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見心中恨

仇人相見心中恨

“蘭兒,蘭兒!”

又驚又痛地拍了拍碩蘭的臉頰,她只緊緊閉着眼並不回應她,連馨寧急得沒法,忙脫下自己身上的罩衣先給她披着,緊緊將她抱在懷中,又自裙裾上撕了一塊料子輕手輕腳地為她擦拭身上的穢物和血跡。

少女腿間細嫩的肌膚上點點暗紅色的血斑和尚未乾透的血跡閃着觸目驚心的寒光,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連馨寧一些曾經發生過卻又被她遺忘了的事情,她的頭漲痛得厲害,一顆心更為這個活潑單純的小妹子所遭遇的事情揪得透不過氣來,視線早已模糊,淚水如決堤的湖水滂沱傾瀉,她拚命咬着手背不叫自己哭出聲響,白皙的手背上立刻鮮血淋漓。

“姐姐,姐姐……我怎麼還不死,怎麼還不死?”

微弱的聲音自少女乾澀的唇邊溢出,連馨寧將頭湊到她嘴邊,方聽清了她說的話,不由更加心中酸痛。

“好妹妹,說的什麼傻話,快別說這些,你閉上眼睛好好歇歇,咱們再想辦法怎麼逃出去。”

碩蘭聽到逃出去幾個字半闔着的眼帘驀地一張,眼中閃過一抹希冀地光彩,卻又轉瞬即逝。

“姐姐,你莫誆我,我雖年紀小,也懂得禮義廉恥幾個字,如今殘破隻身污穢不堪,還有什麼臉面活着?不如就讓我安靜的去吧,莫叫我的家裏人也跟着受辱沒臉。”

碩蘭說到最後一句時猛地挺了挺胸,一張臉掙得通紅,卻又力竭地倒了回去。連馨寧忙着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不知要說什麼話來寬她的心才好,如此遭遇對女子來說,當真生不如死。

腦海中越發清晰地浮現出許多以往在榮府生活的片段,雪地中榮少樓宛如春花般溫暖和煦的微笑,梅林中青鸞含羞帶笑的自述,那一夜清華與青鸞合力唱的好戲,腹中尖銳的疼痛和暖暖的液體自腿間留下的感覺,以及青鸞一身明艷艷的華服桃紅柳綠招搖着進府,一切回憶如潮汛般洶湧而來,瞬間將她沒頂。

想起榮少樓柔情款款的眼,憤怒絕情的眼,冷漠虛偽的眼,忽然心中一動。

“蘭兒,你要撐住,想想你那位表哥吧,他才剛與你相聚,若你就此撒手,他可如何是好?”

誰知碩蘭一聽她提起暮雲更加激動,一口氣上不來,只捂住胸口劇烈地喘息着,憋了半日竟只是淚如雨下,整個人的身子都抖得厲害。

她只記得那個一臉橫肉的賊人頭目獰笑着將她撲倒,暮雲哥哥被人五花大綁壓着跪在一邊,她聽見他聲嘶力竭地怒吼,一直罵一直罵,漸漸變成了哀求,漸漸嘶啞地滴出了血般沒了聲音。

陌生男人當著他的面對她極盡□知能事,扯爛她的衣裳,在她身上留下密佈着的羞辱的印記,卻詭異得並不曾強佔她,反而掐着她的下巴閉着她睜開眼,眼睜睜看着暮雲被他們壓在地上用鐵杖狠狠擊打,他不曾為自己求過一句,昏死過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放了她。

來得太突然的劇變令她連驚叫都不會了,只傻傻地癱坐在地上,由着那群人給她灌了一碗烏黑的葯汁,喉頭一陣腥甜瞬間被苦澀掩蓋,接着便腹痛如絞,覺着下面有粘稠的液體流出,卻不知究竟怎麼了。

這幫賊人是要毒死她殺人滅口嗎?

甚好,暮雲哥哥只怕不得活了,那她做什麼還要活着?二人去做一對消遙自在地鬼鴛鴦豈不好?

連馨寧看着懷中的少女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忽然面帶微笑憧憬地看着前方,眼中卻茫然一片如同瞎眼人一般,當下記得死命搖晃她,就怕她被魘了心智從此醒不過來。

忽然房門被砰得踢開,刺眼的陽光傾瀉而入,連馨寧忍不住伸手遮住了眼睛,卻從指縫中認出了來人正是那群山賊的頭目和他身邊的三角眼。

“臭娘們兒有點本事啊,大爺再不來你們都夠膽逃跑了吧!”

拎起地上的斷繩,那三角眼陰惻惻地注視着連馨寧扯了扯嘴唇,又側過頭朝着那頭目陪笑道:“老大,眼看那金主兒就要來驗貨了,這個女子如何處置?老六在後門口逮着的,看她長得不錯就也給一併帶回來了。”

“胡鬧!這趟不是咱們自己的買賣銀子女人由着咱們,人家出了重金叫咱們辦事的,這多出一個人來可怎麼交代?”

那頭目吹鬍子瞪眼就要發作,三角眼忙接口道:“要不我現在就把她解決了,也不怕被人知道?”

誰知那頭目轉眼瞅着連馨寧不懷好意地端詳了片刻,冷笑道:“算了,這麼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們兒死了怪可惜的,那一個雖美卻是人家指明了要的咱動不得,這一個卻是白白撈來的,不如就帶會寨子去給我做個小老婆也好,嘿嘿!”

刺耳的乾笑令連馨寧一陣作嘔,才要開口卻聽外頭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小嘍啰奔在前頭氣喘吁吁地報道:“老大,人來了,正往這頭來呢!”

