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發現了不可說的大秘密
舒望站在門裏看着門外,就像看着一個新世界。
雖然一樣燈火通明,雖然一樣雕樑畫棟,但他知道這裏不是那兒,至少不是他剛剛呆的第三樓。
“看這裏。”蔣立周指向門角處的一個小小數字,這塊位置實在太隱蔽,若不是有心尋找,根本不會發現。
“這是十三號房。”當舒服看到那個工工整整的羅馬數字十三時,不由小小驚呼了一聲。
他緊緊跟着蔣立周:“什麼叫做審判?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蔣立周邊走邊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國嗎?因為我聽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他回頭看了舒望一眼:“如果我想要深入下去,必須先通過審判。“
舒望還是聽得一頭霧水:“可你不是說房間裏只有你一個人嗎?誰來審判你?”
“自然就是這裏的人……”蔣立周穩穩停在標誌着羅馬數字十二的房間門口,然後歪頭向舒望示意。
舒望會意,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在蔣立周的介紹一點一點打開了門。
“這裏才是真正的米斯特瑞。”
門裏的光亮得太過刺眼,舒望恍惚了一秒,眼睛才適應了過來。
在開門的時候他便已做好了被所有目光齊刷刷注視着的準備,可門打開,他反而愣了。
因為壓根就沒有人注意到他和蔣立周。
那些背對着他們的男男女女們此刻正觥籌交錯,交談甚歡,不亦樂乎,而他們就像兩個走錯片場的小龍套。
即使走錯了,也沒有人瞅一眼。
“先生,”不知何時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來到了他們身邊,他們臉上分別戴着一個金色的一個銀色的全臉面具,而手上則各端着一個高端精美的銀盤,盤子上放着一個由黑天鵝羽絨製成的上半臉面具和一塊貌若花朵的清雅點心。
“先生,請戴上面具,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金面具恭恭敬敬地說道。
舒望遠遠望去,這才發現那些身着華服的男男女女還真是每人都戴了一個這樣的面具。他只好拿起面具戴在臉上,心裏卻很是奇怪:“難道戴上面具,他們就真不認出對方是誰了嗎?”
“即使心照不宣,也只能戴着面具跳舞,這就是這裏的規矩。”蔣立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望扭頭一看,原來對方早就戴好了面具。
“規矩?我最討厭規矩了。”舒望邊嘟囔着邊拿起盤裏的點心放入嘴裏,頓時眼睛就亮起來了:“唔……真好吃,這個叫什麼?”
“荷花酥。”金面具禮貌地對舒望答道,然後便同銀面具一同退下了。
舒望看着他們進行漸遠的背影,無奈道:“走這麼快,我還想多要幾塊呢。”
“也許這也是規矩呢,一人一塊?”蔣立周突然說道,然後看向舒望:“你可以去找沈景行了。”
“等等,我改變主意了。”舒望不走發近:“你可以先把之前的話講完。”
蔣立周帶着舒望在最無人察覺的角落坐下,給自己到了杯紅酒,一邊細細品着一邊默默打量着這個偌大房間。
準確來說,是偌大會場裏那些沒有身份的男男女女們。
舒望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審判究竟是什麼?”
蔣立周輕輕搖晃着手裏的紅酒杯:“如果你想上大學,你必須通過高考。這裏也不例外。它會對所有有意向的人進行審判,看這些人是否能夠帶來貢獻,並遵守遊戲規則。”
舒望不解地皺眉:“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要用審判這個詞,這個詞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就像,我們有什麼罪一樣。”
“如果這些人真的有罪呢?”蔣立周微笑道道:“有人說這裏是天堂,但也有人說這裏是地獄。”
舒望臉色變得有些差:“你可不可以有話直話?”
