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BOSS小白的元宵夜
穆白離開的時候,牧老爹還躺在床上沒有意識,帶他們來的人指給他看時,還有點不敢相信那錦衣娃娃就是自家的小兒子。王氏也拚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認。
那花燈下的小娃娃,明明五官與當初沒什麼變化,但總感覺多了種說不出來的味道,與曾經那皮得不像樣的小臟孩簡直判若兩人。王氏想到那日帶着三郎上路時,他一路上安安靜靜的模樣,眉眼間是說不出的沉靜。
再看現在這姿態,與她見過大戶人家最有教養的小少爺,真的也沒什麼分別了。只是不知為何,突然眼睛一酸,心裏莫名空落落的,反倒懷念起了當初那個上房揭瓦的小混蛋來了。
身後的大漢推了他們一把,壓低了聲音:“趕緊招呼呀,小公子可是惦記了你們許久,就等着元宵夜領着你們到處逛逛呢!”
王氏抹了一把眼睛,這才有了幾分真實感。昨兒個幾名大漢突然到了家中,聲稱他們賣出去的兒子想見他們,還頗有些懷疑。待到幾人不由分說地就帶他們上了路,一個兩個看起來都脾氣不大好的模樣,就更是擔心了。
沒想到,倒真的見到了小兒子。激動地想要開口,竟一時不知如何稱呼了。
好在穆白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愣了一下后,很快地走了過來:“爹爹,阿娘,你們怎麼來了?”
南宮清晏也跑了過來,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穆白的父母。他雖見過一次,但那時與穆白壓根不熟,自然更不會關注他母親長什麼樣了。穆白的父親很是清瘦,臉色有些蒼白,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容貌倒是很端正。他母親五官不顯得如何出眾,只是習慣性地就帶着笑,阿白愛笑的習慣大約就是來自母親這邊吧?
王氏本是非常激動地抓着穆白細看,正覺得三郎臉色不太好呢,聞言愕然道:“不是你託人去領我們來的么?”
“什麼?”穆白大吃一驚,走近了才發現父母後頭似乎還站了人,念頭急轉間已知不好,一個急轉身就衝著小南宮喊,“別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陰影中的幾名大漢一把推開穆白父母,齊齊撲向了南宮清晏。靠近這邊一個賣藝的姑娘,正將手中一大團紅紅綠綠的綵帶拋向半空,忽然腰身一扭,兜頭向兩個孩子罩了下來。
南宮轍驚慌失措地要搶上前去,幾個小販模樣的人將挑子一扔,四面攔住了他。他們並不是要跟南宮轍正面杠上,只消為後頭爭得那麼幾十秒的時間,南宮轍的孩子落入了他們手中,哪怕明知前頭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也只得跟着闖一闖了。
小販的擔子屬於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類型,什麼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都有,這時一股腦兒甩向南宮轍,頓時如同下了一場雨,中間還夾雜着一些故意晃人眼的東西,成功地讓南宮轍的腳步頓了頓。
遠處觀察的人得意地挑起了嘴角。
眼看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兩手大張地撲了過來,又有看起來更詭異的綵帶封住了後路,南宮清晏不退反進,一把抱住衝過來的穆白,身體微微一側,正好從兩個大漢的縫隙間穿過。裏頭就是暗巷,南宮清晏背靠着牆,以免腹背受敵,又將穆白護在裏頭,腦子飛快地思索着如何擺脫這一困境。
只要能衝出這一小段,與爹爹會合,或者堅持一兩分鐘,等來爹爹……
念頭剛一動,一名大漢已搶到身前,蒲扇般的大掌先呼了過來。大約是看他挺滑溜,打算直接打暈了帶走。南宮清晏一扯穆白,正要閃身躲避,忽然,牆頭就探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橫着一撩,直直地便迎向那大掌。
那大漢面色大變,這一巴掌若是走實了,就如同伸手往刀刃上撞一般,忙不迭地便要縮回來。卻見那刀也不待招式走老,刀鋒一轉,如影隨形地砍向他脖子。大漢急忙縮頭,忽然腦後遭到重擊,完全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砰地倒下了。
一個熟悉的白影搶進巷中,一把抱起兩個孩子,笑道:“就這點道行,也敢來我大哥面前獻?”
牆頭跳下幾個清安派的人,將南宮燁和兩孩子圍在當中。
那賣藝女一見有人出手就知不好,又見四周隨波逐流的路人有意無意地靠了過來,蠢蠢欲動,一副反而要將他們包了餃子的模樣。突然一咬牙,身形拔地而起,在幾個合圍上來的人身上輕靈地踩過,袖間一抖,散下無數綵帶,有的卷向人身體,有的純粹迷惑人眼,而左右手則突然多了兩段白綢,衝著南宮清晏就射了過去。
南宮燁腳下倏然哧溜向前一滑,堪堪避開了白綢,與此同時,撲撲幾聲,有破空之聲響起,那女子慘叫一聲,跌落下來。手腕腳腕似乎都被什麼暗器擊中,綵帶脫手而出,灑了一地。剛要咬牙起身逃跑,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已經架在了她的頸間。
這時,那暗器才叮叮咚咚地掉落下來。
有一個蹦到南宮燁面前,南宮清晏低頭看去,正是爹爹常用的飛蝗石。
再看外頭,方才動手的幾名大漢已經全都橫七豎八地倒在當場了。一些路人打扮的青年嘻嘻哈哈地沖南宮轍行了一禮,為了不引起太大恐慌,轉身就要將人帶下去。
穆白則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懵了的牧家夫婦,顯然完全不知情的模樣,不由得鬆了口氣。
倒是南宮燁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主動解釋道:“昨日我着人去你家接你父母,正好遇上兩個人打算害你那幾個兄妹,總算及時救下了。聽你家大郎說,爹娘是跟着幾個大漢離開了,說是你想見他們。我們就知道事有蹊蹺,正一邊打探消息一邊防備着呢,他們就動手了,好在有驚無險。”
說起來,要不是穆白受傷,要不是大哥想到去接他父母,毫無防備之下,還真有可能被他們得手。若是晏兒被劫持,之後會如何發展,還真的就難說了。
現在想來,其實還真有些后怕。只能說,穆白這小子大約是個福星,莫名挨頓打都能陰差陽錯幫着避開一樁可大可小禍事。
穆白父母沒想到後頭還有這樣的事,兩人稀里糊塗地就被當成誘餌了,又聽說家中的孩子差點遇害,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兩股戰戰,差點就站不住。
剛剛過來的南宮轍見狀,趕緊讓人扶着回舒嘯山莊歇息了。
南宮燁輕聲道:“大哥,據我得到的消息,蛟龍章和大大小小一些水寨的人,還有一些臭名昭著的江湖敗類最近都聚集起來了。跟清安派硬拼肯定不可能,就不知他們還會出什麼花招了。”
南宮轍點點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於中天,這場小小的騷亂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別處更是毫不知情地在狂歡。
左常輝眼睜睜看着南宮兄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一次危機,面色陰沉。屬下戰戰兢兢地上前請示:“莊主,南宮轍就要回去了,您看?”
