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以後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凌晨的火車車廂內異常安靜，安靜到車內的呼嚕聲與車外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相互映襯。
手機震動，看了眼顯示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莫施起身往車廂的一端走去。
按下接聽，卻並沒有如預期中的那樣，聽到立銘瑄歇斯底里的怒罵聲，反而一片寂靜。
半晌，低沉醇厚的男聲響起，卻不是立銘瑄。
“老四喝了點酒，為了不打擾你休息，同時也為了讓你別胡思亂想，我會把他送回老宅的。”
周子帆。那個冰冷如山的男人。
電話那邊似乎在等莫施的回答，極其有耐心地沒有掛斷電話。
沉吟一會兒，她眼神複雜地嘆了口氣，淡淡開口，“謝謝你，記得給他喝點醒酒湯，不然隔天起來會頭痛。”
他勾勾嘴角，掛斷了電話，像是懂了什麼一樣。
黑夜的另一端，黑暗的角落裏，一個五官精緻的男人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往自己的嘴裏灌去。
“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
大聲喝走妖嬈嫵媚的女人後，男人終於起身，把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摔去：“莫施！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周子帆掛了電話后，推門走進包間，似笑非笑地朝大發雷霆的立銘瑄看去。
在這個漫長的黑夜裏，註定有人失眠，註定有人獨自忍受孤單，也註定有人，一個人想着一個人。
當然，已經離開家的莫施自然不會知道這一點。
不過立銘瑄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在夜店逗留一晚，發過脾氣后，周子帆應下了他的要求，將他送回了立宅。
立銘瑄是被渴醒的，說來也怪，昨晚喝了那麼多的酒，早上起來的時候居然沒有頭疼，隱約中記得，他是凌晨回到的立宅，好像進入睡眠前，被人灌了些什麼，而後他的意識已經迷離。
下樓準備找水喝的時候，主廳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慵懶地接起電話，語氣是漫不經心的敷衍。
“喂，找誰？”
電話這頭的立銘珊定了幾秒，這個聲音……
真是奇怪，她那個工作狂哥哥居然這麼早就在老宅了？
“說話！”
見那頭遲遲沒有人回應，立銘瑄有點微慍，聲調不自覺地提高几度。他現在很困，沒有時間擱這兒閑聊。
“哥，是我啦。”立銘珊癟癟嘴，有點惱這個哥哥沒有耐心。
“大清早打電話擾人清夢，小么，你們劇組很閑？”他並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最疼的妹妹而停止發難，反而趨勢只增不減。
立銘珊一聽，不樂意了，“拜託你搞清楚狀況好吧我親愛的大哥，第一，我打的是家裏的電話，不是你公寓的電話；第二，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在家，更不會知道接電話的人是你；第三，請你向左看齊，看一眼牆上的鐘。”
她不過是正常地打電話回家慰問一聲而已，反而是她大哥的行為才是反常。他可是幾乎都不在老宅過夜的。
看了眼牆上的鐘，10:25，確實是不早了。
起床氣稍稍地薄了幾分，立銘瑄一臉雲淡風輕道：“鍾在我右邊。”
立銘珊：“……”
“行了，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
還沒等立銘珊再說什麼，立銘瑄已經將電話掛斷。
“投胎啊你！”立銘珊不滿地對着已經黑下的屏幕嘟囔了一句，轉身進了化妝間。
回到房間的立銘瑄出神地坐在床沿，他垂着眼眸，看不真切眼裏的情緒，只是渾身散發著凌人的冷意，令人不敢親近。
驀然想起了什麼，只見他伸過手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
預料之中的，沒有短訊，沒有未接來電。
呵，他冷笑一聲，莫施這個女人還真是狠心，他一晚上沒回家，她居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果然是不在乎的。這麼多的事接連發生，她除了安靜承受，說一些不痛不癢的氣話，再不曾質問過他一絲。難道那麼多個日夜朝夕相處，值不得她的一句關心在意的話嗎？他對她，難道不曾真心過？
“不知好歹的女人！”
立銘瑄咬牙切齒的聲音從牙縫吐出，余怒未消，新怒又添，他奮力將手機往床中一扔，轉身進了浴室。
沖了個涼，才發現今天是五一小長假的第一天，他放了公司所有人的假，也包括自己的。
沒有地方可去，公寓他定是不會回去的，意興闌珊之下，睡意再次襲來。立銘瑄進入睡眠狀態的前一秒還在想，他的假期就算是要荒廢了。
被電話吵醒的感覺實在不爽！！！
可惡到極致！！！
立銘瑄艱難地摸到手機，怒不可遏地滑動接聽，大概是睡得太久的原因，他的語氣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震怒，反而帶了一絲慵懶。
“喂。”
“我，宋晨暘。莫施在家？”
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卻像一盆涼水澆在立銘瑄的頭上，意識剎那間被喚醒。
驀地睜開雙眼，眸中透着一絲薄怒，立銘瑄坐起身，氣急敗壞地朝電話那端的宋晨暘吼了起來：“宋晨暘！莫施是我老婆！”
到底是想怎樣？他立銘瑄的老婆怎麼誰都想要染指一分？一個席譽均不夠，還要加上一個宋晨暘是吧？他立銘瑄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遇到這麼些個不長眼的混蛋？
