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還能活三天
蘇筠水根本沒將遇見蘇柳心的事情放在心上,八月三十一日是返校日,她的室友季藍也帶着大包小裹回來了。
她們寢室,一共住了四個女生,除了蘇筠水和酈小魚之外,兩個女生都是英語系的。上課不在一起,而且蘇筠水忙着讀書,酈小魚又忙着犯懶,彼此間的關係,就是好也是有限。
“嘿,季藍,回來啦,真羨慕你們不用補考。”酈小魚和季藍打招呼,“小珠子呢,都下午了還不回來,不是迷迷糊糊忘了返校時間吧?”小珠子是她們另一個室友,尹明珠,雖然在寢室年齡最大,但身材在同齡人里格外嬌小,所以才有了這麼個綽號。
“哦,你們都不想我,都惦記小珠子。”季藍一邊照着鏡子補妝一邊撇嘴,“我哪知道她啊,你們幾個,一放假就都和失蹤人口似的,全都失聯了。”季藍個子高挑,打扮入時,據說在英語系是數得上號的美人。因為自矜容貌,所以季藍對比她漂亮的女生都不假辭色,和她同系的蘇柳心就算一個。
倒是蘇筠水,平時不打扮,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學習上,加上同寢室好歹算是自己人,並沒有被季藍劃分到“討厭的人”里。
“你還說我們,你自己還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酈小魚扯開一袋零食,自己挑出一塊兒吃了,遞過去,“說說吧,人生贏家季藍菇涼,暑假去哪兒玩了?”
季藍是她們寢室唯一一個脫團的。
“不吃了,我男朋友剛才給我來電話,說要和我一起吃飯看電影,現在估計已經在樓下等我了。”季藍的表情帶着點得意,“你們倆也得加油啊,有男票和沒男票的大學生活,完——全不同,嗐,不和你們說了,再晚點吃了飯就趕不上看電影了。”
季藍對着鏡子拋了個媚眼,提着手包走了:“我晚上可能不回寢室了,今晚要是有查寢的,就說我去洗漱了啊,我和我們班同學說好了,她給我銷假。”
季藍走了,留下滿寢室的香水味。她這樣不回寢室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酈小魚她們早都已經習慣了。蘇筠水根本沒當回事,酈小魚嚼了兩口零食,決定給尹明珠打個電話。
“溫迪,小珠子說她發燒了,已經和導員請假了,回來補假條。”掛斷電話,酈小魚嘆了口氣,“我怎麼不生病呢,我也不想開學。”
蘇筠水不想說話,那本末世小說上,“季藍”也是個戲份不少的配角。小說中開篇,就是“蘇柳心”偶遇了準備一起去吃飯看電影的“季藍”和她男朋友狄盧。狄盧對“蘇柳心”十分在意,“季藍”醋意大起,刁難起“蘇柳心”來,惹得狄盧十分不滿,一對情侶不歡而散。
“小魚,你知道季藍的男朋友叫什麼嗎?”蘇筠水指甲無意識地扣着銀鐲子上精緻的花紋,心裏越來越慌。
酈小魚皺皺眉頭,想了想說:“好像是個很奇怪的名字,叫赤兔還是烏騅來着?”
“狄盧……”蘇筠水有氣無力。
“對對,就是的盧!”酈小魚哈哈大笑,“你說,這名字多好記,我怎麼就給忘了。對了,你今天怎麼想起問季藍男朋友來了?”
