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遇到變態怎麼辦
舒望叫了一輛計程車,叫司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風都城郊。
司機大概是警匪片看多了,看着舒望着急的臉色后頓時一輛恍然大悟,然後熱血沸騰,憑藉著自己出色的開車技巧,多年的駕駛經驗以及對這座城市角角落落的了解,在不闖紅燈、不超速,沒有違和任何交通法規的情況下,開着這輛殘破老舊的計程車就如同駕駛着一駕衝天的火箭,在風都的大街小巷裏各種風馳電掣着。
那邊司機飆車飆得酣暢淋漓,而這邊舒望卻慢慢冷靜了下來。
當計程車穩穩停在沈景行他父母家樓房前時,他沒有立即進去,而是慢慢走到旁邊超市滿了點水果和禮品,並趁着這點時間盤算了下說詞,甚至還在心中演練了兩三遍,才上樓敲響了沈景行父母家的門。
奇怪的是,他敲了許久,都沒有人來應門。
舒望對着門裏大喊了幾聲叔叔阿姨,仍沒有得到回應,倒是隔壁的京巴狗衝到門口,隔着紗布網着的鐵門對他汪汪大叫。
舒望瞅了瞅那京巴狗,小心翼翼地來到了這鄰居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在嗎?”
京巴狗仍是叫個不停,直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老黃,回屋去。”
屋裏光線幽暗,滿臉褶子的老頭隔着門上被灰塵塞滿的紗網,向舒望投來了戒備的目光:“你誰啊?”
“哦,我是來找隔壁家沈叔叔沈阿姨的,可他們好像不在家……你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嗎?”
“誰知道啊?!走了好些年,前些天又突然回來了,指不定這回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舒望察覺到了不對勁,趕緊問道:“大爺,那您知道他們之前為什麼走,又為什麼回來嗎?”
“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告訴你?哼。”老頭一邊哼着視線一邊往下飄。
舒望低頭看了看手裏提着的水果和禮品,心中頓時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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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沈景行父母家時已經下午兩三點了,舒望剛一出小區,便碰着了剛購物回來,一前一後走着的沈爸爸和沈媽媽。
本來面無表情的兩人一見到他立刻笑得和顏悅色,沈媽媽更是盛情挽留他吃晚飯:“小舒啊,今天阿姨買了魚,留下吃飯吧。上次做的酸菜魚,怎麼樣?今天再做給你吃?”
舒望找理由婉拒了,可走前,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阿姨,你和叔叔很愛吃魚?”
“哪有哪有,魚刺太多了,我和你叔叔吃魚真不行,不過……”沈媽媽突然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她很快就接着笑道:“不過人老了嗎,就愛吃味大點的,開胃!”
與兩老告別後,舒望獨自走在這條車來車往的大路上,腦子裏浮現的全是鄰居老頭跟他說的話。
“唉,說來話長,他們倆當初走也是沒辦法,畢竟家裏只有一個獨子,出事了得多難過,留在這地方不是叫人傷心嗎。前些天,我碰到他倆回來,真是老了十歲啊,我看他們這回回來可能就是清清兒子的東西而已。”
“他們家兒子叫什麼名字?”
“沈家明啊。”
“那、那他們就沒有別的孩子了嗎?”
“不都說了是獨子嗎?你這人怎麼這麼磨磨唧唧的……”
事已至此,所有的疑問全都迎刃而解。
舒望的笑容還掛在嘴角,眼前卻先一步濕潤了起來。
原來,只是一場煞費苦心的騙局啊……
為什麼沈景行不愛吃酸,可沈爸爸沈媽媽還是這麼執着地給他做醋溜土豆絲,做酸菜魚?
那是因為沈景行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孩子的啊!
真正無酸不歡的人是沈家明,是那個他根本沒見過的人啊。不對,他大概已經見過了。
就在沈景行家的那本相冊上。
和沈爸爸沈媽媽合照的小娃娃才不是什麼沈景行,那分明就是沈家明,所以相冊才會到一半截然而止,因為後面的照片被拿走了,因為人在再長大些,就能看出相貌的區別了。
如果這個人是沈家明,那沈景行又是誰?
舒望想到了那天舒明心對他的警告,一時間心灰意冷,迷茫不已。
好巧,這時,手機響了,是沈景行的來電。
舒望站在巨大的法國梧桐下,吸了吸鼻子,然後接通了電話。
“幹什麼在?”沈景行問。
“我在散步,你呢?”舒望回道。
“剛剛談了談生意……”
過了許久,那邊傳來沈景行低沉的聲音:“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舒望低低地說:“我特別想現在就見到你。”
掛下電話后,舒望立即打電話給了馮義博:“幫我個小忙,就當之前的補償。”
十分鐘后舒望坐上了開往迷都的大巴車。
臭氣熏天的環境,狹小骯髒的鋪位,加上司機又急又糙的駕駛技術,他本以為自己會看一晚上的月亮。可事實是,躺下后,不到十分鐘,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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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要去隔壁家?不,你能去!”
譚輕水伸手攔住秦因書,神色堅定無比。
“為什麼?”秦因書問。
“因為……”譚輕水認真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因為要吃午飯了呀!”
秦因書沒辦法,只能被秦因書拉着下樓吃飯去了。
在午飯期間,他看劉黛柔神色很不好,幾次吃着吃着就差點一頭栽進碗裏,於是關心道:“阿姨,你這是怎麼呢?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劉黛柔連忙甩了甩頭:“沒事兒,阿姨好着呢。下午想吃什麼儘管跟阿姨說啊。”
這時,安安靜靜的譚輕水突然撅着嘴巴小聲嘟囔了一句:“媽媽騙人,媽媽昨天晚上又沒睡覺。”
劉黛柔揉揉譚輕水的小腦袋:“媽媽這不是為了保護阿水嗎?”