“說什麼話?”突然間,第三個聲音響起了。
一個帶着半臉面具,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就這樣坐在了他們兩人中間。
舒望愣神地看着那人裸露在外的令他無比熟悉的下頜線條,心臟兀地一緊:“沈……”
在他喊出那個名字前,沈景行先在桌下將他的手握在手裏。對於舒望來說,握住他的那雙手乾燥而又溫暖,在這不真實的一刻竟顯得格外真實。
沈景行接着轉頭對着蔣立周點了點頭:“沈叔叔,好久不見。”
即使隔着面具,舒望也能看清蔣立周眼裏一閃而過的迷茫:“你是……”
“沈、郁。”
沈、郁。
這兩個字在舒望腦海里放大又放大,這兩個音在舒望耳邊盤旋又盤旋,只是短短几秒,他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沈鬱是誰?他根本就不認識什麼沈鬱。這些日子陪着他的就只有沈景行啊……
舒望壓抑着情緒想要從沈景行那掙脫自己的手,殊不料對方握得更緊了,他忍不住有些憤怒地看向沈景行。
而沈景行卻不理他,只是看着蔣立周:“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沈叔叔。”
另一側的蔣立周也早已轉清了腦子,笑道:“我也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小郁。當初……”
“停。”好不容易抽出手的舒望厲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你們先打住。沈景行,我有些話要問你,我們之間有些事要先解決。”
沈景行卻從容地說道:“給我五分鐘。一旦我和他問題解決了,我和你的問題便也解決了。”
舒望縱然生氣,卻又拗不過對方,只好作罷:“好吧,現在你還有四分半。”
蔣立周來回打量着舒望和沈景行,目光最終落在了沈景行身上:“小郁,你果然和你父親一樣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只是可惜他後來……”
“可惜他後來出車禍了。”沈景行接了下去,可看的卻是舒望:“我父親本來是蔣叔叔身邊的司機,蔣叔叔給了我父親一筆錢去做生意,只是……我父親不幸出車禍去世了,留下的生意一落千丈。為了躲債,我拿着父親為我存下的讀書錢去到國外念書並改了名。再後來我自己做起了生意,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悄悄豎起耳朵的舒望神色有些動容,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他想起了舒明心那晚對他的警告:“小望,在蔣立周成為有錢人家女婿后,我見過他一次。他身邊寸步不離跟着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和沈景行長得有九分相似,他們一定是一夥的。小心沈景行,他的目的絕對不單純。”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舒明心的話就有解釋了。沈景行的爸爸就是舒明心見到的那個男人,不過舒望現在敢肯定的是,沈景行與蔣立周絕對不是一夥的。
“真是長江後浪推長江啊。”蔣立周向沈景行投去了別有深意的讚歎目光:“當初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只是運氣好,遇到了貴人。”沈景行神色不變:“他推薦我加入了這裏。”
“不知道小郁能將我引薦給這位貴人嗎?”
“沈叔叔,不好意思,他已經在半年前去世了。”
……
一番敘舊后,蔣立周無不遺憾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別的地方看看,下次再續。”
“只用了四分鐘,還剩半分鐘。”在蔣立周離開后,沈景行看了眼表:“是等還是……”
“不用了。”舒望有些心虛地問道:“你、你就是因為這個改的名?”
“……嗯。”
舒望臉色漸冷:“那我去你家見到的爸爸媽媽呢?他們只是你找來的演員?”
沈景行嘆了口氣:“……我只是不太想讓你知道我的身世。”
“為什麼?既然你選擇了和我在一起,就得坦誠。”
沈景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因為我沒有做好告訴你的準備,直到現在也沒有。你已經知道了,我和蔣立周其實……”
“等等,你是因為蔣立周才……為什麼啊?”
“你恨蔣立周,而我不想有任何因素能破壞我們的關係。”
舒望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景行,聲音里滿是怒氣:“你簡直是不可理喻!蔣立周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為什麼要把他想得這麼重要,把你想得這麼沒有分量?”
“那……”沈景行愣了愣:“我在你心裏的分量多有重?”
“反正現在已經徹底清零了。”舒望沒好氣道,但用餘光瞥到對方臉上的失落時,他又有些於心不忍:“……但是、但是以後也是可以重新累積的,只是這次必須記個大過!”
