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嫂夫人的心疾
?沈逸風開口道:“嫂夫人客氣了,我姓沈名逸風,和潤然是多年的同窗好友,表字靈涵,這個是黛山,姓氏為李,是我遠房表妹,這兩位姑娘是表妹的侍女,白芨和茜草。”潤然是王兆銀的表字,沈逸風一個個向段氏介紹自己身邊的人。
李薇竹也欠身向段氏行了一個禮,禮儀分毫不差。段氏也回了一禮,然後又朝着白芨和茜草二人微微點了點頭,就帶着沈逸風幾人朝着後院的客房走去。
段氏同李薇竹寒暄過後,便問起了沈逸風,“先前便聽過沈公子的名諱,今日裏終得一見。”丈夫提到舊日時光時候,常常把這位靈涵掛在嘴邊,段氏也充滿了好奇,想藉由沈逸風以視當年丈夫的模樣。
“大約十歲時候認識的潤然,與他是不打不相識,而後陰差陽錯成了朋友。”沈逸風說道。
沈逸風所說的,段氏也知道當年的事情,王兆銀也是年輕氣盛,不忿沈逸風在外的名聲,便去找沈逸風下了戰書,誰知道被他的才華折服,不顧沈逸風溫和而疏離的態度,粘了上去,後來熟稔,最後就成了至交好友。
想到了當年的事情,段氏微微一笑,她生的雖然不好看,笑起來的時候倒是多了溫婉動人的味道,一雙下垂的眼也略略揚起,一雙眼瀲灧猶如帶着幽波,如同秋日澄湖之中飄蕩着樹葉。
就連王兆銀也是笑着,“我當年真是不自量力。只聽着別人誇他,我便覺得受不住。不過若不是因為我的這點不自量力,也不會結識他了。”
李薇竹不曉得這些舊事,唇邊呷着淺笑靜靜聽着,沈逸風忽的開口,就說起了當年的事情,內容說得詳盡顯然是說給李薇竹聽得。
李薇竹便被沈逸風話里內容吸引,側過頭聽他的言語。
王家夫妻兩人相視一眼,如此段氏便也曉得沈逸風的心思了。
沈逸風說著話,李薇竹聽着,忽的覷到段氏,段氏的嘴唇微微發紫,這是心上有疾的表現,細聽她的聲音,呼吸也有些不暢。便對着茜草說道:“茜草,你推的慢一點,我瞧著錶哥都難受了。”
“是,小姐。”茜草應了下來。
沈逸風微微一愣,沒想到李薇竹會說出這樣的話,為什麼此時提醒茜草推的慢一些。隨即又注意到段氏有些微的喘息,心下恍然,暗怪自己聊的起興竟沒注意到狀況。王兆銀雖然知道李薇竹的醫術本事,卻沒想過當是因為段氏的狀況不好,還以為沈逸風有些難受,配合著也放慢了腳步。
順着長廊走到了客房門口。
其實這已是不能算作是客房了,因為這裏是一處幽靜的獨立小院。旁邊有一排小小的鬱鬱蔥蔥的桃樹,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上一次住這般的客院,還是在田府裏頭,海安的這處客院,少了濃郁書香較彼時多了爛漫。
“沈公子和黛山姑娘看這裏的環境可好?這幾日就住在這裏了,如果有什麼不足的,就喚這兩位姑娘去尋我便好,我和夫君就住在旁邊。”
段氏開口說道,沈逸風是丈夫的至交好友,因為失了事,才疏遠了聯繫,舊日的感情是仍在的,沈逸風到來,自然要安置在最好的客院裏,整個府中除了主院之外最好的庭院便是這裏了。
沈逸風也是看到了李薇竹的嘴角微揚,便知道她喜歡這個小院子,應了下來。“嫂夫人有心了,靈涵不勝感激。”
“客氣了。”段氏笑道:“正好也到了午膳時候了,把東西放下一塊兒吃飯吧。若是早些時候,就知道兩位要來,定準備得更豐盛一些。”說完,叫了幾個丫鬟來幫白芨和茜草收拾房間,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了,這客院定期有丫鬟過來清掃,早在沈逸風二人來到府門前時,段氏就已經讓人前來佈置過一番,現在也不過是再簡單的打掃一下的事。
段氏雖然是這般說得,午膳仍然是這些天李薇竹與沈逸風用過的最好的一頓。
吃過飯王兆銀回房小憩,畢竟下午的時候還要去衙門,段氏則是將沈李兩人送到客院門口,“那二位就先好好休息一下,一路上風塵僕僕的,恐怕早就累了,等到開晚宴,我再派人來告知二人。”吩咐完這些,段氏朝着李薇竹柔柔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幾位好好休息。”轉身施施然的走出了這個小院子。
李薇竹看着段氏的背影,款款玉步,儀態萬方,又想到段氏那如水一般的眼神,笑起來時候的溫柔美好。心中明白為何王兆銀為什麼會娶這樣一個容貌不顯女子了。她看似容貌不顯,談吐高雅,性情之中更是把鋒芒都化為了溫柔。
“黛山,你在想什麼呢?”沈逸風沒有錯過李薇竹看着段氏的背影陷入了發獃之中。
“在想段夫人,她好像身體不太好。”李薇竹回過神,不好意思說自己揣摩王兆銀與段氏兩人的感情,只是說道:“唇瓣發紫,似是有心疾。”
“難怪黛山剛剛讓茜草慢些,當真是為了體諒嫂夫人。”沈逸風說道,略一沉吟,而後便道:“你可治得好?”