“我不要,嗚,我不要媽媽累累……”譚輕水大大的眼眶忽然溢滿了淚水。
秦因書實在沒忍住,嚴肅問道:“阿姨,這到底怎麼回事?說出來,我和我小爹也能幫幫你,給你出出主意。”
劉黛柔訕訕地說:“沒事,就是阿姨膽小迷信罷了,晚上害怕出事,不敢睡而已。”
“出什麼事?為什麼不敢睡?”
“因為媽媽說家裏不幹凈,可我覺得家裏可乾淨了,地板都能發亮!”譚輕水立即搶答道。
秦因書直直地看着劉黛柔的眼睛:“阿姨,哪裏不幹凈呢?”
劉黛柔被那銳利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震,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秦因書是個小孩子而已。
她不動聲色地側過臉避開秦因書的目光:“上次、上次小書你去隔壁家宅子不是昏倒了嗎,我找人打聽了下,說隔壁可能是有髒東西,我們兩家隔得那麼近,我不也怕……”
“什麼髒東西,我怎麼沒看到過?”譚輕水傻乎乎地歪着腦袋問道。
劉黛柔並不回答,他將譚輕水推給秦因書:“既然飯吃完了,阿水帶小書上樓玩去吧,閣樓里有新買的玩具和故事書喲。”
小孩子果然忘性大,譚輕水一聽玩具兩字,立馬雀躍得要飛了起來,他拉住秦因書往閣樓跑去。
“小書,我跟你講,我媽媽跟我新買的這個玩具可棒了……”
譚輕水和秦因書在樓上玩了一下便有些累了,他將手裏拼了個亂七八糟的魔方塞到秦因書手裏:“小書,交給你了哦。”
然後擺着小板凳坐在小窗戶旁,支着腦袋看着對面那扇緊緊閉着的窗。
秦因書則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接過譚輕水的魔方,沒兩下便拼成功了,可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卻仍沒停下。
他總感覺劉黛柔有事瞞着他在,而且是非常不好的事。
譚輕水嘆了第十口氣后,回頭見到秦因書手裏拼成的魔方,又忽然開心了起來。他從小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冊便要同秦因書分享:“小書,這是我的相冊,你要看嗎?”
還在晃神的秦因書一聽,立即精神就抖擻了起來,對他來說,第一重要的是小爹,第二重要的就是阿水了。
“嘿喲嘿喲。”另一邊,譚輕水已經吃力地抱着厚重的相冊走到了秦因書身邊。
在相冊落到小桌子上時,他“唉喲喂”地=地舒嘆了一聲,然後得意地對秦因書說道:“從我出生開始,所有的照片都在這裏面哦。”
“刷刷刷”這是翻動相冊的聲音。
而奶聲奶氣的則是譚輕水的講解聲:
“這是我出生的第一天,長得有些丑,你不要看了。”
“這是我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外公外婆的全家福,嗚……我好想爸爸啊……”
“啊!看!這一張!我去看了熊貓!媽媽說還是我比熊貓可愛些,可我覺得熊貓比我可愛多了……”
……
“我不喜歡這個胖阿姨。”譚輕水指着一張大合照,小臉皺成了一團:“每次都喜歡捏我的臉,痛死了。”
秦因書隨意一瞥:“阿水,這是什麼照的呀?”
“嗯……前年,前年元旦照的!那一棟樓里住的全是我爸爸媽媽的同事,那天學校組織了活動,所以大家就一起照了一張。除了這個胖阿姨,樓里住的都是些退了休的爺爺奶奶,他們對我可好了,才不會亂捏我的臉。”
秦因書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接着起身走向窗邊,探出半個身子看着對面:“阿水,你確定對面住了人嗎?”
“百分之百確定!”譚輕水信誓旦旦地挺起小胸脯。
“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你每次收到紙飛機都是晚上?”
“對!”
“那對面開燈了嗎?”
“沒有。”譚輕水搖搖頭:“只有那個很溫柔的阿姨來的時候,隔壁的房子才會開燈。”
“什麼阿姨?”
“就是那棟房子的主人,她有時候會來住幾天。”
秦因書追問道:“具體是什麼時候,比如說星期幾,阿水你知道嗎?”
“好像是星期一或星期二吧,我也記不太清了。”
“今天周末,隔壁肯定沒人,那我得過去看看。”秦因書甫一說完,便被譚輕水拉住了袖子,他看着對方嘴巴撅的老高,不由問道:“怎麼呢?”
“小書不能過去呢,小書過去就會暈倒!”
“沒事兒,我上次只是營養不良而已,乖,聽話。”
譚輕水不情不願地甩着秦因書的袖子:“我不,媽媽說過,小書不能過去,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阿水,世上沒有鬼的,我去看看就回來。”秦因書好生勸慰着。
“什麼?!有鬼!”譚輕水瞪大眼睛往後退了一步,嚇得眼中冒起了淚花:“不是說是髒東西嗎,怎麼就變成鬼了,好可怕……”
秦因書無奈扶額:“沒鬼沒鬼,我逗你玩的,我發誓我去看一眼就回。”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我媽媽……”譚輕水低頭對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除非……除非你帶我一起去!”
“行,但你一定要不能離開我半步。“秦因書嚴肅囑咐道。
“嗯!我會緊緊牽着小書的手的!”