“我不關心這個，我只想知道，她在不在家？！”宋晨暘的聲音終於有了起伏。
儘管怒火中燒，立銘瑄卻還是從宋晨暘的話里聽出了言外之意。
“什麼意思？”他問。
等宋晨暘把事情在電話里梳理一遍后，立銘瑄急急掛斷電話，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往公寓裏撥電話。
公寓裏的電話提示無人接聽狀態，立銘瑄頓時冷了眸色。
匆匆驅車趕回公寓，果然家裏已經空無一人。
莫施放在卧室衣櫥最底下的那個黑色背包已經不在，立銘瑄長腿一伸，怒氣沖沖地踢上了衣櫥的門，心煩意亂地爆了句粗：“靠！”暴戾之色溢於言表，好像下一秒，他便能將整個衣櫥拆掉！
電話告知宋晨暘后，立銘瑄再也不能若無其事地坐在家裏乾等，他必須知道莫施到底去了哪裏。
此時夕陽西下，一大片絢爛的雲彩鋪撒在西邊的天際，美好而靜謐，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寂靜中，沉默的死寂。
在陽台上站立，這個位置，這樣的風景，莫施曾經不止一次駐足。他至今都不能有那樣的心境去欣賞黃昏的落寞，他總覺得，那樣的景觀太過悲壯，年輕人不該沉迷在夕陽里，會讓人流淚。
然而此刻，再沒有任何比現在更加清醒的時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正因為莫施的出現，一舉一動地發生着變化。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在寂靜的客廳里發出震動的聲響，立銘瑄回過神，邁着大步走向茶几，匆忙接起電話。
“喂？”
“哥，大嫂跟我在一起呢。”
……
立銘瑄到達C市的某個小鎮時，已經快要凌晨。
莫施只知道莫穗回去的理由是因為宋晨暘，卻不知道，能讓她離開的理由是什麼。
儘管已經快要凌晨，立銘珊所在的劇組依然挑燈夜戰。
有時候，莫施挺羨慕立銘珊的，工作雖然辛苦，卻十分充實，沒有太多的精力令自己分心，永遠都在忙碌着。這樣的日子，何其令她心嚮往之啊。
從片場出來，莫施在一處長椅邊坐了下來。抬頭的瞬間，被耀眼的星空刺痛了雙眼。夜空中的繁星點綴在天際，泛着璀璨的亮光。
是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景觀了？身在快節奏的城市裏，每天面對的不是霓虹燈的冰冷，就是響徹在高樓間的喧囂鳴笛。
真吵！整座城市都那麼虛偽。
之所以喜歡旅行，是因為覺得在陌生的風景里，她可以做最真實的自己，那個有夢想有理想的莫施。
“夜裏天涼，別擱這兒坐着了，會感冒的。”
突兀卻熟悉到令人窒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莫施屏住呼吸，挺直的背僵了僵，渾身像被定了型一樣，動彈不得。
立銘瑄一身輕裝，黑色迷你夾克搭配着淺色牛仔褲，隨性而慵懶的氣質一覽無餘，卻依舊十分帥氣清爽。
他繞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凝視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似初見時的疏離，反而多了絲熟稔的曖昧。
抬眸獃獃地望着眼前英氣逼人的男人，莫施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她想逃這雙攝人的眼眸。
“怎麼了？一天沒見而已，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了我是誰。”立銘瑄挑挑眉，難得興緻高昂地開起了玩笑。
他在她身邊坐下，褪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溫柔道：“夜裏涼，回去吧。”
莫施沒有拒絕立銘瑄，只是平靜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這樣突如其來的關心，算什麼！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盯緊他，秀眉緊蹙，眼裏有深深的防備。
輕輕地在心底長嘆一聲，只着了件白色T恤的立銘瑄垂了垂眼眸，伸出手去拉莫施的手，見她有意躲開，他也不惱，反而傾身湊了過去。涼涼的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莫施躲閃不及，臉上是微慍的神色。
“你！”
“施施，”他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我承認。可是，我真的在嘗試着讓我們的婚姻看起來像正常的婚姻一樣，我很努力地在適應丈夫這個角色。很多事，我可能做得差強人意，在某些方面讓你傷了心。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但是，我可不可以請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他很少會喚她“施施”，這個稱呼從他嘴裏聽到，一點也不顯突兀，相反，十分溫暖。
沉吟一會兒，莫施苦笑問道：“什麼機會？我們之間需要那個東西嗎？”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着在一起看看。”他看着她，眼裏有光。
莫施身子一震，差點失去呼吸。
嘗試着，在一起嗎？
“你可以不必急着回答我，我願意給你時間考慮這件事。”
“……”
“你很喜歡這裏風景？”
像是不想給她施壓，立銘瑄很快地轉移了話題。
聞言，莫施淡淡地點了下頭，並不言語。
“以後，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