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暴風雨前夕
這回蘇柳心可真的維持不住笑容了。她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看蘇衡,又看看林筠和蘇筠水,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蘇衡真的氣壞了:“柳心才是彼方的親妹妹,林筠……你胡鬧也鬧得太過分了,這是我蘇家!”
“這是我的家,是我兒子的家,我兒子的妹妹,只有溫迪一個!蘇衡你自己不要臉,別撿誰家親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孩子就給我兒子當妹妹!她爹媽都不要臉,我要臉,我兒子可要臉!”提起兒子蘇彼方,林筠彷彿變成了一隻紅了眼睛的母獅,聲音尖銳得幾乎刺痛人的耳膜。
蘇柳心哇哇大哭,蘇衡勃然大怒,林筠毫不示弱,蘇筠水手忙腳亂,一時間蘇家的客廳里亂成了一團。
“滾,你們給我滾出我家,蘇衡,姓蘇的,別讓我再在我家裏看見你那對寶貝母女!”
最終,男主人蘇衡和蘇柳心還是被客氣地送走了,在小別墅里,林筠的話才是聖旨。
蘇筠水和林筠,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着那對父女倆離去的身影,蘇柳心好像湊過去和蘇衡委委屈屈地說著什麼,蘇衡一手捏着拳頭,一手拍着女兒的肩膀安慰她。
“滾得好,滾得越遠越好,別吵到我的兒子。”林筠忽然發出一聲凄慘的大笑,然後低聲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對着虛空說,“乖寶寶,別怕,媽媽沒和爸爸吵架,爸爸不好,嚇到寶貝了是不是?”
她喃喃自語,一邊口中嘟囔,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媽媽給你讀故事。”
這是林筠的病又犯了,蘇筠水知道,每次林筠精神受了刺激都是這樣,以為兒子還沒死。只是這一次,蘇筠水莫名其妙有些想哭。
林筠之所以不和蘇衡離婚,可能就是想給她的“兒子”一個完整的家。
一轉眼,已經是八月底了,蘇筠水果然信守承諾,陪要補考英語的酈小魚早早回了宿舍。
在蘇筠水離開蘇家之前,林筠已經恢復到平時的狀態了,因為蘇筠水的成績讓林筠滿意,還送了一個開口的銀鐲子給她。
那鐲子款式有些舊了,但十分精緻,上面一對蝴蝶翩翩欲飛。林筠給蘇筠水買過不少首飾,但是把自己的舊物給她,還是頭一回。蘇筠水心裏有些高興,雖然不喜歡戴首飾,還是將鐲子裝進了自己的行李里,時不時拿出來把玩。
在學校的日子清閑多了,此時還不到返校的時間,回來的只有參加補考的學生們,和酈小魚兩人霸佔了四人的空間,蘇筠水除了看看書,給酈小魚講講英語,還抽空見了姐姐一面,當真是自由自在,不亦樂乎。
“啊啊啊啊,英語退散,我要死了——”只有酈小魚哀嚎,雖然據說補考的考題和期末考試出入不大,而蘇筠水也按照記憶幫她複製了一份期末的英語試卷,但是只要讓她看見滿篇的字母,她就頭大。
她仗着身材瘦小,在單人床上打了個滾,從上鋪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溫迪,要是還不過怎麼辦?”
“補考題80%都是期末考試原題,你背下來就行了。”過了一個暑假回來,蘇筠水的書又換了一批,此時,她正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一面不知道解着什麼題目,一面回答好友。
其實蘇筠水有點不安,可能是那本奇怪的小說,動搖了她的神經,她總覺得最近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而且她很在意蘇衡想把柳嫣然母女塞回小別墅的行為,林筠的態度也很奇怪,給她鐲子的時候,還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要變天了。”
變天了,什麼要變天了呢?蘇筠水忍不住想到那本劣質的末世小說,文中開場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八月三十一日,學生返校,天現異象;九月一日,瘟疫大規模爆發;九月三日,第一場雨,屍群乍現……九月四日,“蘇筠水”退場。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日。
蘇筠水默默將銀鐲子套在手腕上,因為銀鐲子有點大,就稍微用力,往中間緊了緊……
銀光一閃,蘇筠水下意識閉上眼睛,可是再睜眼看時,周圍已經變了個樣:
那是一個普通卧室大小的地方,四壁都是黯淡的銀灰色,可是這屋子既沒有門,也沒有窗子,成箱的速食食品和瓶裝水貼着牆壁擺着,裝滿了大半個空間。蘇筠水對着一箱方便麵伸手,剛想去摸摸看,卻不想那方便麵似乎是知道她心思似的,自己“飛”到了她手上。
