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真正的目的

創世……聽起來無比玄幻，可對於能翻手為雲覆手雨的魔神來說，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彼得二人原本是想來幫忙的，然而這兩人真的聊起來，才發現，他們根本不需要提什麼建議了，因為兩位魔神的意見已經達成一致。

而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要生存，要保護這個賴以生存的世界，就只能禍水東引。

“如果試一試，那麼還有三成希望。”林頌遠說，“如果不試，我也不在乎將世界變成我的遊樂場。”

不會的，他並非孑然一身，他還有寧唐，而他喜愛的表演，也需要有觀眾看才好。蘇筠水在心裏想，卻不敢說出聲來。

就在原地設下空間，空間分三層，彼得最外，林筠其次，林頌遠在最內，三層空間，經三人全力施為，堅固無匹，相信放眼天下，都沒有人有實力獨自破壞三層空間。

然而即使這樣，林筠也不敢完全放心，他們將要做的事情，是聞所未聞的，幾乎是逆天而行，再多加幾倍的小心都不為過。

“之前我和他交手，都受了損傷，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守着，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靠近，否則……”林筠愛憐地摸摸彼得的頭，一樣一樣地交代道，“你們就守在最外面的空間那裏，不用給我們送食水，快則三天，慢則七天，七天不成，那也就不要等了。”

這一次，彼得沒有躲開母親的手。

“媽……我能幫忙嗎？”忽然，彼得抬起一雙眸子，那對貓眼在夜空下閃着微綠的光，像是黑色錦緞上托着兩顆綠寶石。

他提出的建議，哪怕過分了一些，林筠通常也都會照單全收，可是這一次，她卻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孩子，聽話。”林筠的眼睛有些濕潤，那麼大的兒子忽然變成一隻貓，訝然之後，她此時竟覺得這小小的貓兒和她記憶中小小孩童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心中翻騰，幾乎要落淚。悄悄扭過頭，擦了擦眼角，她將目光落在蘇筠水身上。對着這個半路帶回家的女兒，她似乎有滿腹的話，卻只輕聲道：“溫迪，我不在的時候，請你照顧好他。”

這是將彼得當成了小孩子，蘇筠水心中喟嘆，也許林筠還是沒有走出當年實驗室的陰影。她刻意忽略了林筠話中託孤的意味。

然而，她無法拒絕那一雙盛滿母愛的眼睛：“母親，我帶彼得，在這裏等您。”此時她心中也有些微酸，以往的林筠，要她做事，從來都是用命令的口吻，這樣的懇求她，着實是第一次。

“媽……”彼得剛一開口，卻馬上被林筠的話打斷了。

“彼得乖，別亂走，走丟了，就找不到媽媽了。”林筠的臉上，帶着迷離的笑，她摸了摸彼得的小爪子，蘇筠水只覺得此時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心中一突，莫名想到了那個穿着鐵藍色的長袖連衣裙的身影。那個高挑卻消瘦的女人，在一片陰影中，搖搖晃晃地走下樓梯。

她給彼得使了個眼色。

“媽，你放心。”彼得將小爪子搭在了林筠的手上，肉墊柔軟的觸感，讓林筠的整顆心都軟成了一團棉花糖，還帶着絲絲的甜意。她動了動脖子，眼神又恢復了清明。

“可以開始了吧？”林頌遠站在空間的中心，以第一基地的圍牆為背景，不疾不徐地催促道，他聲音中帶着慵懶，似乎漫不經心，然而以時機的把握程度來看，就能明白，他對這些人是時刻關注的。

“那就開始吧。”林筠回過神來，走到林頌遠身邊，卻不再回頭看看自己的一雙兒女。

彼得在蘇筠水肩上，與大哥相對而立，遙遙頷首，緊接着，三層空間逐一封閉起來，蘇筠水在空間外，再也看不見裏面的情景。

“不告訴寧唐嗎？”她問。

“不用了，如果需要的話，大哥剛才就會要求。”彼得探着小腦袋和她說話，“我大哥，從來不會客氣。”

蘇筠水啞然失笑，其實答案不言自明，只是今天的事情讓她過於緊張，她急於說兩句話舒緩壓力：“那就好。”

不知道林筠的選擇，帶回的是福音還是災難……等待是最難熬的，她雙手冰涼，心也一分涼似一分。

似乎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一團軟而溫暖的東西，就落在了她的懷中。

她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將那團小小的溫暖緊緊地抱在懷中，那小東西居然還在安慰她。

“溫迪，別怕，還有我。”那團小小的東西，重複着這一句話，她竟在這句話之中，慢慢地恢復過來。

似乎抱着這一團溫暖，她就敢面對之後的所有挑戰。

冰雪初融，附近又沒有小屋遮風避雨，幸好蘇筠水身邊有一位魔神替補，一個空間就解決了問題。

蘇筠水取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壓在箱子底的小馬扎，帶着彼得坐下，餓了就啃乾糧，困了就拄着頭假寐一會兒，悶了就悄悄數彼得耳朵上的絨毛……從林筠將事情託付以來，她只回去和寧唐簡單交代了幾句，回來之後，就晝夜不分地守在這裏。

和寧唐，她沒完全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寧唐講，她不想騙人，乾脆不說。寧唐追問不休，蘇筠水有風系異能，就乾脆跑路。即使寧唐異能等級不比她低，可專攻有差，等寧唐回過神來，蘇筠水已經不見人影，嘆息一聲，也只好罷了。