兩個小傢伙趁着劉黛柔在屋裏睡覺,悄悄跑下了樓,並塞了一把狗糧到譚輕水家寵物狗球球的碗裏,堵住了它要叫的狗嘴。
秦因書正欲走出小院,譚輕水卻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了兩家交接的籬笆牆處。
譚輕水蹲下身扒開花花草草,一個模樣有些寒磣的狗洞便出現了。
“這是我們家球球刨的!”他扭頭看向秦因書,眼睛亮亮的,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和不遠處拚命甩着尾巴的球球看上去幾乎如出一轍。
“阿水真厲害。”秦因書由衷誇獎道,譚輕水不好意思低頭嘿嘿地笑着,可此時誰也沒想到不遠處的球球竟然發出了不滿的“嗚嗚”聲。
譚輕水連忙跑回去再給球球抓了把狗糧,才又開心地小跑了回來:“小書,我們開始爬吧!”
鑽狗洞對於秦因書來說倒是兩生第一回,但是看着前面譚輕水既興奮又開心的樣子,他竟然也在羞恥中生出了淡淡的欣喜之情。
和喜歡的人一起鑽狗洞這樣浪漫又寶貴的經歷,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擁有呢?很幸運,他就是其中的一位。
譚輕水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泥土,對着眼前的一切,從心底發出了“哇”的讚歎聲。
“哇,阿水,你看原來這邊的柵欄門是開着的!”
秦因書一扭頭,果然如此,再看向屋子大門,竟也是微微掩着的。
一瞬間,他的警惕心猛然覺醒:“阿水,跟緊我。”他向後夠着譚輕水的手,小心翼翼推開了門。
“咯吱”一聲門開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客廳,沙發,茶几,電機,和普通人家幾乎沒有區別。他帶着譚輕水上樓,仔仔細細探尋着這棟宅子的詭異之處。
這房子和譚輕水家的構造一模一樣,一樓是客廳廚房,二樓有兩間卧室及廁所,三樓則是帶了一個小衛生間的閣樓。
秦因書推開二樓的一間房,這件房裏擺着一張柔軟的大床,床鋪乾淨整潔,色調明亮清新,讓人很是舒服。而另一間房就則小上了許多,只擺了張單人床,裝修擺設也多為樸素。
兩人並沒發現什麼不同之處,便一起上了三樓。
看着空空蕩蕩的閣樓,譚輕水略有些失望,嘆着氣躺在了靠窗的小床上:“我還以為可以碰着小飛機呢。”
秦因書走到桌邊,打開抽屜發現了一個被撕了許多的頁的本子,他把本子拿來給譚輕水看:“阿水,你看,飛機是用這個紙折的嗎!”
譚輕水立即坐了起來:“對,就是這種小字本的紙!”說完,他又苦惱地支起了腦袋:“可是,小飛機怎麼不見了呢?”
秦因書轉身細細打量着這個小小的閣樓,雖然閣樓已經很小了,可是看起來還是略顯幾分空蕩。除了一個狹小的衛生間,就只有一張一米寬的床、一個擺滿書的柜子、一張小書桌和一把小椅子了,竟然連燈都沒有一盞。
譚輕水跪在床上,想要打開窗戶,卻發現根本就打不動。這是一張上下推拉的窗戶,小小一片玻璃,被塗成了黑色。
秦因書去幫忙,發現這窗戶似乎被做了手腳,最多只能開一條十公分的縫隙,然後便卡在了那,動不了了。
“阿水,樓下的窗戶是不是也都塗成了黑色?”他問道。
譚輕水想了想:“對,連廚房廁所的窗戶也是黑的,屋子裏這麼黑布隆冬的,小飛機難道不害怕嗎?咦,小書,你在看什麼?”看到秦因書站住書架邊,譚輕水也好奇地走了過去,一見到對方手裏的書,他就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哇!這是喜羊羊與灰太狼的漫畫!”
秦因書問道:“你很愛看嗎?”
譚輕水反問道:“難道你不愛看嗎?像我們這種小學生都愛看呀!”
“是嗎?”秦因書目光在書柜上一行一行的掃過:“《AAAA》、《BBBB》、《CCCC》……這些你們也愛看嗎?”
“那當然了,只要沒有字的,我們一年級的小朋友都可喜歡了。不對,小書,你不也是一年級的嗎?”
“咳咳,”秦因書輕咳了幾聲:“我看阿姨該醒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譚輕水歪着腦袋看他:“小書,你這是在轉移話題嗎?”不等他回話,譚輕水就給了他一個愛的抱抱:“沒事的,小書,我們還是小孩子,找不到髒東西也沒有關係,可以讓爸爸媽媽來找呀。”
“不行。”秦因書忽然沉下聲,變得一臉嚴肅:“阿水,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阿姨,不然就會有怪物來抓你了。”
“哦。”譚輕水委屈地應了一聲,然後摸着肚子慢慢下樓:“好餓啊,我要回家吃飯了。”他接着轉頭看了眼秦因書:“還有啊小書,我們已經上小學了,你能別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幼稚了嗎?這個世上只有鬼沒有怪物,好嗎?”
秦因書語塞,默默地跟着譚輕水下了樓,在對方準備再鑽狗洞回去時,他連忙拽住了他:“欸,阿水,這回我們走大門回去,怎麼樣?”
譚輕水明顯有些不高興:“為什麼啊?我們家球球刨的狗洞可是世上最好的狗洞!”