沈景行笑笑,就要抱住舒望。
可舒望下意識地往後躲開了:“我不喜歡欺騙,無論你的理由多麼冠冕堂皇,即使打着愛我為我好的旗幟。所以……所以我想、我想我們還是先冷靜一段時間。”
“我明白了,我會在家裏等你。”
沈景行在離開前最後看了舒望一眼:“希望可以等到你。”
沈景行去忙自己的事了,舒望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起起伏伏的心情終於平靜了。
雖然過程坎坷,但結局倒是比他想得要好多了。
他來這裏不過是找沈景行說個清楚,米斯特瑞這個大謎他準備留着回家再問。
來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回去了,昨天說走就走,只是拜託了馮義博去照顧秦因書,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放心。
舒望走出十二號房后,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
他硬着頭皮問了好幾個戴着半臉面具的男女,可對方卻根本並不告訴他:“是我們的人就自然知道。”然後就不再理他了。
所以問來問去,也沒有個結果。
舒望走着走着,突然發現這層樓還有向下的樓梯,就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下去撞運氣了。和那個所謂的假的米斯特瑞峰會的構造一樣,他下了一層就看見了五到八號房間,再下一層就看到了一到四號房間。
雖然每層標有羅馬數字的房間只有四間,可是其他各種休息的娛樂的房間卻一點也不少,每一層的面積至少有十個操場那麼大。
舒望逛了許久都沒找到出口,剛想着要不要上去找沈景行求問一下,就看到了之前碰到的金面具與銀面具。
在說出請求后,由於金色面有事在身離不開,所以只能由戴銀色面具的小哥帶他出去了。
這位銀面具似乎不同之前那位金面具溫文爾雅、健談有禮,一路上一聲不吭,即使舒望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知道我剛剛是怎麼從那個假的米斯特瑞來到這個真的米斯特瑞的嗎?難道那場地震其實是一場小型傳送魔法?”
“不是說這裏只有通過審判的人才能進嗎?我又沒有通過,是不是沾的蔣立周的光?”
“你們這裏到底是個什麼組織啊?不會是邪教或者傳銷吧?健康嗎?積極向上嗎?有證嗎?”
“我也真是搞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帶面具?還真當半張臉就認不出人了?想出這麼個餿主意的人,我看不是裝逼就是丑。”
“巴拉巴拉……”
也許這位銀面具是個盡忠職守的保密者,又或者他就是是個啞巴,反正舒望就是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只用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舒望站住了,看着對方越走越遠,直至停下。
銀面具轉過身,一瞬不瞬地看着舒望,彷彿在等他說出問題。
“我只是想知道……”舒望抿了抿唇:“如果我的男朋友加入了這個什麼不知道是什麼鬼的組織,他會有危險嗎?”
他等着三米外的銀面具給他答覆,可對方卻像是一座雕像,幾乎一動不動,就在他以為徹底沒戲時,對方突然快步向他走來,然後從他身旁經過。
舒望回了個身,急忙跟了上去:“等等,這是去哪兒?”
