裏急着只要趕緊想出個法子來才好。

青鸞要這些歹人將碩蘭丟棄在鬧市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想令她在人前出醜從此無法抬起頭做人,因此臨進城前她曾經試圖以碩蘭的衣裝不整形容憔悴,萬一被人撞見很容易令他們形跡敗露為由,要他們給弄身齊整衣裳來,她給她換過了再上路,那頭目原是答應了,誰知那三角眼卻多了個心眼兒,湊到頭目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那頭目卻回過神來一般瞪了她一眼,最後只丟了件大黑斗篷過來,照舊催着她們上路。

連馨寧只得用斗篷將碩蘭裹了個嚴嚴實實,可憐一個活蹦亂跳時刻嘴裏都不得閑的鮮活女子,如今卻面如死灰地軟在牆角任她擺弄,終究不言不語。

這專賣各種珠寶首飾的珍寶齋和以各色茶點聞名整座京城的柳緣樓都是人來人往齊集了全城名門貴族的地方,這些人來這兩個地方就是得了閑無事打發時間來的,遇上這樣的好話柄自然不會放過,蘭兒也說過家裏是有些體面的滿洲貴族包衣,保不齊就有認識她的人見着,再那麼亂七八糟地一傳十十傳百,這姑娘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若被推出去的真是自己,那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從此在榮府里自然是抬不起頭了,榮太太是個極好面子的,或許不會明着休了她,但就那麼苟延殘喘地留在府中,一個在眾人眼中失了貞潔的大少奶奶,又無娘家撐腰,無丈夫憐惜,婆婆小姑心思叵測,幾個姨奶奶各懷鬼胎,那日子過到最後只怕也撐不了幾天就要一根麻繩子將自己掛到房樑上去了。

好一個狠毒到家的后招,青鸞啊青鸞,我連馨寧自問不曾有愧於你,你卻三番兩次苦苦相逼,當真以為只要有一個大爺的寵愛就能隻手遮天了?

思量間不由眼眸流轉,目光順着半開着的窗戶瞟向了對街,那裏有一間門面並不大的當鋪,雖不起眼,卻也正是榮府的產業之一,當初榮少樓陪她出來逛過幾次,曾經不在意地指給她看過,她記得那裏管事的,正是榮沐華的心上人何誠。

當初她和榮少謙曾經幫過他,如今只能賭一賭他有沒有湧泉相報的心思了。

念及榮少謙,她又忍不住咬牙,雲書不曾被歹人捉來,想必已經去給他報信了,眼下也不知急得怎樣了吧?

也罷,誰叫他這樣騙得人好苦,就讓他急上一急又如何?

連馨寧想着想着不由一陣心慌,反倒口是心非地安慰自己。

那兩個賊人面對面坐着正百無聊賴地說著粗野的葷段子,連馨寧既然已經有了主意,便把心一橫大着膽子朝他們走了過去。

“都說綠林好漢最講義氣,當初梁山泊一百零八將是怎樣的豪氣干雲肝膽相照?如今看二位爺的那位老大,依小女子看卻真真差了不知道多少,兄弟們為他跑腿賣命,他倒好,得了好處自去享樂,叫你們憋在這小破客棧里做苦役。”

那黑衣漢子原本就一路覷着她姐妹倆的美色心裏癢得慌,可礙於一個明兒得好好送出去,一個又是老大看上的人,自然不敢造次,誰知這小娘子卻並不怕生,反倒笑嘻嘻地走到面前同他們說話,一張俏生生的臉蛋泛着勾人的紅暈,盈盈的雙眼只那麼若有若無地朝着他掃了一眼,格外撩撥人,當即嘿嘿乾笑了幾聲接口道:“小娘子有些見識,還知道梁山好漢?告訴你,爺們兒就是綠林好漢,你別瞎說有的沒的,咱們大哥不是那樣的人,晚上自有好酒好菜帶回來犒勞咱們兄弟兩個。”

另一個黃衣男子一眼看着就比較木訥,果然並不會多言語,只跟着同伴的話拚命點頭以示支持。

誰知連馨寧並不買賬,反倒冷哼了一聲道:“犒勞是犒勞,只不過他和那個他最看中的好兄弟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吃不完的帶回來給你們吃,你們還不是要空着肚子眼巴巴等着,還得念着他的好,真是不公啊。小女子只是看二位一表人材忠義二字皆寫在臉上,想必都是直腸子的人,這才同你們說說心裏話,爺們要是覺着小女子多嘴,那我就不說了吧。”

那黑衣男子正瞅着她笑語薄嗔的樣子一陣發痴,哪裏架得住她忽然又冷了臉坐了回去,忙打起笑臉陪不是:“瞧,咱兄弟是老粗不會說話,得罪了娘子你,莫怪莫怪。但大哥確實對咱們不薄,咱們也不覺得委屈。”

誰知他這裏底氣不足地話音未落,身邊的黃衣男子卻瓮聲瓮氣地接口道:“三哥,這小娘子卻也並沒有說錯,大哥每次出去找樂子都只帶着老趙,咱們只能等剩下的。要說出力大家都一樣是拿命去拼,老趙整天躲在後面出主意,沖在前頭挨刀挨槍的都是咱們,憑什麼反倒是他最得老大的看中了?”