秦因書四處看了看,忽然指向了不遠處一個掃着地的大爺:“你看,那個爺爺看着我們在呢,他會笑我們爬狗洞的。”
譚輕水最怕生了,立刻躲在了秦因書身後,也絕口不提鑽狗洞的事了。
秦因書回頭看了眼這棟陰沉沉的宅子,總覺得有古怪,屋裏一個人也沒有,門還是開的,可電視遙控器卻是熱的,實在是讓他很疑惑。
他看大爺估計是小區裏的清潔工,應該對這一塊很熟悉,於是問道:“爺爺,你知道這家屋子裏住的是誰嗎?”
他問了好幾聲,對方都沒反應,還是走到了跟前,大爺才反應了過來,手腳並用地又指耳朵又指嘴巴的。
秦因書總算明白了,這位大爺是個聾啞人,只好訕訕地同譚輕水先回去了。
一回到家,譚輕水就活潑了許多:“我覺得小飛機肯定是吃壞肚子去醫院了,真是太不巧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碰到他,唉……”
秦因書冷不丁問道:“阿水,你怎麼知道他是吃壞肚子了?”
“難道你沒有聞到嗎?廚房裏有股淡淡的臭味!”譚輕水不解道。
秦因書仔細想了想,他也的確在廚房裏聞到了臭味,不過他清楚,那只是臭豆腐的味道而已。等等,臭豆腐的味道,他好像不只在廚房裏聞到過……
“阿水,你在這獃著!”秦因書忽然靈機一動,還沒來得及換拖鞋的他轉身就往回跑去:“我去去就回。”
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行蹤,秦因書趁着沒人注意自己,再次鑽了狗洞。他一進到隔壁屋裏,就打開了電視,結果是雖然電視可以正常播放節目,但音量卻顯示為零。
他還想再找找其他線索,卻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便立即躲在了角落裏一座巨大的花瓶後面。
果然如他所料,進來的就是剛剛那位聾啞人大爺,剛剛也這是在這位老大爺身上,他再次聞到了淡淡的臭豆腐味。
這樣看來,這大爺根本不是什麼小區里清潔工,他就住在這棟奇怪的房子裏。
沒有換鞋,也沒有脫衣,聾啞大爺徑直出了後門,然後又形色匆匆回來上了樓。趁着大爺上樓的時候,秦因書去後門瞧了瞧。
這屋子後面是一條窄窄的小巷,此時小巷上正停着一輛黑色的寶馬。
一邊驚詫着老大爺竟然買得起寶馬,秦因書一邊往車尾走去,此時車子的後備箱正大大打開着,他往裏看了看,卻看見了一個深色的毛毯和一個黑色的大箱子。
正奇怪着,遠處便有腳步聲傳來,他連忙躲在了垃圾桶后,偷偷看着聾啞大爺又拎了個黑色大箱子往這邊走來。
這箱子裏裝得到底是什麼?秦因書很是不解,只是還沒想出來,大爺便駕着車不見了蹤影。
看那寶馬徹底消失后,秦因書也慢慢從垃圾桶後走了出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往回走,可是半分鐘后,他停了下來。
因為一雙手從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上。
在那一瞬間,秦因書冒出了冷汗,他僵硬着身體,緩緩轉過頭。
“小朋友,你好啊。”
他看到了那本該消失的聾啞老人正在對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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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舒望醒了,迷都也到了。
他隨手攔了輛計程車,卻沒想到米斯特瑞峰會的舉辦地坐落在一個非常偏遠的山裏,光車費就花了他兩百。
不過,這兒雖然地處偏遠,但風景卻是清幽怡人,四季如春。
翠綠的山,潺潺的河,連空氣都帶着青草的芬芳,不過,要數最美的還是山林深處的那座建在懸崖上的城堡。
舒望站在山腳,可以看清那城堡一小半的模樣,雖然是歐式建築,但當初設計師還加入了不少中式古典元素,和這密密山林配起,倒也別有風情。
這座美得很不接地氣的城堡有個很接地氣的名字——劉家堡。如果要說起城堡的來歷,那還得追溯到好幾百年前。
劉家堡是由歐洲來的一位藝術家兼建築師為當朝一位劉姓大臣所造。現今,這城堡自然歸為國有了,不過當初那位大師在全國各地建了許多這樣的建築,所以這劉家堡也沒有那麼稀奇和寶貴,米斯特瑞論壇的創始人便把它租了下來。
即便如此,要想進去還是十分困難。
比如,舒望現在就在山腳下遇到了困難。
他以為主辦方只是租了個城堡,可沒想到竟是財大氣粗地把整座山全租了,並在山腳下就設立了第一道關卡.,而第二道關卡自然就設在城堡門口。
只有收到邀請的精英人士才能進入城堡,這所謂的第一道關卡不過只是為了坑那些冤大頭而已。首先,你必須提前一個月花費十萬塊錢買一張進山券,這意味着你可以在山裏肆意打滾撒尿喂蚊子,但是不好意思,沒有邀請函,第二道關卡你就是進不去。
雖然進不了城堡,許多商人在山裏喂蚊子的過程中還是能結下深厚的友誼,為事業拓展了新的的人脈關係,所以願意出這個錢的人還是不少。
若想進去,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直接給沈景行打個電話。
