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宮斗

27.宮斗

上林圍場,陛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三個兒子。“六子,你的獵物呢?”

小六看看四哥的收穫,羨慕的流口水,又看看言景行,昂首道:“我打贏了表哥!”

無恥!言景行咬牙,轉臉不去看他。皇帝一目了然,哈哈大笑,把小孩拉到自己身邊:“你耍詐了吧?”

“咦?父皇怎麼這麼英明?您老人家是千里眼嗎?”

皇帝更是笑的舒坦:竟然就這麼不要臉的承認了啊。皇后瞟了這對父子一眼,心道:他這無恥的樣子頗有你當年的風範。

“吾兒勤學不惰,刻苦上進,朕十分欣慰。來,賞。”

金樽清酒,金刀一柄,又有正紅色攢西番蓮花結腰帶一條。看着楊小六興緻勃勃的紅腰帶勒上,言景行暗暗點頭:是得用紅色避避邪,不然沾誰誰倒霉。

四皇子表現出眾,得美酒一壺,精鍛火焰槍一桿,明珠一匣,卻有杏黃色綉虎腰帶一條,並所獲所有獵物盡數賜給了他。他領旨謝恩,氣度俊偉,談吐落拓,言景行不由多看了兩眼。“兒臣願獻此虎於父皇,皮為裘衣,骨為藥酒。”

皇帝早年與胡族作戰,曾中流矢,每到陰天下雨便骨頭疼。四皇子此舉讓他非常滿意,皇帝笑眯眯的點頭。最終卻把虎心一顆仍舊賜予了他。

“承平,你為何空手而歸?難不成也貪玩耍與人打架了不成?”皇帝詢問自家老三順便打趣小六和外甥。言景行覺得自己很無辜,默默的站遠了點,跟六皇子保持距離。

三皇子恭敬跪下:“回父皇的話,兒臣並非一無所獲,兒臣在眾侍衛協力之下,將一花豹逼入陷阱,將其活捉。”

皇帝便問:“即是如此,花豹何在?又逃了不成?”

三皇子溫和面龐上露出惻隱和不忍:“兒臣看那花豹奮力掙扎,形極慘厲,雙眼露出哀求痛苦之色,實在不忍其惶栗。又想其方才棄樹而走,必是尚有幼子在穴,才以身誘敵,使自己顯於險境。想來愛子之心,獸亦類人。兒不忍傷害護子之母,故放它去也。”

他語調溫和,陳述動情,一番話說下來,便有為人父的老臣摸着鬍鬚連連點頭,只覺三皇子乃是悲天憫人,聖人心腸。

小六衝言景行使了個顏色,瞧,果然是這樣。幸而我沒射殺那頭鹿,不然這會兒肯定吵起來了。陛下最厭煩子女不和了。言景行假裝沒看見。

皇帝笑道:“老三還是心軟。也罷,你本就不適合做這些事。所謂君子遠庖廚。乃是君子愛物,不忍看砧板上羽鱗之屬。你起來吧。”

照舊賜美酒一樽,玉佩一件,卻是取君子比德如玉之意。

既罷,歸程,楊小六意難平,拉了言景行咬耳朵:“我頂看不順眼三哥。讓我想到那個誰誰誰,看到牛被宰殺做犧牲,十分不忍,便要換羊。難道羊就該被宰殺嗎?只是牛恰好被他看見罷了。”

“那是孟子見梁惠王。讓你多讀書!”言景行皺眉道:“你該多看着你四哥。”

“我早晚打贏他。”剛在言景行這裏佔了上風,小六正值鬥志昂揚。

“非也,你覺得狩獵真是考校個人武功嗎?”

“難道不是?”

言景行伸手推開他的臉:“像你們這些皇子一個個金貴的不得了,陛下哪裏會放人單獨在滿是野獸的山上遊盪?有隨從有侍衛。陛下要考察的是你的御下能力,還有你隊伍通力合作的能力。看四皇子的獵物,陸空皆有,有小物也有猛獸。他必然一開始就進行了明確的分工。尤其捕虎的時候,必然有人搜尋,有人追趕,有人下網,那隻老虎嘴角有細微的血印子,你四哥應該是打算活捉,猛虎掙扎撕咬漁網把口唇勒破了。最後沒辦法,才射死的。陛下就是看出這一點,所以四皇子才最得好評。”

小六驚訝的張大嘴巴:“四哥這麼會玩?”

-------就你是來玩的,你倆哥都是來刷好感的。言景行驅馬走開,不再理他。再說下去就變成挑撥皇室感情了。

我的御下能力?小六回頭看自己的護衛:他跟言景行打架的時候這幫人都在圍觀。也不錯嘛!小六望天:大家行動都很一致。

皇后挑開金黃綉鳳的轎帘子看着外甥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懵懂一片的小六,微微夠了勾唇。一邊有一雲鬢鳳釵的宮裝麗人,順着皇后的視線看了看,唇脂塗的鮮紅的唇微微翹起:“那是寧遠侯之子吧?真是英才天成美若驚鴻啊。只是怎麼看起來倒像與六皇子打架了?未免太不恭敬些。”

