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眸光如水緩緩過
這霍雲之事本是一樁小事,奈何上報了劉病已,不論如何都得查一查,劉病已也是大手一揮,乾脆就將此事交給了這位新上任的廷尉大人,而從此事中,劉病已似乎也嗅到了一絲不同的氣息,當晚,便擺駕椒房殿。
下朝之後,霍光卻是慶幸,此事擺明了是有人想借於定國之手鬧到,幸而已讓霍雲將人放走,如此,不論他如何查,抵死不認,劉病已教訓幾句后,自然也不會再深究;而霍雲則是一個勁地誇霍光料事如神,也算為自己省了一樁麻煩。
“你們日後做事仔細着些,不知朝中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嗎?”面對霍雲嬉皮笑臉的謝意,霍光則是一臉嚴肅,說了多少次,可他們幾個有幾人是聽進去了的,而自己除了警告也只能警告。
“叔父放心,侄兒日後定會小心的!”這幾人每次犯錯后的認錯態度卻是極好的,哪一次不是如是保證,又有哪一次是真的做到的,對於霍雲的回答,霍光早已見慣不怪,搖搖頭,便走人了。
對於出現這種情況,早在韓增意料之中,也因料到了,才會提前與霍成君語,而後又讓霍成君轉告霍光,念及此,韓增不禁無奈搖頭,不知自己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但是方才朝堂之上,對於此事,韓增是一句話也未發表。
椒房殿,霍成君因晚來無事,早已散了髮髻,一頭青絲順着肩膀垂下,晚風透過大開的窗吹來,拂動起輕盈的髮絲,她不喜歡那重重的髮髻,反而喜歡像現在這般,卸下妝容朱釵,淡雅寧靜的模樣。
劉病已又是悄無聲息而來,至房前雖見房內燭光搖曳,還是問了守在房前的宮女,“皇後娘娘可安歇了?”
“回陛下,娘娘還未歇下,雲瑟與雲嶺尚在裏邊,奴婢這便請娘娘前來接駕”,宮女恭敬答話,便欲進內請霍成君出來。
劉病已抬手攔下,“不必了,吾進去便可。”劉病已如此說,宮女自是為他打開門,退於一旁,待他入內,方又將門合上。
劉病已穿過屏風,霍成君尚未發現,倒是雲瑟向劉病已施以一禮,“奴婢見過陛下”,隨着雲瑟話音響起,霍成君與雲嶺也紛紛起身。
劉病已依舊只是示意雲瑟與雲嶺退下,“陛下可用過晚膳?”又見劉病已的臉色不似平常,“陛下可是有是要與成君言?”雖是如此問,但以霍成君對劉病已的了解,心中已是篤定。
劉病已坐於一旁,慢悠悠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斟一盞給霍成君,“坐,先品品你這的茶水再說。”劉病已倒是淡定,霍成君卻是如坐針氈,但劉病已還沒有說的意思,也不好相摧,只得隨着他一同品這茶。
“這哪是茶,分明就是涼白開,哪有什麼可品的,陛下稍等,臣妾這便讓雲瑟換壺茶過來。”霍成君方才只注意着劉病已,完全沒有看杯中的茶色如何,喝到嘴中才發覺,對劉病已卻又是一臉好奇,他分明是知道的,可不但不言明,還睜着眼說瞎話。
在霍成君剛要起身時,劉病已的手已經握住了霍成君尚放在桌面的玉臂,“實話與我講,那日韓增找你究竟是為何?”