但是舒望不想這樣做,從知道沈景行在騙他開始,他就在心中悄悄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也許是上天助他,舒望非常幸運地看見了一輛眼熟的邁巴赫。這輛邁巴赫正是秦因書的合作夥伴徐凡的愛車。
心頭一個計劃閃過,舒望直接攔住了那輛正要進入山中的邁巴赫。
“徐先生,我有要事要和你商討。”
不出意外,徐凡讓他上了車,他坐在車裏,沾着對方的光,毫無阻攔地過了第一道關卡。
車裏加上舒望一共有四個人,帶着墨鏡的司機兼保鏢,打扮優雅得體的女秘書,以及精英氣質初顯的徐凡。
幾個月前,徐凡不過還是個普普通通、丟到人海里都認不出的程序猿,現在換上高定西服、輸了個大背頭后竟也有了些大佬的氣質了。
“蒂娜,老王,這位就是我和你們提過的那位秦先生的助理。”徐凡這樣介紹着舒望。
舒望立刻就明白了。除了他、徐凡、秦因書三人,沒人知道徐凡的合作夥伴只是個孩子而已,對外徐凡一直將秦因書稱為秦先生,這樣解釋他的來歷不過是在提醒他別露餡罷了。
“所以究竟是什麼事這麼重要”徐凡問道。
“這個嘛……”舒望眼神微閃,狀似無意地瞥了瞥前面兩人:“我想我們還是……”
“但說無妨,他們都是自己人。”
舒望打草稿都來不及,乾脆直起腰桿,故作樣子道:“徐先生,我看我們還是進去后找個安靜的地方再好好談一談。”
“那好,這樣也行。”幸運的是,徐凡不疑有他。
舒望在心中鬆了口氣,看着窗外風景迅速倒退,很快就第二次次沾着徐凡的光進入了劉家堡——他敢肯定,那些安保人員一定是把他誤認成了徐凡的助理或者跟班。
一進主會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擺滿各式各樣限量版豪車的超豪華停車場。
無論來客身份多有高貴,必須在這停車步行,這是米斯特瑞峰會的死規矩,毫無例外,徐凡也得遵守。
從外面仰望時,舒望以為城堡很近,進來后才發現從這裏走到城堡還很有一段距離。
他們會經過一座宏大的精心佈置過的花園,別有野趣的小路,高貴典雅的噴泉,還有被細心呵護修剪的各式花卉,一切就如同童話故事裏的一般。
更人性化的是,這兒到處都擺着供自助的酒水點心並為人們創造了可供交談的私人空間。如果你走着走着,和某個大佬“擦出了火花”,便可以就近坐在花藤長廊下的長凳上好好攀談,抑或是在青青柳樹下一邊品着82年的拉菲一邊交際,像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而徐凡則同舒望來到了花園的一個隱蔽角落。
徐凡抬眸示意:“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了。”
舒望往回望了望離兩人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女秘和保鏢,大腦飛速運轉,最終只好在徐凡期待的目光下硬着頭皮開口了。
“其實……我只是想來告訴你……秦因書有事讓我轉告你……關於上次談論的事……”舒望咬牙說道:“他、他、他非常支持你的觀點……對!秦因書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真的?”徐凡面露些許驚喜:“我本來還以為他並不贊同我的想法。雖然年紀小,可他的判斷總是異常準確,我幾乎已經放棄原先的想法了……”
“等等!”舒望暗叫不妙,連忙補救:“你應該先聽我把後半段話說完。秦因書說的贊同,只是暫時的贊同而已。這種大事不能操之過急,現在下定論還太早,還需要再觀望一段時間.。所以,他想在下個月的今天,再同你好好談一談。”
“對,有道理。”徐凡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這段時間,情勢瞬息萬變,做出正確的抉擇必定經過長遠的考量。”
舒望微鬆了口氣:“對,這就是他的意思。”
徐凡笑着同舒望握手感謝:“辛苦你了,親自來把這件事告訴我。”
“應該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徐凡回頭暗示着,那邊已經來了好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舒望當然懂他的意思:“下回再見。”
待徐凡走後,他吃了桌上的幾個馬卡龍,並被甜膩到灌了一瓶來自法國的千元一瓶的夏特丹礦泉水后,才落寞地想起了他來這裏的真實目的。
不過依他看,結果多半不怎麼好。
這種必須直面慘淡人生的無力感,即使喝了千元一瓶的礦泉水也無法消除。
如果沈景行可以完美解釋這一切呢?舒望不是沒想過沈景行有苦衷的可能,只是在他看來,賭這還不如去買彩票。
他一鼓氣,決定無論如何,今天都必須有個結果。
欺騙和隱瞞或許有壞的借口也有好的借口,但是無論哪種,他都不喜歡。
舒望四處找尋着沈景行的身影,當目光不小心掃到一個女人身上時,對方抬頭對他輕輕笑了笑。這個女人相貌普通,最多只能算作清秀,可她皮膚白皙,笑容溫婉,不免讓人心生親近。
舒望回以了一個善意的笑容,走過去詢問道:“你好,請問你知道沈景行在哪裏嗎?”
