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窄
那女子說完,見他身子一震,料想自己猜測不錯。追問道:“快說,你們把我那大狼狗怎麼了?”
凌雲見事已敗露,連連向齊風求救。齊風卻暗自偷笑,小聲嘀咕道:“我都跟你說了,別殺那狗,你偏不聽。如今倒好,人家找上門來了,你自己瞧着辦吧!”他聲音甚小,是以那女子並未聽見。
凌雲見他如此,氣不打一處出,大聲叫道:“剛才不知是誰,連連讚歎那狗肉比野味還要好吃百倍。現在卻在這裏說起風涼話來,知羞不知?”
其實他二人之間並無甚惡意,只是從小便是這般鬥嘴,如今攤上事了,仍不改以前的毛病。
那女子聽他如此說,當真是吃驚不小。她本還抱着一線希望,能從凌雲口中得知那狗的下落。心想,你抓了我的狗,不過是想要些銀子罷了。聽到凌雲說將自己朝夕相伴的愛犬吃了,焉能不驚。
而他這話自然不是對自己所說,那廟內必有他人。她一個女子,於這荒郊野外,又正值夜晚,遇上兩人大男人,饒是她膽子再大,也不禁一驚。從馬上取下佩劍來,以防不測。
齊風聽凌雲如此說,也不還嘴,只立在一旁,偷偷看戲。凌雲罵了幾聲‘忘恩負義’、‘落井下石’、‘膽小如鼠’之類的話,他仍是沒有反應。心想,任你如何說,這趟渾水我是不去趟的了。
凌雲沒轍,只得求救苻融道:“師父,您剛才也吃了,倒是給徒兒說句話啊!”
苻融於這種理虧之事自然不便多說什麼,見他向自己求救,只做不聞。凌雲見他二人如此,當真是束手無策,只恨自己交友拜師不慎,才變成這般有福同享,有難自己抗的局面,
心中委屈之際,‘蹬蹬’兩響,便朝那女子撲去。隨即跪倒在地說道:“不錯,姑娘的狗是在下殺的。俗話說的好,殺人償命。既然我失手將姑娘的愛犬打死了,只當以自己性命抵上。姑娘這就動手吧,在下有錯在先,絕不反抗!”說完,雙眼一閉,仿若真任她宰割一般。
其實他故意在石階上弄出聲響,是想看看師父與齊風是否真這般絕情,不顧自己死活。而他對那位姑娘所說,更是提高了嗓門,唯恐廟中二人聽不見。
哪知自己說完這些話,廟內半點聲響也沒有。心中失落之際,不免擔心起自己的小命來。倘若這姑娘真這般蠻橫不講理,一劍將自己刺死,拿他給一條狗賠命,豈不是大大的不值了。
那姑娘見他如此,嚇了一跳,連連退開兩步問道:“你要作甚?”抽出手中之劍,護在當胸。
凌雲見他如此,鬆了口氣。總算這姑娘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沒取了自己性命。見她連退兩步,知她心存畏懼。而自己殺他大狗在先,索性就耍賴到底。見她退出兩步,雙膝着地向前走了兩步,仍是湊近那姑娘近前。只是因他已拔劍而出,不敢似先前那般近了。
連連磕頭道:“在下失手,將姑娘的愛犬打死了。千錯萬錯,都是在下的錯。姑娘若是想為愛犬報仇,便取了在下性命便是!”說完拜倒在地,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那女子先是一驚,隨後想到與自己陪伴多年的愛犬被他吃了,不由怒從中起,‘刷刷’兩劍便向他當頭刺來。
凌雲見他出手,心中一驚。莫非自己所料有錯,這姑娘果真愛犬勝過憐惜他人性命?心想,只要你當真一劍刺下,我便反手一掌打在你腳踝之上。雖然自己理虧,但殺你一條狗,也不至於賠上自己性命。
只聽耳邊劍風‘呼呼’作響,那劍尖已在自己頸項數寸之處了。遂凝神靜氣,只待他劍尖離自己不過寸許時,便一掌將其擊翻。
可是過得許久,那劍尖仍停在自己身前數寸之地,並不上前了。
正狐疑間,一陣回劍入鞘之聲響起。隨後那女子便說道:“你雖殺了我愛犬,但罪不至死。但那狗與本姑娘陪伴多年,就這般被你殺了,當然不能輕饒了你!”