她知道蘇筠水不說，是因為不能說，她也知道，她還有自己的任務。

荒地少人來，動工的問題，她托寧唐和溫蓮去說，事情也就拖了下去。

往日都說歲月如白駒過隙，可偏生到了此時，時間彷彿變成了靜止的深潭之水，日間無聊，雖然蘇筠水和彼得都不是話多的，可在此時沒有其它娛樂，他們一個說一個聽，然後再換過來，另一個再說給這一個。兩人聊天，無知無覺，卻將許多和親友都不曾提起的小事，都逐一道來，彼得竟然破天荒地主動將研究所中的生活說給她聽。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漸漸流逝，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彷彿愈發的接近了。

可空間中遲遲沒有消息，蘇筠水心中的弦，也越綳越緊。

終於，到了第六天的夜裏。

“那時候我十三歲，大哥第一次偷偷溜出研究所去。”彼得不是講故事的料，可蘇筠水卻聽得津津有味，“我記得他當時是附在了一隻鳥的身上。蘇衡想將那隻鳥送上實驗台，可是卻被我大哥找機會，搶了個先。那時候，他只顧着往遠飛，他後來和我說，如果能飛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哪怕是死了都好。”

彼得平鋪直敘：“可他還是回來了，因為那是一隻小鳥，還受了傷，根本飛不了多遠。這些我都知道，可他回來了，卻和我說，外面的陽光很好。”

他說著第三魔神的少年往事，蘇筠水就靜靜聽着，夜中寂靜，連一絲風聲都無，她心中微疼，是為了這對可憐的兄弟。

“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她一下一下地給小貓兒順毛，笨拙地勸慰，卻換來彼得的一笑：“我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才說的這些。”

“我知道……”她剛要點頭，卻見彼得忽然支起了身子，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她想問，可彼得卻使眼色讓她噤聲，同時身子卻綳得更緊。見他這樣，蘇筠水的神情也凝重了幾分。

終於，蘇筠水也發現了不對——最外層的空間，正在慢慢龜裂！

她飛快地瞟了一眼彼得，那是彼得的空間，其堅固程度可想而知，然而如今，那空間卻像是被火烤過的油漆，漸漸地剝落下來。

不能喊，不能亂，不能給母親和彼得添亂！蘇筠水努力鎮定下來，只覺得一手的冷汗。她剛想動，就被彼得拉住衣角，不及看彼得的眼色，只聽一聲巨響，那三層空間，竟瞬間崩塌，高溫帶着空間碎屑席捲而來！

蘇筠水想也不想，立刻將彼得護在懷中，而高溫和氣流卻立刻就追了上來，他們的一層空間遠遠抵擋不住，被捧得粉碎，她的水之盾也只扛了一下，就消失得不見蹤影。蘇筠水閉上雙眼，乾脆憑藉感知，借力而行，幸好她是風系異能者，找到破綻，拼着燒傷，終於從爆風中逃了出去。

這和之前幾次爆炸都不同，被重重地砸在地上，蘇筠水支起身體，見彼得也平安無恙，這才回頭看去。

基地的圍牆已經被炸毀了一半，那牆是加固材料製成的，二級的喪屍等閑都奈何不得，卻在此時，都化為了齏粉。

圍牆外，甚至還有好幾具喪屍的新鮮屍體，可道路上的喪屍卻不管那些，依舊三三兩兩地，從這裏經過，可卻都像是顧忌什麼一般，不敢進來。

蘇筠水稍稍鬆口氣，圍牆堵上就可以，放了喪屍大部隊進來，她可就成了基地的罪人。

她強迫自己定神，在煙霧中找尋兩位魔神的身影。

“你淋一些水吧。”聽彼得這麼說，她趕緊照做，可煙霧散去，原本君臨末世的魔神，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爆炸后的荒地上，連一絲曾有人存在過的痕迹都不剩了。

這一聲巨響，已經驚動了基地里休息的人們，蘇筠水聽着耳邊傳來的嘈雜聲，只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腦仁生疼。

母親……她腦海中回蕩着林筠最後對她說的話：“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他……”記憶中鮮活的林筠似乎忽然褪了色，她慢慢地朝着一片焦土跪了下去，捂住了臉。

那是她叫了三年母親的人啊！

彼得的身子晃了晃，目光一閃，一個空間憑空拔起，將那些人擋在了外面。

不能讓他們干擾，他們必須要找到母親和大哥，彼得的嗓子有些緊：“溫迪……”

這一聲，喊醒了蘇筠水，她給了自己一下狠的，咬緊了嘴唇，也跟着彼得，朝圍牆外去。

是的，他們還不能放棄。

“母親……大哥……”你們在哪兒啊？

空間裏回蕩着他們兩個的聲音，可荒地上一目了然，牆外除了幾個不要命的喪屍，也沒什麼特別的。迴音帶着顫兒，又回到了他們耳中。

呼喊一聲比一聲凄切，卻毫無回應，蘇筠水的嗓子都快喊啞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下來，漸漸就成了自來水。

也許這才是林筠的真正主意——和林頌遠同歸於盡，永絕後患……

她閉上雙眼，心口似乎被堵了一塊兒，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母親到底還是用她自己的命，換了彼得的生機，可是她沒想過，這條命如此沉重，彼得又要如何走下去呢？

“溫迪……”她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一時之間，竟然沒聽出彼得聲音有異。

耳邊忽然傳來嘶嘶的響聲，一團破碎的光憑空出現在半空中，蘇筠水揉揉眼睛，竟然看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從虛空中走到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