銀面具彷彿根本聽不見,只是越走越快,幾乎腳下生風,他也只能快步追了過去,就在他即將趕上時,對方忽然一停,然後轉過了身。
舒望捂着自己險些遭殃的鼻子,深吸了口氣。好險,好險,如果他反應再慢一點,鼻子就要撞在這堅硬的面具上了。
銀面具微微低頭,向舒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看向一米外那緊閉着大門着的房間后,舒望心領神會地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個房間沒有標誌一到十二任何一個羅馬數字,但是看起來又和普通房間看起來不太相似,門更大更寬廣,也許這扇門打開后,就是回去的路了。
與舒望設想的不一樣,門打開后,並沒有出現出路。
只是,他也沒想到,一扇門后,竟然可以藏着這麼多扇門。
房間裏有着數張門,整齊而有序地排列着,這些門看上去長度寬度顏色材質都不差分毫,而從外觀上看,每扇門后都有着一個小小的四方形空間,由不透明的白色材質圍成了一個大約三平米的包間。
等到同銀面具進去一個沒人的包間后,舒望才發現這裏比他想得還要些小,一個沙發,一張擺着電腦的桌子,便塞滿了整個空間。
沙發大概就只能坐一個人而已,雖然他們兩個都不胖,但是同坐一個單人沙發還是有些擠,於是不得不錯落着坐。
舒望看向桌上的電腦,有些疑惑了:“難道這裏是網吧?”他抬頭看向銀面具,期許得到答覆,可對方只是沉默。
舒望只好自己動手研究了。
這電腦看起來極薄,很有幾分科幻電影裏的科技感。大大的電腦屏幕整片黑暗,只有中心亮着一個藍色的按鈕,上面寫着“enter”這個英文。
他隨手點擊了一下,下一秒,一個中年人的監控畫面就佔據了屏幕的四分之三。
再往屏幕的左下角看去,那裏有一個由8×8的圓點組成的正方形,一些圓點是黑的,一些是綠的,唯獨一個是紅的。
難道這個紅色的圓點指的就是他現在所在的這個機位?
舒望再看向屏幕最下側,一個勾與一個叉的圓形圖標就進入了視線。
就在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的時候,突然,一個清晰而又冰冷的機械女聲在包間內響起了:“評委人數54人,已超過最低標準50,第1084次審判正式開始。”
舒望有些發懵:“這就是審判?電腦審判?我還以為是像法院開庭的那種……”
沒多久,電腦就有條不紊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鍾先生,請您在五分鐘內陳述您要加入米斯特瑞的理由。”
電腦監控畫面中,啤酒肚大禿頂的男人旋即露出了諂媚的笑容,極盡所能開始了各種溜須拍馬的奉承與討好,足足講了快三分鐘,卻一點實際內容也沒有。
舒望聽得有些無聊,一邊喝着桌上擺好的的檸檬水,一邊暗自回想起不久前才吃到的荷花酥的滋味。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以至於當荷花酥真出現在他的眼前時,沒能立即反應過來。
就在他眼前十公分的地方,銀面具手心裏靜靜躺着幾枚荷花酥。
舒望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拿起一隻,再小心翼翼地含進嘴裏,嘴裏的甜味一點點的擴散,嘴角翹起的弧度也越來越甜蜜。
“謝謝你,手也沒分成,還有好吃的吃……總之,謝謝你。”
他推了推銀面具的手:“你也吃啊。”
銀面具搖搖頭,手仍舊伸在他面前,現在上面還剩兩枚荷花酥,舒望恍然大悟:“原來你不喜歡吃甜的,那我就幫你好了。”
他一邊吃一邊問道:“審判我也見着了,吃完點心后,可以帶我出去嗎……家裏還有人等着我在。”
銀面具低頭看着舒望,舒望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覺得極為不自在。
他半逃避地將目光從對方臉上的面具移到了屏幕上,忽然生出了一種想法,也許銀面具帶自己來這裏,就是想告訴自己什麼。
現在,這個審判不知道進行到了第幾個步驟,左下角的綠燈已經熄了好些盞了,電腦女聲又說話了:“當評委人數低於18時,審判結果為不合格,目前評委人數18人,此刻開始由評委進行提問。”
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男低音就緊接着響起了,舒望猜測這聲音來自他附近的某一個包間,因為在屏幕左下角,一個小紅點旁邊的小綠點正閃爍着。
“鍾先生,我們知道你的加入可以給我們在汽車行業這一塊帶來人脈與資源,不過這恰恰是我們最不需要的,這一點你也應該清楚得很。所以我問題只有一個——你加入我們的真實理由到底是什麼?”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畫面里的大肚男“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一股腦猛磕了幾個響頭,幾乎一把鼻涕一把淚。:“爺爺奶奶,我求求你們了,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啊!都是我的錯!”