凌雲聽她不殺自己,暗叫一聲‘好險’。但聽那女子語氣,倒覺這女子想將自己當作他那愛犬,陪他幾年。想到此處,臉上一紅,差點沒流出鼻血來。
他只是一十七八歲的少年,方才又吃了那些許狗肉。幻象自己與那女子朝夕相伴的場景,春心不免一動,凈是些纏綿悱惻的畫面。痴痴道:“姑娘這是要我代替那狗,陪在姑娘左右?雖說應當如此,但畢竟……”
他話還未說完,那女子斥道:“你凈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誰要你陪了?”這女子亦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自沒聽過這等輕薄的言語。聽凌雲要陪在自己身旁,不免又勾起她少女懷春的心事。想起自己與那愛犬親近的場景,若換做一個男子,當真要羞死。便出言喝止,以免他再說出些不乾不淨的話來。
凌雲於黑暗之中,自是難以看清那姑娘面貌。但從他身形以及談吐來看,想必也是一位美人。而他只想儘快將此事了了,便說道:“既然姑娘這般仁厚,不追究在下的過錯。那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作別。”說完轉身便向破廟而去。
那女子見他這般無賴,拔出長劍便抵在了凌雲肩頭,喝道:“你殺了我愛犬,便想這般離去么?”
凌雲見她劍到,知她並無加害之意,也不還招。只轉身又跪了下來,說道:“我錯殺姑娘愛犬自是不對,讓姑娘將我一劍殺了,姑娘又是不忍。心念姑娘愛狗心切,願代狗陪在姑娘身側,姑娘亦是不允。如今姑娘將我攔下,卻想怎地?”
那女子被他這麼一問,一時間倒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但一想到自己愛犬被殺,決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是以仍是劍指他咽喉,並不答話。
僵持一陣,凌雲有些招架不住,打起盹來。他日間奔襲一陣,早已累了。方才吃的甚飽,在那女子面前又不能修鍊。身心疲憊又百無聊賴之際,如此這般也是常理。
那女子見他跪倒在地,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間,卻仍能這般酣睡,於他心胸自是佩服不已。只是自己這般站立良久,他卻在睡覺,心中不悅,喝道:“你幹麼?”
凌雲被他一喝,從夢中驚醒,茫然四顧道:“沒……沒幹么,只是睡著了而已。”
那女子聽他如此說,肺都要氣炸了。喝道:“我站在這裏,你卻睡著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回事?”
凌雲聽她如此說,不免一驚。心想,我與你又無甚關係,幹麼要將你當回事?哦,是了,準是她看上了我,見我不理睬她,她才會這般氣惱。遂一副得意的神情說道:“在下不才,又怎配讓姑娘將我放在心上?”
其實那女子是說他沒將自己的功夫當回事,脖子在她劍下,卻仍能酣睡。哪知他會生出這等想法來,實在出人意料。他從未在那女子面前顯露功夫,如此一說,那女子還真沒將他放在心上。
那女子見天色不早,如此僵持下去亦不是辦法。那狗已死,自是無可挽回之事。但如此便宜了這小子,豈不是讓人笑話自己無能了?
今天帶那狗出來,本想弄點山雞野兔之類的回去。哪知方圓十里之內,竟找不到半隻野物。如今野味沒找到,反倒是自己的愛犬落入別人口中了。遂喝道:“你幫我打一個月的野味,每日最少一隻。那咱們這筆賬就算消了,你看如何?”
凌雲對抓野味一事有自己獨到的法子,聽她如此說,‘嘿嘿’一笑道:“成交。”他與這女子在外面耗了多時,而齊風卻在廟內修鍊。不免擔心齊風在內功修為上又勝自己一籌,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那女子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唯恐他使權宜之計將自己支開,晚上便逃走了。說道:“若你趁我不在,逃走了該當如何?”她自是沒想真讓凌雲幫自己抓什麼野味,不過是想藉此事教訓一下他,讓他知道自己的狗不是那麼好殺的。
若凌雲當真趁自己不在逃走了,天大地大的她又到何處去尋他?
凌雲見他如此婆媽,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給你抓一個月的野味就抓一個月的野味,絕不食言。”
見那女子仍是遲疑的看着自己,好似自己便是齊風那般不講信譽,不戀同門之誼的人一般,不舍的將自己胸前佩戴的玉石取了下來,遞到那女子手中,說道:“這雖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但也是我父母生前留給我的唯一物件。你拿着這個,我自然不會逃了。”
突然,廟內傳出一陣‘啊切’之聲。從聲音辨別,應是齊風所發了。
那女子將信將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玉石。見他出言斬釘截鐵,沒有半分欺騙自己的意思。那玉石摸在手中,亦如他所說,質地粗糙,全似隨處可見的石頭一般。心想,他絕不會拿自己父母的遺物開玩笑。將那玉石收入懷中,翻身上馬,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