“陛下不是已經知道了嗎?”霍成君的聲音比方才小了幾分,眼神有意地躲避着劉病已的打量。
“成君,你在我面前就如這杯中白水一般,不要將自己變成了一盞濁茶”,劉病已又呷了一口白水,一臉鄭重地對霍成君道,他只想看到霍成君眼底的那縷清澈,可自打入宮后,劉病已卻發現,彷彿已許久未見,“成君,你實話實說便可,事已過去,不論是什麼,我都不會怪罪於你。”
霍成君感受着劉病已緊握的手傳來的溫熱,抿了抿嘴唇,“韓增與我說了霍雲之事,陛下是不是知道了?”霍成君小心地與劉病已說著,她想,劉病已該是知道了的,如此相瞞,也無甚意思,加之,劉病已方才這番話,霍成君確實也不想再欺瞞劉病已,壓在心底,終歸是太累。
劉病已起身,雙手放於霍成君雙臂上,將她扶起,使他與自己對視,“成君,日後有什麼事,你可與我直言,我不想再看到你眼中的猶豫”,劉病已此時更期望能成為霍成君那個可以依靠之人。她的隱瞞,劉病已除了那一絲懊惱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霍成君本該是個純澈的女子,朝廷家族之事不該擔在她身上,可她終歸還是將自己捲入了這些複雜之中,或許劉病已只是想盡自己所能保存她的那一絲美好與單純。
“陛下,不怪成君先前相瞞嗎?對霍雲陛下要如何處置?”儘管有了韓增的提醒,儘管霍光與霍雲在大殿之上一力否認,可霍成君終究還是嫩了些,這一句,便已將罪過攬在了霍雲身上。
劉病已輕笑,“怪又能如何,我又捨不得責罰於你,不許再有下次,至於霍雲……”劉病已深深看霍成君一眼,“只要成君說讓我饒過他,我便饒了他。”反正霍雲與霍光定然也已經將那些於不利於他們的證據抹去,除了那一人的說辭,定然也是找不出別的了。
霍成君想了想,“若真可以,陛下稍作懲戒便可,給他個教訓也好,只是莫要傷着他了……”霍雲這幾人也是欠教訓的,讓劉病已治治也好,可說到底也是自己的兄弟,總還是不禁心軟,卻看到了劉病已綻放的笑容,“陛下為何笑啊,是成君說錯了嗎?成君知道不該管朝中之事,只是霍雲好歹是……”
霍成君話未講完,唇已被劉病已堵上,待她安靜之後,劉病已才放開了霍成君,“後宮確實不該管前朝之事,不過這次是我問你的,又是你兄長,也算不得干涉,只是若讓你父親知曉了,韓增與他們的這番功夫可都白費了”,劉病已看着霍成君還是一臉的不解,又道:“你難道不知,你方才那些話,我可當是你已替霍雲認了罪。”
經劉病已提醒,霍成君慌忙捂住自己的唇,這才意識到,竟然幾句話就將所有事兒都掏了出來,一臉的沮喪,“那陛下方才的話可還作數?”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彌補方才的失言。
“君無戲言,自然是真的,只要你想的,我能做到的,都會盡量滿足你。”他眸光如水般緩緩流淌,是那樣的柔軟。
霍成君只願相信劉病已所言,而他的話,也像一道暖流般,緩緩劃過自己的心間,緊緊依靠着他,笑得那麼甜蜜,所做的一切,換來劉病已一席話,霍成君似乎感受到了離她想要的那份幸福越來越近了,劉病已的心,還是為她打開了。
霍光卻是尋到了范府,見過霍成君之後,霍光便記掛着還懷着身孕的霍成姝,正好遇上了范明友,霍光詢問間,范明友也從他言語中聞得霍光之意,所以便相邀至范府看看,霍光自是欣然答應了。
霍成姝見到娘家人自然是親切,自母親離世后,除了府中姐妹,最親的便是父親,而即便霍光位再高,權再重,也依然是她最為牽挂擔心之人,見到霍光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心也放下了。
“姝兒,你若是有何需要的,儘管與父親講,為父也不能為你做什麼,可有什麼想吃的,倒還辦得到。”對於霍成姝,霍光始終有着愧疚,他知道將霍顯扶正後,終究不如她們生母,而她們出嫁之後,也甚少得到娘家的關懷。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父親不必擔心女兒,只要父親安好女兒便放心了,雖說這些日子挑了些,可那些吃的范府也有。”霍成姝笑得溫柔。
一時間,霍光眼中滿是欣慰,帶着滄桑的粗糙手掌,握着霍成姝與范明友,“你們都好好的,為父也就好了。”到了霍光這個年紀,權勢地位,榮華富貴他都已有,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子女安好,這也是為何見到霍禹、霍雲這幾人胡來時,會如此動氣的原因。
霍成君在劉病已三言兩語間,便把韓增給賣了,第二日,劉病已自然是召見了韓增,“龍額侯近來是閑得很啊”,劉病已看着案牘之上霍光命人送來的案卷與奏章,那閑適的語氣,還真以為只是單純的關心而已。
而以韓增對劉病已的了解,他不會閑到與自己來談論這些,卻也不知他問這話又是為了什麼,若說閑,韓增自楚國回來,確實不忙,“陛下可是有何任務要指派於趁?”記得上次讓自己去查劉驗收之事時,劉病已就問了一句“龍額侯近來可有事”,這樣想來,韓增便作此猜想。
“近來朝中也無甚大事,不過對於霍雲一事,龍額侯可有何看法?”劉病已抬頭直視着韓增。
此時韓增若是還不知道劉病已意思,便當真是無用了,“此事臣不知原委,既已交給廷尉府,廷尉大人自有定奪。”韓增揣着明白裝糊塗。
“哦?龍額侯不知情,那皇后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