依他看,這人看起來不是秘書就是助理,而動作神態又很從容,應該是隨着老闆來過好幾次了,對這兒肯定比他熟得多。
“你是說沈先生嗎?那你就問對了人。不久前我正好看到了他,他正在十二號房間開會,現在應該也還在。”女人揚起嘴角,露出了小小的梨渦,看起來還有幾分小俏皮。
“真是謝謝你啊。”
“不用謝。”女人好心囑咐道:“如果你要去就趕快了,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散會。對了,我聽說這裏的特色美食是荷花酥,很好吃的,你可以嘗一嘗。”
劉家堡一共有三樓,每層挑高五米,並有很多房間,娛樂的、休息的、下午茶的、健身的、看書的……但是這麼多房間中,用於會議的只有四個,這些房間被用羅馬數字從一到十二標了出來。一樓是房間一到四,二樓是房間五到八,三樓是房間九到十二。
唯一令人有些驚訝的是,這樣偌大一個城堡竟連個窗戶都沒有。雖然現代的大功率燈具可以輕易使其內部亮如白晝,但那種自然光帶來的通透安寧之感卻始終少了幾分。
舒望上到三樓,很快就找到了十二號房間,正欲進去時,被一個溫文爾雅的侍者攔下了。
“先生,不好意思,九到十二號房間都被私人包下了。”
對方這麼一說,舒望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些房間個個大門緊閉着,門前甚至還有密碼鎖,而一二樓的房間卻是想進便進,隨意推開一扇門進去,都能聽到有人就着金融、科技、互聯網或其他行業的形勢與變革高談闊論,慷慨陳詞着。
“我是來找一個朋友的,他就在十二號房間裏,你可以幫我叫他出來一下嗎?”舒望懇求地看着侍者。
“非常抱歉,我沒有這樣的權限,要不然我帶您到餐廳吃些東西,邊吃邊等?我們這裏的食物都非常可口,相信一定能符合您的口味。”
舒望無奈,跟着侍者往左邊走去,他隨口問道:“我聽說你們這裏的荷花酥很好吃,是嗎?”
侍者臉上浮起笑容:“是的,您對我們這兒可真了解啊。”
舒望跟着侍者走到了最左邊上的一個房間,這間房間不算太大,裝修得古香古色,很有古典韻味,只是屋裏也沒人,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侍者恭敬地鞠躬:“您先在這裏休息休息。”然後,禮貌地替舒望帶上了門。
看着侍者關門離去,舒望心裏憋了好久的一口氣終於嘆了出來。
這很難讓人相信,但是他現在的確身處劉家堡之中,而沈景行與他只有一牆之隔。
明明前路茫然,而他現在卻還坐在這裏等荷花酥吃,實在有些太沒志氣了,這樣一想,心情愈發低沉。
沒過多久,有人推門進來了,可進來的卻不是剛才那位侍者,舒望一抬頭,臉就黑下了三分。
因為來者正是和他關係敏感尷尬複雜又僵硬的蔣立周。
說實話,以蔣立周的身份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但是對於一個欺負過自己的人,舒望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
尤其是當他知道這個人還是拋棄他和他媽的男人後,單純的厭惡之外還多了一點怨氣。
眼看就蔣立周就要自己身邊坐下,舒望毫不猶豫地起身坐到了房間的最角落裏,可謂避之不及。
“就這麼嫌棄我?”蔣立周倒是安穩得很,坐下后便小抿一口龍井,拿起桌上的財經雜誌悠閑地翻閱。
“蔣先生,我們並不怎麼熟。”
縱使舒望已經表明了抵觸的態度,可蔣立周仍繼續說道:“不管怎樣,謝謝你離開水都。”
舒望撇過臉:“你想多了,我離開水都只是因為我想離開而已。”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蔣立周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金絲眼鏡:“聽說,你是來找我的?”
舒望充耳不聞。
蔣立周用餘光瞥向角落:“這裏的工作人員告訴我的,我從十二號房間出來后他們告訴我你找我。”
舒望聳聳肩:“你弄錯了,我是來找沈景行的,他也在十二號房間裏。”
“沈景行?那個年輕的神秘商人?”
“嗯。”舒望淡淡應道,可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了蔣立周的低笑聲,他臉色微變,坐起身懟回去:“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大概是你有什麼問題吧。”蔣立周合上手裏的雜誌,神情淡漠地向角落裏的舒望走來:“因為,十二號房裏只有我一個人。”
“……”
舒望把椅子往角落裏移了又移,努力使自己和蔣立周保持了三十公分的距離。
他忍住怒氣,扭頭看着剛剛一屁股坐在自己身旁的這個貌似儒雅其實臉皮賊厚的中年男子:“我不是傻子,好嗎?”
“大費周章包下這間房,就只為了一個人呆在裏面……”他低笑一聲:“難道是打飛機嗎?恕我直言,某人的某種癖好可真是有些奇怪。”
蔣立周依舊波瀾不驚:“如果我說我剛剛正在十二號房裏接受審判,你信嗎?”
“不信。審判?怎麼不把什麼上帝什麼惡魔也拉出來一起說,你是小說看多了吧。”
“那如果我說蔣經蘭她其實不是我女兒,你信嗎”蔣立周冷不丁問道。
舒望下意識地拉遠與蔣立周的距離,像一隻受驚的刺蝟目光戒備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蔣立周輕輕嘆謂一聲,低垂的眼眸忽明忽暗:“我之所以有一個女兒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女兒,她是我收養的,和我過世的妻子。”
他側過頭來看着舒望:“但是在她之前,我還有過一個女人。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很像黑寶石嗎?”
舒望呼吸一滯,閃爍着目光飄向別處:“……沒有。”
蔣立周輕輕嘆謂出聲:“她的眼睛就很像黑寶石。”
舒望忍不住冷哼一聲:“被你誇獎,那她可真是倒大霉了。”
“此話怎講?”
“你愛你女兒嗎?如果愛,就麻煩你繼續做個好爸爸,而不是在這裏裝酸掉牙的情聖。”
舒望心中不快極了,什麼荷花酥什麼沈景行,全一併從腦子裏摒除出去了,氣沖沖地就要離開。
只是才走了兩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喂,你有沒有覺得這棟樓在搖?”舒望仰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頭上那頂搖搖顫顫的鏤空雕花大吊燈。
“……也許吧……什麼?”蔣立周好似才反應過來,當看到茶杯里的水面泛起層層波紋時,他當即露出了一如以往的沉着神色,命令道:“坐下。”
“什麼?”舒望臉色有些發白問:“這是地震嗎?”