他死命地打着自己的腦袋:“是我一時糊塗,貪污了……幾個億,不過最近我都在想辦法了!可還是差好多……他們就快發現了!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從上面的世界消失,只有你們可以讓我全身而退!我真是求求你們了,我願意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
“如果我按下這個鍵會怎麼樣?”舒望一邊說著一邊講鼠標放在了叉圖標上,在最後一個尾音落地時,他就真按了下去。
只一瞬間,電腦便已黑屏,再次響起了和開頭一樣清晰又冰冷的機械女聲:“第1084次審判正式結束,結果——失敗。”
舒望聳聳肩:“原來我按下去,審判真的會失敗。”與此同時,電腦屏幕又亮了起來,界面與舒望剛進來時一模一樣,中間的“enter”圖標格外的引人注目。
很快包廂外就傳來了不小的動靜聲,似乎有人離開了,他便也道:“雖然我還不是很懂你們到底是什麼,但好像也知道了一點點。我真的很着急,我們可以走了嗎?”
銀面具卻不理會他,而是將包間的門推開一小條縫隙,觀察着外面的情形。
原來,剛才那陣動靜,是因為大門口來了兩個神色冷峻的黑衣人,他們此刻正在與負責人在交談着。
在舒望不解的目光中,銀面具緩緩關上門,然後用手掌遮住了電腦的攝像頭。
接着,舒望聽到了銀面具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們暴露了。”
秦宥一邊用另一隻手摘下臉上的銀面具,一邊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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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躲在牆后,大口喘着氣,待心跳平緩了下來后,他挪到牆角,回頭看了一眼,並無追兵,於是肩膀一聳背靠牆壁,徹底鬆懈了下來。
神經一脫離了緊張的狀態,身旁那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就鑽進了他的耳里。
舒望雙手抓着背後的牆壁,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儼然一副嚴正以待的模樣。
“你……你不是死了嗎?”
“假死不行嗎?”過了許久,秦宥回道。
“那實在太可惜了,害我白開心一場。”舒望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沒堅持過十秒,他就忍不住瞪向秦宥:“我倒希望你是真的死了。”
“是嗎?”秦宥似乎並不在意,從牆壁上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要不要跟過來?”
這時,後方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並越來越大。舒望知道是那些黑衣人追過來了,一時間懊惱不已。
他也沒做啥壞事,為什麼當時要跟着秦宥一起逃跑啊?!
十五分鐘前。
“108,109,現在就去這層樓西邊的廚房埋伏!”
正在門口與負責人交涉着的黑衣人的耳機里忽然傳來了監控人員的聲音,兩個黑衣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而這裏的負責人看上去也有些不耐:“米斯特瑞的成員都是你們惹不起的,有什麼矛盾,出了這間房再說,兩位請離開吧。”
“108,109現在就離開!”另一頭的監控人員聲音也急躁了起來,一方面他不願意惹惱權貴,另一方面是因為,就在剛剛他通過電腦監聽到了舒望與秦宥的談話。
……
“現在我們怎麼辦?”
“我知道我們應該去哪兒。”
“哪兒?”
“這樓西盡頭的A廚房。前些天那裏發現了蟑螂,所以暫時被封鎖了,人手也都轉到了東盡頭的B廚房,所以A廚房裏並沒有人。”
“他們堵在門口,我們怎麼離開?”
“只能等了。”
……
與其得罪這位負責審判的負責人,不如來個瓮中捉鱉,這便是這位監控人員打得好主意,他看着監控畫面中兩位黑衣人仍在遲疑,立即氣不打一處來地狠狠錘上了桌子:“108,109,執行命令!”
這下,代號108,109總算離開了。
而在他們走後沒多久,舒望同秦宥也悄悄地避開監視器從房間裏溜了出來,一個勁地向著東邊奪命狂奔。
正如他們所料,只短短一分鐘,監控人員便發現了自己的致命錯誤,對着那頭的黑衣人道聲嘶力竭地吼道:“錯了錯了!這是圈套,往回追去!”