儘管兩人是收拾好才回來的----而且默契的遵守“不許打臉”的準則,但還是有眼尖的人看出了異樣,兩人說著說著就分道揚鑣,明顯是又發生矛盾了啊。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皇家的貓兒狗兒都金貴,何況是堂堂皇子殿下,再怎麼不治威嚴,外人也不能不敬着。”那人捧了鈞州粉胎青花小蓋鍾,端坐微笑,手指上一根長長的嵌碧璽琥珀指甲分外惹眼。

皇后看看她,又看看坐在中間的皇帝,粉頸一昂,嘟嘴道:“我就喜歡看他倆好。”

率真的話語中透着些孩子氣,惹得年長她許多的帝王會心一笑。

宮裝麗人沒想到這人這麼不按套路出牌,頓時氣結。她是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入宮見幸,迄今不衰。當年前任皇后駕崩,大家都以為她會被扶上皇位,卻不料帝王卻在某次花燈節上多看了一眼,那一眼就對鎮國公府的么妹兒上了心。一封詔書送過去,三十歲的帝王就有了個十三歲的繼后。

天真爛漫,豆蔻年華,娉婷窈窕。走路的時候總給人一種蹦跳的錯覺,生氣了,就跺着腳嘟着嘴眨着眼睛看着你,青春的氣息隨意潑灑,好比碧綠鮮嫩,樹梢上呼啦啦作響的白楊樹葉子。已經是中年人,兒女成群的帝王着迷一般的看上了。

德妃娘娘作為宮中資歷最高入門最早的老人-----儘管她並不願意被這麼形容,確實很有話語權。遺憾的是這個小皇后不按套路來,這讓面對前皇后都能穩佔上風的德妃娘娘每每心絞痛。尤其看到那青春明媚一張臉,再看看自己眼角的皺紋,德妃更是心絞痛。

本來隨駕出遊乃是幸事,這是后妃莫大的榮耀,但與這能當她閨女的皇后左右呼應一坐,這對比,簡直太殘忍!連榮耀都驕傲不起來了。

其實她剛剛就是想轉着彎說楊小六不顧體面沒有皇家風範,跟臣子可以打成一片但不能抱成一團。她的三皇子可是相當的平易近人,禮賢下士,朝野上下都是稱頌之聲,那才叫“不治威嚴”,不故意去橫眉立目,但眾人依舊信服,這才是境界!但你那皇子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被臣子給臉色看,偏偏還茫然不覺,樂在其中!真是三不着兩。那小毛孩子什麼也不懂也就算了,你還不去管管!

-----但這個小皇后,還真的不去管。人家說了:本宮就好這一口兒。這直球打的,連包裝都不帶的。

因着皇后的年幼嬌縱,帝王也每每對六皇子的任性和莽撞表示理解:像他娘嘛,這是沒法子的,長大就好了-----至於他什麼時候能長大,過了十歲還算小?不好意思,皇帝好像還真沒用心考慮過。

心絞痛的德妃娘娘越想越難受,一股焦躁讓她把矛頭瞄準了另一位:“四皇子真是英勇神武,今日狩獵就屬他收穫最大。聽說他拜了個拳棒師傅?真是上進呀,他日佐天子,定邊疆,自然離不得他。”

一邊說,一邊拿眼笑着看帝王。她故意模糊天子這個說辭,輔佐現在的父皇?不,是將來的,你個洗腳賤婦所生的,就別指望登上大寶了,老老實實當臣子吧。心裏不爽快的她開始含蓄的擠兌另一位。

四皇子的生母孫昭儀坐在左次位上,垂着頭,雙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膝蓋上,一句話都不多講。她位備面薄,在這三位大神面前很輕易喪失了存在感。這位主子是洗腳宮女出身,別說其他主子甚至有體面的管事也不大瞧的起她。先皇后還在的時候,帝王駕臨,便總是指派她去給帝王洗腳,結果洗着洗着,洗出了經驗,越洗越技藝高超,帝王被伺候的渾身舒泰,一不小心洗到了床上,一不小心洗出了個皇子,一不小心就洗出了錦繡前程。

------現在皇宮裏,已經有不少人瞄上了給帝王洗腳,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

其實孫昭儀就是個運氣好破天的老實人(不然先皇后也不會那麼放心的總是指派她伺候)。只不過她有着做一件事就把它做到巔峰的韌勁,哪怕那件事是洗腳----這很不尋常。她雖相貌清秀,在後宮美人成堆的地方真的算不上出色,更是笨笨的不大懂經營人脈(整天捉摸怎麼洗腳了)她也知道自己靠的是兒子,母憑子貴,所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活着的原則就是千萬別給兒子添麻煩。

不曉得她是真的沒聽懂德妃的擠兌還是假裝糊塗,只愈發局促的握住了衣襟,偷眼看了皇帝,跟往常一樣啥都沒看出來,便弱弱的答道:“嗯。”

-------就這麼完了?德妃茶捧到嘴邊剛要喝,一下子僵住了,“嗯”是怎麼回事,哪怕接不住招,你就不能笨的有誠意一點?

德妃痛飲一口香茶,吐出胸口一團濁氣,抬眼盯着盤龍畫鳳的杏黃嵌寶轎頂:這人生真它喵的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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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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