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寧語嫣氣呼呼地想通她是被利用的暗棋,皇上舅舅不是疼她,而是覺得她合適,傻一點的女人能毀掉一個男人。
「嗯——」上官靜目光一橫,蠻橫驕縱的嬌嬌女隨即脖子一縮,安靜得有如剛受孕的蛋。
看着彷彿縮小版的皇家內鬥戲,趙若瑾無聲地覺得好笑,叔叔、侄子、外甥女原本應該是情感最緊密的一家人,可是因為生在皇室,他們成了最親近的陌生人,彼此防備。
她真的不想加入這麼「和樂」的大家庭,人人戴着面具過活多辛苦,咻!咻!咻地冷箭隨時都在,一不小心腦袋多了個洞。
「皇叔父,難得碰在一塊,就讓小侄作個東,請你和……呃,小皇嬸母到酒樓用個膳,大家都相熟,不是外人。」看着機不可失,上官辰把握送到眼前的機會,熱絡相邀。
「本王……」有事。
已經夠受皇上猜忌了,上官靜並不想和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可是他拒絕的話語還在嘴邊就被趙若瑜破壞了。
「好呀!到我開的酒樓,這頓飯錢要讓我賺。姊姊,你沒去過幾回吧!這次一定要嘗嘗大師傅的手藝,保證你吃過還想再吃,吮指回味。」換湯不換藥的趙若瑜照着現代廣告詞,她眼神兇狠的挽住姊姊的手,威脅她不許拂了妹妹的面子,姊姊有了靜王這個好歸宿,那麼太子就是她的。
已經有太子妃又如何?皇宮裏什麼最多,死人最多!也許不用等太子登上皇位,太子妃早就被人斗死了。
尤其是生孩子,要大肚婆「難產」太簡單了,一屍兩命,不需用藥,只要大魚大肉的供着,孕婦胖,胎兒過大,還怕母子倆不死嗎?她連雙手都不必沾血就能解決。
「吮指倒不必,別讓我膩味就好。」要不是這蠢蛋是她妹妹,那間酒樓早倒了,她暗中送去的菜譜頂多撐上個幾年,有這種東家掌事,酒樓想歷久不衰,很難。
趙若瑾不好推辭,只好走上這一趟,至於秦若妍死活不肯回去上藥,硬是要跟,趙若瑾也就隨她。
一行人走幾步路也就移駕來到同在東街上的酒樓,對趙若瑾來說,那真是可怕的視覺衝突。
水晶燈、迴旋梯、羅馬式水池、水簾假山、古典中國風美女石像……分開來看美崙美奐,意境悠遠,可合在一起卻不倫不類,完全與美學無關的拼湊,趙若瑾看一次崩潰一次。
她前後來了兩回就不來了,太驚悚了。
不過沒見過的人倒覺得稀奇,酒樓第一年生意還不錯,酒菜雖不太好,可是長長見識也行。
等到視覺麻痹了,漸漸地客人也不來了,別的酒樓既便宜,又好吃,擺設又極其雅緻,誰還來吃貴得要命又難下咽的酒菜,那不是自己找晦氣嗎?
「姊,吃吃看,我們酒樓的招牌菜,你絕對沒吃過。」趙若瑜極力地推薦幾道大師傅的拿手好菜。
招牌菜?