該死!他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既然攝像頭黑了,那就說明他們知道自己在被監視,那所說的一切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第一天上任就犯這種錯誤,真是他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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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要不要跟過來?”
秦宥見沒人回應,略略回了回頭,又重複了一遍。
明明那些人追的是秦宥,不關他的事,他為什麼要傻不拉幾地跟着秦宥一起逃跑?舒望越想越崩潰,可現在那些人肯定以為他和秦宥是一夥的了……
舒望咬咬牙,跟了上去:“我不跟過來,我走過來。”
秦宥推開B廚房的門,待舒望也進來后,將鐵門緊緊反鎖,又找來了一把椅子堵住門口,看上去氣定神閑的很。
而舒望則不同,他既緊張又焦躁,即使偌大的廚房一個人而沒有,也是不放心得很:“這裏的人都去哪裏了?他們會不會突然回來。”
秦宥走過來,想要拍拍舒望的肩頭,卻被躲開了,他淡定地放下懸空的手:“放心。廚師也是要放假的。他們今天下午有活動,要晚上才會回來。”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
舒望皺着眉往前走,卻不料腳下踢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嚇了一大跳。低頭一看,竟是一個長條形的麻袋,不好的聯繫瞬間浮上心頭:“這不會是……人吧?”
秦宥把麻袋從桌子底下徹底拖了出來:“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冒充進來的?”
舒望心有餘悸,卻仍是不解:他們到底是怎麼識破你的?”
“這個。”
秦宥從餐桌上拿起一塊小小的嬌艷的荷花糕,捧在手心,舉在眼前:“一人只有一塊,這是規定好了的。”
“那你剛剛給我吃那麼多幹什麼?”
“你不是想吃嗎?”
氣氛凝固了一兩秒,舒望跳轉話題:“所以,剛剛你給我……被電腦捕捉到了?”
“差不多。”
“怎麼這麼小氣,多吃他一塊荷花糕會死嗎?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嗎?大不了我付錢就是。”
秦宥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弄錯了,他們抓我不是因為我不守規矩。
舒望的神色變得有些僵硬:“……是因為他們本來就要抓你嗎?因為你舉動異常,就被發現了身份?”
見秦宥並不言語,舒望憤怒地嘆了口氣:“秦宥,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又是假死又是被人抓。難道你是去三了某個黑社會老大嗎?”
秦宥並不直面回答,反而說道:“其實在這裏不守規矩,並不是件小事。”
“規矩之所以存在必定有它的願意。”他掰開荷花酥,向舒望展示着餡料里一個小小圓潤的紅色珠子:“這種東西吃多了是會死人的。”
“那我……”舒望愣了愣,摸向自己的肚子:“我吃了好多個……”
“放心,我給你吃的都是沒有珠子的,包括一開始見面的那一塊,我親手做的。”
“你怎麼……”舒望剛有話想問,卻聽問口傳來了動靜聲,他心中一驚,抓住秦宥的袖子:“糟了!他們要闖進來了!”
像變魔術一樣,秦宥手上忽然多出了一串鑰匙:“鑰匙在我這。他們闖進來最快也要十分鐘。”
說完,他從荷花酥里拿出小紅珠,放在指尖磨搓,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這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葯,吃少了不行,吃多了更不行,一年一顆剛剛好,正好,這個峰會也是一年一度。”
“不吃不行嗎?”
“要加入就要守規矩。”
門口越來越大的撞擊聲攪得舒望心煩意亂:“我們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了,不然遲早會被抓到。天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害我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秦宥,我到底欠了你什麼?”