那黑衣男子被他問得噎在那裏一時說不出話來,連馨寧見時機到了便笑了笑道:“可不是么?白白欺負二位老實忠厚。罷了,這趟跟着爺們回去只怕這東西也保不住,與其給個惡形惡像的歹人拿去,不如就給了二位做個人情。對面就是個當鋪,二位將它拿去當了,少說也值二十兩銀子,拿出幾兩來買些酒肉好好吃上一頓,餘下的就收起來日後應急吧。”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圓形玉佩,原是用紅繩子穿了掛在項間,如今她伸手用力一扯,便立刻斷了下來。

那黃衣男子看着這天上掉下來的好處當即紅了眼,卻還不敢擅自做主,只吞了吞吐沫期待地看向身邊的同伴。

黑衣男子雖然已經起了貪念,但到底還有些頭腦,便故作姿態把臉一板:“小娘子該不會想籠絡我兄弟好放你們逃走吧?我告訴你死了這條心!若讓你們逃了,我們兄弟兩個只怕也活不成了。”

連馨寧早知他有此一問,便正色答道:“大爺忒小看人了,小女子雖是女流,也不至於要用別人的命來成全自個兒。此物孝敬二位自然有點私心,小女子與這位姑娘本是表姊妹,自幼十分親厚,明日一別只怕此生難會,她如今又病得糊裏糊塗,我只想好生陪陪她多開解開解她,也算儘儘我這個做姐姐的心。此事與二位並無損傷,反倒多了一項錢財進益,何不高抬貴手可憐可憐咱們?”

一番話說得坦坦蕩蕩滴水不漏,說話間看向背對着她們躺着的碩蘭,她忍不住又紅了眼圈,這倒不是裝的,看在那兩個賊人眼裏卻對她又更相信了幾分。

“好吧,看你可憐見的,咱們兄弟就做一回好人。老九,你到對面去跑一趟。”

黑衣男子沉吟了片刻便伸手接了那玉佩,終究不放心這裏,便叫那黃衣男子出去典當,自己出了房門守在外頭,算是履行了諾言,叫她們姐妹二人好好說會子話。

連馨寧早料到他多疑,必定會派那傻子出去典當,不由心裏又多樂幾分勝算。原來那玉佩本是榮少謙臨走時贈予她的定情之物,本來就算是當到榮家的鋪子裏,也輕易不會立刻就入榮少謙甚至是管事何誠的眼,但那塊玉的價值只怕一百兩也打不下來,她明着誆那兩個土匪不識貨,到時候那傻子跟櫃枱上說要當二十兩,差距如此之大櫃面上的先生們必定會起疑,把東西交到管事手裏。

榮少謙曾經說過此物是他隨身愛戴之物,何誠見了它若是忠心必當會找到他報告此事,當然若老天助她保佑榮少謙此刻人就在鋪子裏直接從櫃面上看了去,那自然更加謝天謝地。

又見那黑衣男子果真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便又壓低了聲音跟他打聽暮雲的消息,聽他說被丟在林子裏也不知死活之後,不由心中一凜,回身看了看碩蘭,像是睡著了的樣子,這才放下了心。

誰知無巧不成書,老天這一次還當真眷顧了她一回,這幫歹人這一路將她們帶來了京師,雲書那邊的求救信自然也到了。

榮少謙現下正四處想方設法地追着蛛絲馬跡尋她們,也將注意力放在了京城,本來今兒個是聽了底下有人報訊,說在城外十幾里處一個荒廢的棚子那兒見着幾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帶着兩個女子,正要出城查探路經何誠所在的這家鋪子,卻被他在門前探頭探腦地一把拉住進了裏間。

“我的爺,正要去府上找您呢,你瞧瞧這是什麼?”

當下自袖中掏出那塊玉佩送到他眼前,榮少謙定睛一看,一瞬間差點就漏了吸氣,直憋得猛咳了幾聲。

“哪兒來的?!”

“二爺莫急,是個男人拿來當的,櫃面上按例問他要當多少,他虎着臉說這麼好的東西少說二十兩,夥計們瞧着奇怪,就送到我這兒了。”

“人呢?朝哪兒走了?”

榮少謙當下覺得自己的心真是跳不動了,必定是馨寧在提示他,她眼下想必就在附近!

“哪裏能就放他走了?小的哄他說這東西是件古董,只怕能值四十兩,只是得等掌柜的回來瞧瞧才能定論,他一聽立刻就答應了,如今正在後頭吃茶等着呢。小的原想去府上找您,怕他等急了要走,派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在陪着說話呢,也上了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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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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