在現代吃過正宗菜色的趙若瑾一口咬下,當下臉色微變,東坡肉沒入味,豬皮的Q彈度不夠,咕嚕肉太老,有油耗味,松鼠黃魚炸過頭,有淡淡苦味,辣炒鱔段火候不夠,花椒多點才有麻香味,紅蔘燉鴿子肉更難吃,這鴿子也死得太冤枉了,肉少了嚼勁,鴿肉燉得過久失去鮮味……
這……有食譜還做不好嗎?趙若瑜上哪兒請來的大廚,廚藝還沒她好,能撐這麼久純粹是狗屎運。
「姊,好不好吃?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全京城找不到比我這間酒樓更好的飯菜,你要不要參股?我分你一成。」好不驕傲的趙若瑜得意洋洋的炫耀,她認為自己真的很行,能經營這麼大間的酒樓。
「你吃過別家酒樓的菜色嗎?你真的覺得你酒樓的菜很好吃?」她必須被敲醒,自欺欺人也是病。
「怎麼?」趙若瑜兩眼不善的眯起。
趙若瑾嘆口氣,「你不是做生意的料,收手吧!」現在不收,再過幾個月賠得更多,她已經得見酒樓上下的不用心。
趙若瑜一聽,幾乎將手指插向親姊姊鼻孔。「你,嫉妒我。」
「不信你問問王爺和三公子,用過御膳房吃食的他們最公道。」人活在夢想中不會成長,她該清醒了。
不相信她的話的趙若瑜,轉頭看向只喝酒不吃菜的男人。
「難吃。」
「還算可以。」
前者靜王說的是實話,後者上官辰顯得敷衍。
「趙若瑜,你知道我去年一年賣米賺了多少?」她真的不想比較,可是有些人死不悔改,還沾沾自喜地自以為勝過別人許多,不將人看在眼裏。
「肯定不會比我多。」趙若瑜不在意地甩頭。
「十萬兩。」
「什麼?」十萬兩……
不僅趙若瑾驚訝得瞠大雙瞳,就連想找着話和皇叔父搭話的上官辰也為之側目,倏地轉頭,神情複雜的盯着大財主。
「所以我要嫉妒你什麼呢?」去年是荒年,遭災了,少了一大半糧食,要不收得更多,她最高曾一年賣出三十萬兩的糧食。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不歡,趙若瑾只勉強吃了幾口,這頓飯也就散了。
上了靜王的大馬車,上官靜忍不住搖頭對她道:「你實在不該說出賣糧的所得。」
樹大招風。
「怕太子垂涎?」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瞧,如同見到肉的野狗,嘴角白涎都流出來了。
「對,他最近很缺銀子。」養兵需要錢,而他在江南的錢蔞子被老五搶走了,他正尋思着找一條財路。
「捂着掖着也不是辦法,總要放出來晾晾風。」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她是謹記的東家,這事瞞不了。
謹記米行、謹記香藥行,還有她即將開的謹記玉石行,一且她成了靜王妃,盯上她的人只會更多,那些人會使勁的挖她的根,刨她的底,捉她的把柄,好讓她能為其所用。
想要從中得到好處的小人就像現代的狗仔隊,不管你有沒有什麼料可以爆,都會不計代價的挖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製造假料也都有可能。
與其被動地等人來窺探,還不如主動出擊,把主控權掌握在手中,省得從早到晚應付不斷涌至的麻煩,徒增困擾。
「你的意思是?」上官靜深幽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幽暗。
「打仗需要什麼?」她問。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錢和糧食。」「歷來朝代迭替少有不流血的,多少要經過一番慘痛的紛爭,你上頭有十六位兄長,如今剩下幾個?」一個被幽禁,一個被放逐,一個腿殘了被安養,其餘的墓草都長得比人還高。
他無言以對,回想着印象已模糊的兄長們模樣,他一個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濃重的血腥味。
「他們要爭就得先儲備好糧草,而後是做為軍餉的銀兩,沒有銀子誰肯跟着你干,這兩樣缺一不可。」想立於不敗之地就要準備齊全,她也是為了日後打算,人要有憂患意識,她想保全興武侯府每一個人,包括她想掐死的趙若瑜。
「而你兩樣都不缺。」他早知道她聰慧過人,卻沒想過她會想得這般長遠,從稚嫩的孩提時便籌謀以後。
趙若瑾看他不時的撫摸手臂上稚兒牙口的印痕,心中泛起一陣柔軟。「是,我有錢有糧,每年我都會留下五千石糧食不賣,隔年新米換舊米再儲上五千石,一年一年的儲……」
「小瑾兒,不要引誘我。」這丫頭真是個妖精,生來砥礪他。
她咯咯低笑,玩起掛在腕上的葫蘆形紫玉鈴鐺。「如果你想要那個位置,我可以助你。」
「少來撩撥我,再說一千次我也是相同的回答。」皇位於他不過是桎梏的牢寵,人在裏面會被養廢。
就像皇上。
水眸忽溜溜地往下瞧,看的是自個兒什麼也沒握的玉白雙手,她低低道:「若是你對那個位置有期待,我是不會和你過的。」
要和一堆後宮女人爭一個男人,她想想都噁心,不如把話講開了,能過且一起過,反之各覓良緣,她不會委屈自己去成就男人的天下,女人不是男人上位的墊腳石。
上官靜雙眸倏地一沉的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小瑾兒,我說過你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她不馴地回道:「死了的皇后也跟皇上睡同一座陵寢。」
葬,有不同的葬法,重要的是活着時是否快活。
看她倔氣地瞪他,上官靜滿眼溫柔的撫向他最愛的柔絲。「傻瑾兒,我捨不得你。」
「所以?」她倔了脾氣,追根究底。
他失笑的將掙扎中的柔馥身子拉入懷中,頭一低,印上渴望已久的香唇。
「唯你一人,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