蔣立周一把拉住舒望的手腕,將他按坐在自己身邊,隱藏在鏡片下的眼眸幽暗:“你不是要去找沈景行嗎?”
舒望可以清楚聽見自己每一次心臟撞擊胸膛的聲音,尤其在這種一片死寂的情況下。
一分鐘后,世界的震動漸漸消失了,而舒望的心跳也慢慢恢復了正常,一切平靜而又安寧,彷彿什麼也未曾發生。
他緩緩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剛一張嘴,掛在唇角的冷汗便沾濕了蒼白的唇瓣,一股涼涼的鹹味自舌尖蔓延到大腦,提醒着他還活着這一事實。
只是。
只是這個和他流着相同血脈的男人太不正常了。
冷靜得太不正常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舒望啞着嗓子問:“這不是地震,對嗎?”
蔣立周走到門口,像個紳士一樣拉開了緊閉的門,微揚嘴角的透露了一絲意味深長:“如果我說我剛剛正在十二號房間裏接受審判,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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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因書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的手腳被束縛着,嘴巴被膠帶貼着,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蜷縮在狹窄密閉的黑箱子之中,動彈不得。
四肢好像不是他的了,神志這個東西似乎也在隨着車子的顛簸慢慢頹靡消散。
當箱子被粗暴地打開,當千萬縷刺眼的白熾光射向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一個不知名的小旅館裏。
“喝點水。”
一個男人走過來粗暴地撕開他嘴上的貼布,就開始拽着他的頭髮給他灌水,表情冷漠而無情,動作蠻橫卻有效。
秦因書猛嗆了好幾口水,才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他坐在箱子裏,抬起頭眯眼打量着這個眼前陌生的男人,喉腔里泛起一陣澀澀的苦味,慢慢的,所有沉睡的感官回來了。
寸頭、大眾臉、不高不矮的中等身材,路人中的路人。
秦因書在記憶里搜腸刮肚,到最後他只能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人。
不過,綁架他的不是隔壁的老頭嗎?
他再抬頭望去,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感受了,忽然就彎起嘴角朝他露出了一個令人戰慄的微笑。
這一模一樣的笑讓秦因書膽敢打包票,這個男人就是之前的老頭子!
只是如果這就是事實的話,那可真是細思極恐。
一個普通男人扮成一個老頭,一直潛伏在譚輕水隔壁,被他發現后更是綁架了他。不知為什麼,他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聯繫的,包括之前他那次古怪的暈倒。無論真相背後的是人,還是非人,他們都是衝著他去的。
秦因書裝作要哭的樣子,瑟瑟發抖道:“叔叔,這是哪裏?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裏?”
男人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目光中似乎還摻雜着一絲被輕視的憤怒:“不要在這給我耍花招,否則,你會後悔的。”
秦因書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識破的,只好改換另一種方式:“如果你要錢,我家裏有錢,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男人似乎有些想笑,他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頭:“一億?兩億?還是三億?不夠,差遠了。”
秦因書也被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嚇了一跳:“無論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答應你。”
男人道:“有些東西錢是給不了的。”
秦因書道:“既然你不同意,那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別掙扎了,你逃不掉的。”
舒望背在背後試圖解開繩子的手頓時僵住了,不過,下一瞬間,他聽到男人嘴裏吐出了兩個字:“三個。”
“三個問題。”
“為什麼要潛伏在隔壁?”
“拿人錢財□□罷了。”
“為什麼要綁架我?”
“呵呵,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時,我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我這一輩子都是替人打工的,所以這次機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是我最好的籌碼,所以別再動一些歪心思了。”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很簡單的,就是想成為他們一樣的人而已。”
秦因書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是誰?還有一個黑箱子呢?我見過它,它在哪?裏面裝了什麼?”
男人的視線冷漠地飄向左邊:“三個問題,結束了。不過……”他勾了一下嘴角:“你竟然真的不知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知道真相的樣子了。我說讓我裝成一個老頭天天呆那兒幹什麼呢?原來電影的事還真的可以發生,interesting。”
“等一下……”秦因書口舌有些發乾,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看見男人似乎開始了閉目養神,他又繼續了背後的動作,無奈繩子綁得太結實了,似乎已經陷到了肉中,縱使他使出了吃奶的勁,仍是沒有半點進展,反而叫他手腕的嫩肉被粗糙的繩子絞得生痛。
秦因書不懈地做出徒勞的努力,直到“咚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一切。
男人果然在裝睡,登時就睜開了眼。
他看了一眼秦因書,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從靴子旁抽出一把匕首藏於袖口,不緊不慢、神色自如地走向了門口。
不同於對方的冷靜,秦因書全身的血液都涌注向了心臟,也許這是個機會……
他看着男人慢慢走過去,慢慢打開門,再慢慢關上門,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
“沒人”男人淡淡說了句,便又躺回了床上。
只是沒過多久,“咚咚咚”聲再次響起了,這回男人沒有動,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是要等那無聊的敲門人自行離開。不過對方似乎也跟他耗上了,五分鐘過去了,那“咚咚咚”聲依然節奏未變,有序地敲打着夜的寧靜。
男人終於動了,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走向門口的步伐明顯快了。
然而,故事再重演了一遍。
“如果再有第……”男人往回走了兩步,話只說到一步,那噩夢似的“咚咚咚”聲又來了。“……我一定剁下他的手。”他厲聲說道。
在開門前,男人對着秦因書笑了笑,聲音卻是往下壓的:“我、反鎖門、你、呆在這。”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再“哐”的一下關上了房門。
秦因書看着那門把手的鎖眼轉了轉,知道逃走是徹底沒戲了,但是……這不意味着他不可以做點其他的。
他上半身往箱子上借力,又是蹭又是磨,終於艱難地將被綁着的雙腳挪到了箱子外。腳落地,他心裏也踏實了許多,咬緊牙關,便要一口氣站起,只是雙手被綁在背後,讓他失去了平衡身體的輔助,只能像個不倒翁似的,在要倒不倒中,摸索着一點一點地找到了重心。
外面開始傳來了些激勵打鬥的聲響,秦因書知道時間緊迫,趕緊往衛生間方向一步步跳了過去。
在剛剛,他問男人箱子在哪裏時,對方沒有回答,但目光卻飄向了衛生間。雖然是無意識的,但舒望知道這就是隱藏的答案。
果然,如他所料,撞開虛掩着的門后,他看到了一隻同框的黑色帆布箱子靜靜地躺在地上。
秦因書喘着氣休息了兩三秒后,忽然“撲通”向前一跪,那汗涔涔的小臉貼在髒兮兮的瓷磚地上,用着牙口生生去拽那滿上的拉鏈,左腮幫子酸了便換右腮幫子,如此交替不停歇,總算是將拉鏈打開了。
最後,他使勁全身力氣終於將擋住真相的那一層布用嘴叼了起來。
然後。
額上的熱汗便成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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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門被從外面撞開了。
馮義博看見一個小小的身體虛脫地坐在床邊,急忙趕了過去,利索地替他解開了手腳上的繩索。
秦因書小臉蒼白,雙目黯然,看起來是像嚇傻了一樣,馮義博拍了拍他的臉蛋:“還好嗎?”