“……最後一次了、”
不知何時,秦宥挪開了冰箱,一扇狹小的門出現在了兩人眼前:“如果你還相信我的話,就和我一起進去。”
舒望默默瞧了他一眼,徑直走向門裏:“你別誤會,我不相信你,我只是沒路可走了。”
秦宥沒說話,他跟在舒望進入暗門后,將冰箱又挪回了原位,當暗門外的最後一絲光也要被冰箱擋住時,他看向了遠處正在被撞擊着的鐵門。
“還有一分鐘。”
一分鐘后。
黑衣人們總算是闖進了廚房,但令他們吃驚的是,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個詭異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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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門后是一段通向下一層的樓梯,順着樓梯走到底,就出現了一條深邃悠長的走道。
這裏沒有燈、沒有窗,幽暗詭譎,連風的聲音都聽不到,好似一條通往地獄的密道。沒有盡頭,也沒有迴路。
走道兩側牆壁泛着青幽的熒光,舒望跟在秦宥身後,刻意保持着至少一米的距離,兩人影子映射在牆上,顯得既陰森又寂寥。
“你帶我去審判室是想告訴我什麼吧,這裏又是哪裏?”過來好久,舒望忍不住開口了。
秦宥走了會,才頓住了身體:“這裏沒燈,你覺得是什麼在發光?”
“唔……牆?”
“是熒光石做成的牆。熒光石在過去也被叫做……”秦宥緩緩推開眼前的一扇大門:“夜、明、珠。”
“如果我沒記錯,夜明珠不應該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嗎?”
舒望快步走到秦宥身邊,當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呼吸便隨着空氣一起靜止了。
過了一會,秦宥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你知道這座城堡是誰建的嗎?”
“……休·史密斯。”舒望怔怔地背誦着高中歷史課本上的知識:“他是一名優秀的意大利裔建築家,四百年前,來到了我們國家。他華麗精緻的歐式建築風格受到了當時人們的歡迎,曾為多個皇家貴族、富商權臣,甚至皇帝在各地修建了城堡。而這座城堡正是他為當朝位極人臣的丞相劉之章所建……”
說到這裏,舒望忽然有些懂了。
在歷史上,這個劉之章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他手段狠厲,權傾朝野,可謂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連當朝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他攬進天下財富。
據說,劉之章個人甚至比皇帝還要富裕,他把自己所有的家產都秘密藏在了一個地方。只是他一病死,他旗下族人便似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不見。有人說是皇帝動的手腳,有人說是劉家人自己逃走了,總之,劉之章的那筆家產究竟在哪兒,無人得知。後來,還有不少人人特意去尋找過這筆“寶藏”,但最終都無功而返。
不過,現在,舒望總算知道這筆寶藏在哪裏。
他看着眼前一房間金銀珠寶,深深吸了口氣:“這是劉之章傳說中的家產?”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秦宥似乎一點也不為眼前的金光璀璨所誘惑,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這個籃球場大小的房間。
舒望緊跟了上去:“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有一百億,一萬塊錢對你來說重要嗎?大概就相當於普通人眼中的一角錢,掉在地上也懶得撿起。這些不過是千萬分之一而已,而這也正是你能看到它的原因。”
“我能看到它的原因?我不知道。”
“對某些人來說,這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對另一群不該發現卻不小心發現這裏的人來說,這就是天文數字。一旦被金錢迷惑了眼,他們也會被真相迷惑了眼,所以,他們就不會發現這裏還有……另一扇門。”
秦宥按下牆上一個非常不易看見的小突起,另一扇便在他們眼前自行打開了:“這才是真正的,你想了解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房間的排列,和舒望在之前一真一假兩個米斯特瑞,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光線要更為幽暗。
唯一不同的是在走道兩邊,每兩間房之間都掛着一幅肖像畫,上面的人物不盡相同,左邊全是女性,右邊全是男性,從服飾背景來看,這些畫是按照從古至今的順序排列着的。
舒望疑惑道:“米斯特瑞峰會成立不過十年,但是看這些肖像畫,起碼跨越了三四百年的歷史。”
秦宥淡淡道:“米斯特瑞峰會成立了十年,不代表這個組織只存在了十年。它不過是在十年前以這種形式出現了在了公眾視野中。”
“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舒望瞥了秦宥一眼。
“嗯,我比你早來一個星期。”秦宥輕描淡寫道。
舒望暗自思索,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前,秦宥正好“死”掉了……
“講了這麼多,我還是很懵,我們能直奔重點嗎?”他問道。
“還有這麼多房間,你就不想進去看一看嗎?”秦宥反問。
“不想。”舒望看了眼陰測測的四周,只覺背脊生寒,心裏頓時生起了不好的預感:“別的我也懶得管了。你告訴我答案,然後就想離開這裏,不好嗎?”