蘇筠水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小說的事情和盤托出,但是和盤托出了,未免會勾連出自己的來歷。而且事情那麼玄幻,說出來沒準小魚還覺得她在做夢。
“我見過那個狄盧一次,感覺那個狄盧,好像對蘇柳心有點意思、我怕季藍被騙了。”
聽到蘇柳心的名字,酈小魚蹭地從上鋪坐起來:“不是吧?什麼眼光啊,蘇柳心?”酈小魚一直對蘇柳心的身世十分不齒,而且蘇柳心之前常常裝可憐,還向蘇衡告蘇筠水的歪狀,和她母親一個做派。酈小魚覺得,言傳身教這個詞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也不能確定。”這也只是蘇筠水根據那本小說的猜測。
此時酈小魚倒冷靜了下來:“沒事,我看那個狄盧也不怎麼樣,要是他真犯糊塗,季藍也不是好惹的,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咱們系還有不少男生打聽季藍呢,這個不好,正好早點看清,分了好找下一個。”
蘇筠水不語,小說里的“季藍”,可是對這個男朋友動了真心的,一直在找“蘇柳心”麻煩,一直折騰了好久,直到把自己的命折騰進去了才罷休。而那個小說中的“狄盧”,可是對“蘇柳心”忠心耿耿的。
事情的關鍵是,那本小說是怎麼回事。
季藍和狄盧幾乎天天約會,猜到他們倆今天去看電影吃飯不是難事。小說中倒是還提到了,今天晚上蘇衡研究所的實驗失敗,研究所發生了爆炸,雖然研究人員撤離及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實驗器材毀於一旦。
如果這件事情也應驗,那麼她就該重新評估那本小說了。
否則,那本小說就是一個高級惡作劇。蘇筠水思忖道,她該好好想想,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會是誰。
那邊酈小魚已經在翻着新學期的課表了:“天哪天哪,明天就有英語課,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七點三十五分,蘇筠水在本地新聞上搜到了蘇衡所在研究所發生爆炸的新聞。
蘇筠水還沒從新聞帶來的衝擊中緩過來,就聽見寢室門被砸得砰砰作響,酈小魚忍着氣過去開了門,正準備和砸門的人吵一架,沒想到剛打開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季藍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把價值不菲的手包狠狠摔在地上,季藍哭得妝都花了:“我……我和狄盧,我們倆完了。”
酈小魚愣了,蘇筠水呆了,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酈小魚先緩過神來,扶住了季藍的胳膊:“季藍,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
季藍掙脫了酈小魚,恨恨地說:“吵架,還吵什麼,當著我的面就和那個蘇柳心眉來眼去的,我說那女的一句不要臉,他還跟我來勁了,心疼了……心疼追那女的去啊,跟我這擺什麼臉子?”
蘇筠水遞了包紙巾過去,季藍愣了愣,接過來擦擦眼淚,然後響亮地擤了一把鼻涕,跳着腳罵道:
“看上誰不好,看上那個狐媚子,媽就當了一輩子小三,當誰不知道呢,還裝什麼聖女……你們都不知道那女的在系裏面那樣,嘔……真噁心,那群不開眼的男的還當她是個什麼好的,我呸!”
季藍的妝本來就濃,這一哭一擦,臉上的顏色都糊在一起,就顯得十分可怖了。兩人一邊安慰季藍,一邊打了水讓她洗臉。
連忙帶折騰,到了晚上十點,總算是將季藍勸得差不多了。爬到上鋪,季藍一面扯着被子,一面嘴裏還罵個不住:“睡覺,明天看我不去她們班裏掀了她的皮!”說完就朝着牆那邊翻過身去。
酈小魚朝着蘇筠水縮了縮脖子,拿了臉盆結伴去洗漱了。
晚上十點,已經過了女生們洗漱的高峰期,公共的洗手台前一個人都沒有。
她們學校雖然算是名牌大學,但是寢室樓卻相當樸素,並沒有獨立的衛浴間。洗漱室的窗子開着,夏末初秋的晚風吹進來,吹得人格外的舒爽。
“溫迪,你那麼聰明,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忽然,酈小魚嘆了一口氣,小聲問。
“我不知道。”蘇筠水在燈光下,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毫無血色。她確實不知道。從現在來看,那本小說中寫的事情完全應驗了。那麼然後呢?九月一日,也就是明天,會爆發一次大規模的瘟疫,而九月三日,那場雨後,就是她的死期。
不相信嗎?兩件事情都應驗了。
那麼相信么?相信三天後就是她的死期?
沒錯,她是穿了,可生活又不是小說。再說在原來的世界裏,她一九九九和二零一二都挺過去了,讓她相信末世爆發,還是什麼喪屍橫行,這簡直……
等等,蘇筠水停住了動作,然後狠狠往臉上拍了把水。
生活又不是小說……可以的,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