秦因書吃力地攬住馮義博的脖子,啞着嗓子說道:“我想回家了。”
“那我們就回家。”馮義博將他抱在懷中,一腳踹開房門往外走去。
狹窄的長廊燈光幽暗搖曳,秦因書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那個綁架了我的人在哪兒?”
馮義博一腳往垃圾桶旁邊踢去,一聲隱忍的吃痛聲頓時傳了過來。
“這裏。”
秦因書看向垃圾桶旁,那裏果然躺着一個人,頭朝牆內,被陰影籠罩着。他只能看清一個大概身形,可對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腦袋一偏,他就看到了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豬頭。
一見到他,男人就笑了,然後張開嘴極盡誇張地向他做着口型,最後目光落在抱着他的馮義博身上,又笑了。
秦因書轉身向馮義博的懷裏,悶聲道:“我們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了。”
“不用擔心,這可不是什麼乾淨的店。就算你在這殺人也沒人會管。”雖然口上這樣說著,馮義博加快了步伐,離開了酒店,並將秦因書放在了車裏。
就在他離開副駕駛去到駕駛座時,秦因書扯着了他的衣角:“你不是普通的城管吧?”
馮義博勾起嘴角,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的位子,關上門,繫上安全帶后,轉頭看向秦因書:“你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吧”
話音一落,引擎聲便“嗚嗚”地響起了,馮義博目視前方,一腳踩下了油門:“坐好了——”
凌晨一過,天上的星星也稀少了不少,秦因書一路都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車裏看着窗外的夜色。
在一片安靜中,他突然問了個不着調的問題:“你懂唇語?”
馮義博只淡淡用了餘光瞥了他一眼:“我以前學過一點。對了,”他按下播放器,車內頓時流淌起了舒緩輕柔的輕音樂:“今天去我那過夜。你小爹他今天有事,要我來照顧你。我去你同學家找你時,正好看見你被綁走了,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跟蹤了過來,然後和他打了一架。”
秦因書笑出了聲,儘管酸爽的腮幫子被扯得生痛:“你確定只是打了一架?”
馮義博聳聳肩:“好吧,我承認,是我單方面湊了他一頓。”
秦因書又問:“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看見我被綁的時候就出手?”
馮義博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是我放他走的。你是不是很生氣?”
“生氣?”秦因書搖搖頭,又嘆了口氣:“你救我了,我謝謝你還來不及。更何況你也沒有救我的義務,我都懂。”
“懂?你懂什麼?”
“我懂人,你們懂的我都懂。”
馮義博笑道:“有沒有人說過你一點也不像小孩。”
秦因書側過臉:“如果我像一般的小孩,可能現在你見到就不是完好無損的我了。”
“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對了,有件事我想要你幫忙。”
一番交談下來,馮義博倒真是把秦因書當作成年人對待了:“好吧,你說。”
“這件事無論如何無論怎樣也不能告訴我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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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住這?離我家可真近。”秦因書跟着馮義博走進了一間普通的樓房,沒什麼的特別的,就是站在陽台上正好可以看到他家而已。
馮義博沖他揚頭示意:“你先睡這個房間,有事叫我。”
這本是個一個室一廳的小房子,只在卧室里擺了張簡陋的鐵架單人床,秦因書知道自己這是搶了對方的窩,於是提議道:“我們可以擠一擠。”
“算了,我怕壓死你。”馮義博抱起床上的枕頭被子,又從柜子裏拿出了一套新的扔給秦因書:“在外面也方便守夜。”
秦因書乖乖躺在床上看着馮義博熄燈、關門、離去,然後閉上了雙眼。
十分鐘后,他在一片黑暗中睜開了眼。
秦因書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從床上下地,整個過程屏氣凝神,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響。他先把耳朵貼在門上觀察了半晌,待確定屋外是徹底沒聲后,才躡手躡腳地移動到了桌子旁。
一大半個晚上過去了,秦因書終於停止了無聲搜尋的舉動。
因為他終於在一個小暗格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