秦宥沉默了會,然後列舉了一些大佬的名字:“你知道他們嗎?”
“當然,不是雜誌上就是電視上,不是戶外廣告牌,就是大樓LED屏,天天都看到這群人,我都要煩死了。”
“那你知道這個人嗎?”秦宥拿出手機給舒望看了一張中年男人的照片。
“唔……不認識。”
“你每買一輛車,有百分之十的錢是進了這個男人口袋的,算一算世界上有多少輛車,你就知道他賺了多少錢。人們都以為xx汽車、oo汽車、aa汽車、bb汽車都是競爭對手。不對,他們背後的老闆其實是一個人,只是並沒有人知道而已。換句話說,他壟斷了這個行業。而你,剛剛可能湊巧已經見過他了。”
舒望說道:“我好像有些懂了……你的意思米斯特瑞是個隱形富豪組織?他們非常低調,但是資產不透明,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錢。他們在背地裏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操控壟斷着整個市場。其中部分人說不定比世界首富還要富有?”
“接近了,但還差一點。”
秦宥緩緩道來:“在政府系統中,不會再有任何這個男人的資料,因為十年前他就車禍身亡了,而十年前他正好加入了這個組織。”
舒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懂了,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假死有錢佬組織。”
秦宥似乎有些無奈:“你還不明白嗎,這裏的每個人都是幽靈。他們是無形的,他們遊盪在社會的黑影里。他們沒有身份,所以他們可以變成任何一人,可以做任何事。法律與道德在他們眼前形同空氣。他們不受拘束,他們都在體制外,他們是體制外的人。”
“歸根結底,還是假死有錢佬組織咯。”
秦宥嘆了口氣:“這麼說……也對。”
舒望聳聳肩:“這麼說來,這些人權限是很大,可也算不上真正的自由,到底還得吃被控制的葯,遵守這裏的各種規矩,不是嗎?”
“真正的自由,這個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秦宥眼眸一暗。
“所以誰是Boss?”舒望走到油畫戛然而止的地方,仔細揣摩着一左一右兩幅空白的畫面,忽又轉身:“算了,知道也別告訴我。我想了想,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反正這和我也沒關係。”
他推了一把秦宥:“你還不走?”
秦宥看向某間房前,神色深沉:“所有成員的資料就在裏面,包括沈景行的,你不想進去看一眼嗎?”
舒望靜靜打量了他半分鐘,然後搖頭:“算了,我要回家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既然你都說了,那你一定已經進去看過了。他沒有問題,對吧?”
秦宥喉頭髮啞,沉沉“嗯”了一聲。
舒望忍不住嘴角上揚:“只要他不騙我,他不害我就夠了。走吧,你既然知道這個地方,那也肯定是知道出路的。不過,我還是有點奇怪,這裏都沒人嗎?看看我們,這麼悠閑自在,未必也太像在自己家裏了吧。”
“知道這裏的人越少,這裏就越安全,能到這裏的人必然是身份非常高的人。”秦宥說道。
舒望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你是怎麼來這——”他的聲音在看到一扇熟悉的門時戛然而止。
舒望抬頭看了眼門上方的門牌號——14,不知怎麼的就有了一種直覺,這間房就是他之前呆過的十三號房,也就是那間開啟一切的房間。
他伸手去摸把手,秦宥卻制止了他:“裏面有攝像。”
“算了我不進了,直接走吧。”
舒望想要離開,但秦宥卻杵在那扇沒前,沒有動。
“怎麼呢?”舒望問。
秦宥低聲答道:“這個房間就是離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