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麼輕易就放棄。」蕭謹嵐輕笑,「我小時候為了練字不知挨了父親多少手板,你以為想做成一件事情有這麼容易嗎?」
「老爺還打你嗎!」
「為什麼這麼吃驚?」
瑟瑟目瞪口呆,她怎麼能不吃驚,蕭謹嵐有才華、有能力,還年紀輕輕在朝中當了大官,這樣的孩子放在父母眼裏只會是驕傲,怎麼會挨打。想到他也有頑皮的時候,她有些想笑,很想去問更多關於他的童年,自己足足比他小了十一歲,也只能聽他說,可這個男人怎麼會把自己小時候的糗事講出來呢,哎,真是遺憾。
她的想法都擺在臉上,坦白得好笑。蕭謹嵐扯動嘴角,一本正經地說道:「做錯事就會挨打,小孩子會調皮,哪有人小時候就喜歡這些枯燥的東西,天生的神童歷朝歷代才幾個,都是被逼着勤學苦練,挨了不少打。」話音一轉,他敲她腦袋兩下,「所以你也不能放棄,多學多練,早晚有一天能學成,要是不好好學,我也會懲罰你。」
低着頭摸一下腦袋,瑟瑟忍不住反駁,「懲罰……可是真的很難。」
「難才要學,不難的東西誰都會,怎麼能顯出你的特殊。」
「我好好地學,真的能做到嗎?」
「自然,你本來就聰明,我才教了幾次就能舉一反三,缺的就是勤學苦練。」
他的讚美從來都是這麼直接,瑟瑟被鼓勵得眼睛發亮,鼓起勇氣瞧含笑的蕭謹嵐,心底的希冀變得從未有過的強烈。
瑟瑟想到以前在京都的日子,隨着唐若瑤去各家遊玩,那些閨秀們湊在一起總是吟詩作畫,琴瑟鼓蕭,那時候她站在一邊守着,偶爾也會冒出她為什麼不能這樣的遺憾,可想過之後又覺得她身分低微,不會也正常。這會聽着蕭謹嵐的鼓勵,她的信心一下子就強大起來。
是呀,她又不笨,怎麼會學不會,只要一直努力,早晚也能變成她家小姐那種懂很多道理,能做很多事情的女子。
「我會努力的。」
看她紅着臉下決心的樣子,蕭謹嵐也是笑了,拿出一張紙執筆寫下兩句話,「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兩句出自警示賢文,意思是如果想要擁有美好的才華就要不斷地努力修鏈,克服所有的困難就能成功,送給你自勉。」
他笑得極溫柔,瑟瑟的臉色更紅,「好。」
「如果你哪天成了才女,可要好好謝我這個師父。」蕭謹嵐打趣,瞧着她俏麗的臉頰,一種強烈的滿足感把所有的疲憊都衝去。蕭謹嵐真的開始考慮把這個丫頭帶去京都的機會有多大,從未有女子讓他感覺這麼舒服,和京都那些女人不同,完全不排斥她靠近。
還以為整個下午都能陪着蕭謹嵐,誰知道蕭謹嵐半路又被公事纏身,瑟瑟看着他準備東西要離開,情緒有些低落。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這時候還出去做什麼?」她幫着遞了大氅,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話里透着多少哀怨,像是被夫君拋棄的小媳婦,就差直言不想讓他走。
「沒辦法,事情很急。」蕭謹嵐也沒察覺出兩人的對話有什麼不對,摸摸她的額頭,「要是回來得晚,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嗯。」知道怎麼說都不能阻攔他忙正事,瑟瑟輕聲答應,「今天沒事可做,我幫你整理一下書房好不好?」
之前怕弄亂書房,耽誤他的正經事,她一直沒敢多收拾。他要走了,她卻沒打算去歇息,反倒願意待在書房裏,這裏面的每一件東西都能讓她想到這個男人,總算是種安慰。
「好,你揀能收拾的來做。」怕她遇到不會的事情會為難,蕭謹嵐囑咐一句。外面小廝已經備好馬車候着,他笑笑后離開。
看着蕭謹嵐離開的背影,瑟瑟有種嘆氣的衝動,只要他在,院子裏就像是春天,可他走了,她就立刻覺得房間安靜得可怕,深深的寂寥感湧上心頭。這感覺有點奇怪,以前她可從沒有過。
算了,還是收拾東西吧,忙碌起來還好一些。
去準備了擦洗的東西又回到書房,瑟瑟認真地去清理書房裏的每個角落。書架上的東西她不敢亂放,一本本拿下來用干布擦一遍再放回去,保持原樣。
這事情雖然輕鬆,可做起來還是繁瑣,瑟瑟很認真,沒有半點馬虎,整理了半面書架后休息了一會,站着舒口氣。再去整理另一排的時候,卻瞧見一個精緻的木盒放在書本上
面……這是什麼?能不能動?又覺得,應該沒關係,上面都沒鎖。這兩種情緒同時出現在腦海,她很想當作沒看到,可最後還是剋制不住好奇心拿來一看。
木盒上面落了灰,像是許久沒打開過,瑟瑟深吸口氣掀開,看到裏面的東西就有些哭笑不得,什麼嘛,一個破舊的香囊而已,是最普通的樣子,布料也不珍貴,上面還被什麼利刃砍了兩道口子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哪裏有收藏的價值,為什麼會被放在木盒裏?