成箱的方便麵,在她手上卻一點重量都沒有,蘇筠水拿出一包方便麵,想要撕開包裝看看,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是近乎透明的狀態。
而且她剛才都一直沒有注意到,她是以漂浮的狀態,停留在這個空間裏的。
是做夢嗎?日有所思,因為太在意什麼鬼小說,結果就做了一個關於空間的夢?她記得小說里,主角“蘇柳心”就有一個銀鐲空間,是從“蘇筠水”的屍體旁撿到的,就因為這個鐲子,所以“溫蓮”才認定了“蘇柳心”是見死不救的兇手。
蘇筠水覺得自己做夢的技術含量很高。
而一旁的酈小魚心情卻不那麼美好了,她是個英文白痴,只能靠題目的“長相”來死記硬背。而她再次探頭探腦地摸魚時,居然看見蘇筠水拎着一袋方便麵在發愣。
“溫迪,溫迪!”一邊做題一邊出神,這對於蘇筠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要是養成習慣,以後讓林筠阿姨看見,事情就不得了了。而且這次蘇筠水魂游太虛似乎游得還挺遠,酈小魚一連喊了三聲,她才回過神來。
“小魚,怎麼了?”回過神來的蘇筠水一臉茫然,酈小魚額角抽了抽,指着她手中的方便麵說:“你拿着方便麵想什麼呢,我喊了你好幾聲才聽見。”
蘇筠水看着手中的方便麵,不由心跳快了幾分,手中一使勁——
“喀拉——”
八月三十日,蘇筠水陪酈小魚去東教學樓補考,一路上都有些心神恍惚,精神狀態比即將上砧板的小魚還差。
她不記得自己買過方便麵,但是昨天的事情,蘇筠水不敢細想,雖然她自己都是穿越來的,但是鐲子空間什麼的……太玄了。她寧願相信方便麵是劉媽做主給她帶的,被她收拾行李的時候順手拿了出來……她是寧願相信,昨天那是一個夢。
她膽戰心驚地摸摸手腕上的鐲子,卻不敢再試一次了。
如果這個鐲子,真的是什麼所謂的空間,那麼這個世界,也不會是普通的世界那麼簡單……只會增加她求生的難度。
“溫迪,我先進考場了,你不用等我。”酈小魚的聲音打斷了蘇筠水的思路,蘇筠水抬起頭,正好看到酈小魚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蘇筠水忍不住笑了:“得了,肯能能過。快去吧。”她可是知道,酈小魚用了兩天時間,把所有選擇題的“長相”都記住了。
酈小魚進了考場,蘇筠水卻不想獨自回寢室,她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掏出單詞小本,背起單詞來。
然而單詞本還沒翻頁,就聽見有人低聲叫她。蘇筠水皺了皺眉,抬起頭,卻看見蘇柳心背着光,站在朝陽里。
“筠水妹妹……真巧,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蘇柳心安安靜靜不哭的時候,確實是好看。怪不得在傳聞里,蘇柳心的追求者,兩個巴掌都算不過來。
可是筠水妹妹……天,她穿過來三年,會用這麼肉麻的稱呼叫她的,就只有蘇柳心一個。筠水妹妹……蘇筠水牙酸,而且蘇柳心和蘇衡剛剛在小別墅鬧騰了一場,她現在看見蘇柳心只覺得尷尬。
“筠水妹妹是補考哪幾科啊?阿姨她不知道吧。”蘇柳心善解人意地笑笑,還朝她眨眨眼,“放心,我不會告訴阿姨的,阿姨對你太凶了。”
蘇筠水只覺得無言以對。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挺可憐的,從小就沒了親生父母,阿姨還……唉,其實我媽媽特別心疼你,等有時間,你去我們家坐坐吧。”蘇柳心過來想拉蘇筠水的手,蘇筠水不着痕迹地躲開了。
開玩笑,她去柳嫣然家坐坐……林筠知道了,不氣死肯定能剝下她一層皮。其實現在蘇柳心的年紀並不大,騙騙原主那樣的真·小姑娘還可以,蘇筠水好歹也是半個社會人,她做出的心疼姿態,在蘇筠水眼中只覺得虛偽。
蘇筠水也覺得自己挺可憐的,但是她還用不着蘇柳心說她可憐。
“蘇柳心,我不補考。”蘇筠水想了想,還是心平氣和地說,“你該進考場了。”
蘇柳心美麗的小臉瞬間扭曲了,好半天才歸位。
蘇柳心一面走,一面暗暗決定,等補考的事情結束,她一定要讓林筠“知道”蘇筠水補考的事情。
不過她的補考耗時一天,等她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三十一日了。
蘇柳心很久以後才知道,八月三十一日,是學生返校的日子,也是末世的第一天。
被後來的學者稱為“魔誕日”的這一天,在當時人的眼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許多地區幾乎同時感覺到了微震——不過震幅太小了,很容易被人忽略。而當地知名研究所爆炸的消息,也混雜在眾多新聞里,沒有引起更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