“這麼快?那這小娘子如何掩飾?”

那頭目鼠目一瞪就要發怒,還是三角眼機靈,抓起地上的破布重又塞回連馨寧的口中,揪起她一把塞到破板車的後面,又從地上捧了幾捧稻草將她蓋了個嚴嚴實實。

一番動作剛剛做完,就聽見門口有個女子捏着嗓子挑剔的聲音。

“哎喲喲,這是什麼鬼地方,又臟又臭的,叫咱們主子怎麼踏得進腳去?”

只見兩個素衣女子站在門口,皆帶着斗篷且以青紗覆面,看不出廬山真面目,瞧身形聽聲音,想必年紀不大。

那頭目頭先還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獨大的架勢,見了來人立刻蔫了,腆着臉笑嘻嘻道:“姑娘見效了,咱們這是見不得人的買賣,若找些乾淨敞亮的好地方,保不齊就要被人看見,只得委屈夫人來這裏走一趟。”

“罷了,人呢?”

站在前頭的女子看也不看他,語氣中滿是不耐。

“夫人這邊請,小心腳底下,這裏頭雜物多,原先就是個廢棄了的牛羊棚子。”

三角眼見他們老大的臉色越發不好了,忙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把話頭接了過來,那女子順着他指的方向朝前走了幾步,想是看見了躺在地上已經又昏死過去的碩蘭。

屋內光線不好,碩蘭又蓬頭垢面地伏着看不清容顏,那女子只粗粗看了幾眼便轉身朝三角眼問道:“聽說你們還捉到了她的姦夫?”

“可不是么?小的們猜度着夫人的意思想必不樂見的,已將那小子廢了,活不活得成也說不準。”

那女子聞言低頭沉吟,她身邊的女子把頭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二爺明明在家,那野男人又是誰?沒想到二小姐的耳報神也有不準的,這賤人看着端莊,竟還在外頭勾三搭四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

“廢話什麼?回去再說。”

那女子聲音一沉,她身邊的女子立刻嚇得噤了聲,一低頭朝後退了半步。

“我給你們說的葯可給她吃下了?”

“夫人放心,咱們既收了你的銀子定當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鼓鼓囊囊一包紅花,煎得濃濃的一碗盡數灌了下去,這娘們以後別說是孩子,就是個蛋也下不出來了!”

“很好,賞他們。”

那女子聞言聲音里終於有了些悅色,她身邊的婢女聞言便從懷裏摸出厚厚一疊銀票,那頭目看得眼睛都發直了,興興頭頭地去接,那女子卻奪手一閃嫌惡地瞪了他一眼,一反手將銀票丟在了身邊的一堆乾草上。

那漢子訕笑着撿起一張張數完,不由眉開眼笑,想着這金主兒果然出手闊綽,這裏的錢比先前談好的還多出不少,卻聽那女子又冷冷地開了口。

“這裏是這一趟你們的辛苦費,眼下還有一件事,若你們給我辦好了,我自然也還有重謝。人生在世匆匆數年,總要好生享受不能虧待了自己,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種人得了甜頭哪裏肯罷休,立刻點頭如搗蒜地答應了下來,根本不問是辦什麼事。

連馨寧被縛在角落,整個人已如被天雷劈中般僵化着,細細的血絲自她唇邊汩汩流出,若不是口中塞着布團,只怕她已經恨得生生咬斷了舌根!

這女子雖矇著面,說話也掩飾着不曾用自己的真聲,可身段體態是改不了的。夫君心心念念養在外頭,費盡周折娶進家門的妾室,處心積慮陷害她,害得她落胎心碎的蛇蠍女子,這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關係,她就是化了灰她都能隔着三丈遠就聞到她身上的那股子臊味兒,何況整個人就這麼大搖大擺地站在眼前。

青鸞……青鸞!

碩蘭被人羞辱甚至灌了斷絕子孫脈的紅花,原來都是替她受的苦,可憐她一個亭亭玉立的黃花大閨女,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活?

她已經被遠遠地發配到了莊子上,她竟還是不肯放過她。暮雲,暮雲被他們折磨得生死不明?他就此平白給少謙擋了一劫,若此刻少謙還在莊上,那豈不是……

頭先還暗恨榮少謙欺她失憶騙了她,可畢竟早已將一顆心許了出去,如今只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差點就是那冤家,連馨寧的心更加又捏緊了幾分。

而此刻正沉浸在勝利的得意中的青鸞自然感覺不到暗處正有一雙狠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將她身上看出個洞來,壓低了聲音在那頭目耳邊細細囑咐了幾句,便一甩袖子轉身走了,留下那頭目還傻站着臉上巴結的笑都未曾來得及散去,三角眼站到門邊眼看着人已經走遠了,這才跑回來笑道:“恭喜老大賀喜老大,又是一筆來錢的買賣,兄弟聽着也並不費力呢!”

“少啰嗦,趕緊把事了了咱們就走,走得離京城遠遠的!”

“老大這是?”

“這事只怕壞了,你知道我昨兒為什麼不碰那娘們兒?告訴你,我才一挨她的身子就知道她還是個大閨女,那金主兒明明說這女子是她的妯娌,因不受婦道勾搭男人,他們一家無法容忍所以想料理料理她,如今這麼一對那不是根本對不上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只求財可不想惹太多麻煩,看她出手就知道是個惹不起的人家,等人一送回去立馬就要穿幫,要再來磨搓咱們可不是鬧着玩的!”

“總不會抓錯人了吧?”

“管它的,幹完了這趟咱們天高地遠跑多遠享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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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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