拿出香囊仔細看看,瑟瑟沒看出一點異樣,她被賣到唐家之後就留在唐若瑤身邊,什麼名貴的東西都見過,實在是不覺得這香囊哪裏好,就連針腳都有些粗糙,不像是繍娘的作品。
會是誰送給蕭謹嵐的禮物嗎?破成這樣不肯丟,應該是想要留個念想……瑟瑟想到自己房裏有顏色極像的綉線,喜上眉梢,不如幫着修補下,也好看些。
她以前跟着府里的綉娘學了不少技巧,修復這東西易如反掌,綉上別緻的花紋幾乎是最簡單好看的,可想着蕭謹嵐留着東西是為紀念,還是決定用顔色相近的綉線一點點勾起來,這樣做很麻煩,可她卻興緻勃勃。
來回跑了幾趟,瑟瑟準備了綉線到廳堂里。把缺口磨平,她仔細認真地忙了一個多時辰才看着完美,中途還擔心蕭謹嵐回來,還沒忙完不能立刻給他看。想到只要他笑笑,她累得眼睛發酸的感覺就煙消雲散。誰知蕭謹嵐回來得很晚,她忙完后,發獃了好一會才聽到腳步聲。
她從來沒這麼激動過,懷着雀躍的心情等蕭謹嵐的誇讚。這讓瑟瑟有些不安,覺得自己似乎太在乎這個男人的感覺,他無論說什麼都聽進去,一直不忘,這樣對一個男人的在乎是對的嗎?
上次去小姐那裏的時候,她原本想說出自己的疑惑,可想到當初她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被他迷惑,又把話咽下去,說不出口。
瑟瑟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蕭謹嵐已經走進來,他被灌了不少酒,心情還算不錯,看她因為思考皺着眉的樣子,覺得好笑,「還在氣我下午出去,不能教你寫字嗎?怎麼一臉苦大仇深。」
暫時把煩惱都拋到腦後,瑟瑟嬌俏一笑,雙手背在身後拿着香囊,「我怎麼會生氣,主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她很少稱呼他為主子,蕭謹嵐聽着不舒服,「什麼主子、奴婢,這院子裏沒尊卑。」
「是。」她喜歡被他縱容的感覺,笑容更燦爛,「為了感謝你教我寫字,我送你一份禮物。」
挑眉看她,蕭謹嵐好奇,「什麼?」他收過不少禮物,男人、女人送的都有,可沒有誰的讓他有這種期待。
「閉上眼。」
蕭謹寒失笑,「真是個孩子,還玩這種把戲。」
「你閉上就好。」
「好。」蕭謹嵐無奈地搖頭,閉上眼,「什麼時候可以睜開?」
「現在。」滿眼期待地瞧着他,瑟瑟雙手捧着香囊到他身前,「我綉工不好,只能勉強恢復以前的樣子,你不要嫌棄。」
她以為蕭謹嵐會感謝,或者笑她瞎忙活,可蕭謹嵐卻沒有做任何舉動,他的臉色驟然沉下去,一絲笑容都沒有。劈手奪過香囊,蕭謹嵐的臉色難看得像是雷雨交加的天色,「誰讓你修補的!」
千想萬想都料不到蕭謹嵐會是這樣的反應,瑟瑟被他吼得抖了一下,「我……」
「誰讓你動它。」蕭謹嵐看着恢復完好的香囊,眼睛裏卻像是能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