左常輝面色一變再變,最終轉身對着一人道:“那麼,還是要麻煩您出馬了。”
那是一個乾乾瘦瘦的中年人,留一把山羊鬍,神色木木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聞言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好說。”
話音剛落,那左常輝的手下只感到一陣風從身邊卷過,山羊鬍就翻出了窗外。
最近各方的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又順利找回了穆白父母,南宮轍怕節外生枝,也就不再耽擱,帶着兩個小的就回舒嘯山莊。
擠出如潮的人群,走過相對冷清的一段路,眼看山莊遙遙在望了,忽然一行人就聽耳邊響起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南宮掌門,別來無恙啊?”
冰冷如蛇,黏黏膩膩地往耳朵里鑽,不舒服極了。
南宮轍一貫冷靜的眼神卻是真的變了。
猛地抬頭望向聲音來處,眼中殺氣一閃而過,口中卻是冷笑道:“沒想到,孫泥鰍你整整躲了八年,今天終於敢露面了!”
話一出口,穆白就感到一直抓着他手的南宮清晏渾身顫了顫。連南宮燁神色也變了。
他一頭霧水地向外看去,只見沉沉的夜色中,極遠處似乎有一點人影,稍稍一閃就沒了。方才的聲音哈哈大笑道:“敢露面說明我有恃無恐,姜太公釣魚,你卻是願不願意上鉤呢?”
笑聲不絕,聲音卻越來越遠,來人顯然在輕功上也是造詣非凡。
南宮轍毫不猶豫地從馬背上騰身而起,就要追去。南宮燁脫口叫道:“大哥!”
南宮轍一晃之下已出現在幾丈外:“放心,誰是那條魚還不一定呢。”
砰地一聲,風柳城上空炸開了一朵巨大的煙花,彷彿是一個信號,緊接着又有無數的煙花上天,在夜色中綻開一朵朵美麗的花來。
其中,有一朵橙紅色的煙花,飛得特別高,特別艷麗,引得無數人抬頭欣賞,讚嘆不已。
而更多的人,則藉著夜色的掩護,一路趕向它指示的方向。
南宮燁帶着兩個孩子,看着大哥遠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一點不安。
有人過來請示:“公子,您是回山莊還是?”
南宮燁再看一眼遠處,抱起了南宮清晏和穆白,下了一個決定:“現在山莊不一定安全,我們去找大哥,多找些人護衛着。”
那人應了聲是,匆匆離開了。
穆白見南宮一家人突然嚴肅下來的神色,也有些不安,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實在太混亂,讓他頗有些驚弓之鳥的味道,不由悄悄拉了拉他衣袖,示意:怎麼了?
南宮清晏看了他一樣,抿了抿嘴:“孫泥鰍是當初特別大一個水匪窩的頭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最後被我爹爹挑了,他卻仗着一身功夫硬是逃脫了。然後,八年前,在道上想要阻截我爹爹報仇,自然是沒有成功的,但是……當時同行的……有我阿娘。”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顫抖了起來。穆白一驚,小心地看向他。
南宮清晏肯定地點點頭:“我娘就是那會兒受到了驚嚇難產的,從那以後,孫泥鰍就失去了蹤影,我爹爹一直在掘地三尺地找他,就是找不着。”
場面一時間沉寂了下來。南宮燁拍拍南宮清晏的後背:“晏兒不難過,這一次,你爹爹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穆白什麼也不好說,只能反手緊緊握住了小南宮的手,以示安慰。
孫泥鰍人如其名,滑溜得很,一早與南宮轍拉開了安全距離,既讓對方看得見,又不至於被趕上。
然而南宮轍的輕功顯然要高出他一大截,眼見得距離還是越來越短。再用不了多久,顯然可以將對方擒獲……
忽然,嗖嗖嗖,密林中無數的暗器同時向南宮轍的方向射來。南宮轍抽出腰間的長劍,叮叮聲響中,將所有的暗器都隔絕在了身外。然而這一來,腳下不可避免地就緩了一緩。
一大群人從林中跳出,將南宮轍圍在了當中。若此時有人拿一份“惡人譜”,現場一一對照,就會發現觀瀾江一帶大部分的惡人都已經聚集在此。
月色如水,照在一張張猙獰的臉上,所有人都神色不善地盯着南宮轍。為首一人衣襟大敞,一截活靈活現的蛟龍從懷中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