李薇竹搖搖頭,“不知道,得把脈過後才知道。”猶豫片刻又說道:“心疾是最難治的,我也沒有把握。人體之疾有表體之象,有內里之疾,這着實種類繁多,關於心疾,我只是看過一本醫書,還不全然是心疾。”書到用時方恨少,說的就是此時。
沈逸風道:“若是嫂夫人身子不好,已經表象到了唇色,潤然應當已經請過了大夫。”
李薇竹點點頭,看着沈逸風,“今天你站的時辰有些長了,船上又是顛簸,早些安置吧。”
房間裏是淡淡的熏香,李薇竹梳洗過一番躺在床榻上,只是坐了一小會兒的船,躺在床榻上,仍是有飄蕩之感。
睡過之後,王兆銀也回到了府中,便是晚宴時候。也不用旁人伺候,只是四人一塊兒吃飯說著話。王兆銀和沈逸風多年未見,自然有許多想說的話。
王兆銀要給沈逸風斟酒,李薇竹便道:“表哥他喝不得酒。”
李薇竹不開口倒好,開口了之後,王兆銀似笑非笑看着李薇竹,把她看得有些心虛,“你這般看着她作甚?”沈逸風道。
“我是想看,你從哪裏來的好表妹。”王兆銀笑道,“我竟是不知,你有這般的遠房表妹。”
此時沒有外人在場,沈逸風就簡單說了李薇竹的來歷,兩人是在路上結識,一路同行並不方便,便以表妹相稱,她閨名喚作是李薇竹,表字是黛山。
“原來如此。”王兆銀說道,知道李薇竹還給沈逸風治腿,現在喝不得酒,稱讚一句李薇竹的醫術高明,果真不勸沈逸風喝酒。
沈逸風就說道,“潤然,你怎麼會到海安來出任知府,先前我記得你在天府?”當年殿試之後,王兆銀並沒有選擇在京都之中,而是選擇外放為官,去了天府,這天府於海安相距甚遠,如何他就到了海安?
“其實我已經被貶謫有兩年了。”王兆銀笑道,“只是,我不想說出口,就托在天府的有人,把信郵到這裏。”
“原來如此,”沈逸風有些沉默,因為自家的那些事情,加上後來瘸了腿,心灰意冷,卻是沒有關注昔日的好友,“是我的不是,沒有早些發現。”
王兆銀的笑容爽朗,他看得開,“你就算是早些知道又有什麼用。我在海安也幹得不錯,臨近海邊,開了海,這兩年的海安已經是大變樣了。”
沈逸風聽到此處也小了,“我就知道,你在哪兒都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李薇竹見二人聊的開心,自己在一邊也吃的盡興,絲毫不覺得被冷淡了。段氏幫着自家夫君布完菜后,轉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雙眸似水,卻帶着淡淡的柔和,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芊芊,膚如凝脂,此刻正在旁若無人的吃着菜,頗有些隨性的味道,卻不讓人覺得粗俗。
段氏看着李薇竹,她不像一般大家閨秀一般矯揉做作,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子。
段氏是與李薇竹比鄰而坐的,段氏看着自家夫君和沈公子聊的起興,也朝着李薇竹開口道:“黛山姑娘覺得飯菜可是可口?”
李薇竹沒想到段氏會和她說話,微微一愣。“很好吃。”兩個人就開始閑聊了起來。
這邊沈逸風正在和王兆銀解釋說道:“這次我們的目的地是瓊州島,是為了尋一味藥材治療我的腿疾。”
“你的腿……能治好了?”王兆銀遲疑的問道,隨即猛的拍桌,整個人豁然站起神來,聲音也是狂喜,“真的能治好了?”
沈逸風的信中也曾提過他的腿,滿京都的太醫還是民間郎中,都斷定沈逸風這雙腿是永遠都站不起來了,他從心中也能夠看的出沈逸風知道真相那段時日的頹然和不甘的。沒想到現在竟然聽到沈逸風親口說著能治,沈逸風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是有着十成的把握,王兆銀怎麼能不為好友開心。
看着沈逸風肯定的點頭,王兆銀大笑着舉起杯,“來來來,我們恭喜靈涵尋覓得良醫,祝靈涵早日康復。”當即就一飲而盡。沈逸風也笑着舉起杯,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而這邊李薇竹正在和段氏聊着天,段氏見自家夫君舉杯,也笑着站起來舉起杯。
李薇竹既然已經揣測段氏的心臟有些不好,現在又怎麼可能看着段氏飲酒?於是也就跟着站起身來擋住段氏要飲酒的手,輕聲說道:“夫人身體不好,還是別飲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