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反叛
“這個逆子!”真宗起身喝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他!”
殿上的宮人都跪下來,一時間人心惶惶。
太子先前去穎昌府公辦,至今沒有回來。真宗想要廢后之時也曾猶豫過,但穎昌府畢竟沒有重兵,料想太子縱然有反心,太子妃等人還在宮中,他也不敢舉旗易幟,哪裏想到他膽子竟然這麼大!
此刻真宗只覺得又是憤怒又是心痛。畢竟父子兵戎相向這樣的事情,他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對太子還不夠寬宥么?未曾因為廢后之事牽連到他,沒想到他自掘墳墓!
“去把郭孝嚴給朕招進宮裏來!”真宗吩咐童玉。
陵王看了陸雲昭一眼,陸雲昭會意,抱拳道:“皇上,此時穎昌府只是易幟,太子還沒有正式發兵。臣願去穎昌府勸阻太子,希望能夠避免戰事。否則恐別國趁虛而入,招致禍患。”
“你想將功折罪?”真宗沉聲問道。
“臣並非思慮到個人,只為了國家安危願意一試!”陸雲昭磕頭道,“易幟在換防的時候也常有之,老百姓不會覺得有異。如果能夠說服太子跟隨臣回京,此次的事情大可以悄悄平息。請皇上恩准!”
誠然,以穎昌府現在的兵力,不過幾萬,只要朝廷派軍前去鎮壓,很快就可以平叛,但是內戰所引發的一系列後續問題,卻不可能那麼快解決。以現在國庫的情況來看,自然能不廢一兵一卒解決此事最好。
真宗皇帝在殿上來回踱步,思量對策。剛廢了皇后,就跟太子打起來,於國是大大地不利。陸雲昭說得對,若是別國趁此機會,騷擾邊境,國家危矣。但此行卻十分危險,倘若太子執迷不悟,陸雲昭甚至有可能賠上性命。
陸雲昭見皇帝遲遲不應,接著說道:“臣辦過遠興府的案子,對軍務有一定的了解。況且太子本仁孝,今次應當是有隱情。臣願為皇上分憂!”
“你……真的願意去?”真宗又問了一遍。
“臣願意。”陸雲昭鏗鏘回道。
“朕派你和郭孝嚴同去,若能勸服,便把太子給朕帶回來!若不能,便發兵吧。”真宗揮了揮手,最後下了結論。
“臣領旨!”
陸雲昭和陵王退下之後,真宗又對童玉說:“將東宮秘密圍起來,太子的家眷一律嚴格看管,不得有誤。”
“是。”童玉躬身從殿內出來,只覺得背後都是冷汗。他派了個小太監出宮去傳消息,另外帶了內侍省的人和禁軍去往東宮。
穎昌府易幟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宮內宮外。樞府並沒有下達調兵的通知,但是作為帥司所在地的穎昌府卻更換了旗幟,再聯想到如今身在那裏的太子,很容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趙光中在家中坐不住了,跑到蘇府去,蘇行知也是驚愕非常,在府中坐立難安。他原來還擔心太子受了廢后的影響,特意去了封信,哪裏知道太子還是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
“蘇相,這下可如何是好?”趙光中第一次覺得沒了主意。在家中時,乍一聽到消息,趙笙就暈了過去,謀逆是何等重罪!
蘇行知只是負手嘆氣,沒想到他半生經營,卻將寶押在了一個意圖謀反之人身上,就以穎昌府如今的兵力,怎麼可能是朝廷的對手?平叛之後,一旦太子被押回來,被廢東宮之位已經是在所難免,能不能保命還是兩說。
“皇上不是派陸雲昭和郭孝嚴去穎昌府了?但願太子懸崖勒馬。”
趙光中道:“以我對太子的了解,他絕對不是這麼衝動的人,這背後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向皇上請求,與他們同去。”他生怕郭孝嚴這一介武人與太子起了衝突,陸雲昭又是秦王那邊的人,素來與太子不睦。派這樣的兩個人去,太子的處境勢必更加危險。
蘇行知攔住他:“你覺得此刻,皇上會讓你出城?”
趙光中僵住。他怎麼就忘了,東宮已經被皇上控制起來,而他身為太子的娘舅,皇上是絕不會讓他出城的。正如他對陸雲昭和郭孝嚴有顧慮一樣,皇上也會擔心他到穎昌府是去助太子的。
“趙大人且放下心。就算郭孝嚴是武人,但心中也有輕重,不會貿然行事。陸雲昭就更不必說了,這個時候內戰,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他會有分寸的。”蘇行知寬慰道,“倒是東宮現在風聲鶴唳的,只怕太子妃等人肯定嚇壞了。”
蘇菀等人的確是嚇壞了。她原本正在東宮花園中帶着孩子玩耍,忽然就聽冬非說,童玉帶了很多人來把東宮給圍住了。她情急之下出去查看,才聽說穎昌府易幟,太子疑有謀反之心。
太子怎能這麼狠心?他難道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會牽連數百條性命嗎?可憐她的孩子還那麼小……她在圍觀的人群裏頭看見了王賢妃身邊的女官夏瑩,夏瑩沖他點了點頭,她們便走到院牆有個鏤空石窗的地方。
“夏瑩姑姑,這是怎麼回事?上次我托您給太子的家書,您可有讓人送到?”蘇菀着急地問道。
“帶去了,娘娘很擔心你們的情況,特意要奴婢過來看看。聽說皇上已經派了陸大人和郭將軍去穎昌府勸降太子,太子妃可有什麼要帶去的?奴婢可以幫您轉交。”
蘇菀想了想,輕聲道:“姑姑稍等。”她回到院子裏,將孩子身上的長命鎖取下來,孩子不願意,大哭不止。這是他滿月的時候,皇上親賜的,此前還沒摘下來過。蘇菀狠了狠心,拿走了長命鎖,從鏤空花窗那裏交給夏瑩:“請姑姑務必把此物托兩位大人帶給太子,勸他一定要三思。”
夏瑩接過東西,道了聲:“太子妃保重,奴婢一定將東西和話帶到。”便匆匆走了。
夏瑩回到了頤和宮,將蘇菀給的東西交給王賢妃。王賢妃看到那東西之後,笑了兩聲:“夏瑩,暗中把東西交給王大人,他知道該怎麼做。太子這反是謀定了!”
夏瑩應聲退出去,秦王怯怯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母妃,您……”
“你想不想做皇帝?”王賢妃口氣輕鬆地問他。
“想是想……可父皇……”
王賢妃上前抓着他的衣領道:“想就要做出想的樣子的來!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還想做什麼?眼下不正是機會嗎?郭孝嚴帶着禁軍離京,禁軍中現在最大的是劉桀。”
秦王哆嗦了一下說:“可父皇……還有燕王……還有四哥……”
“郭雅悅以為她暗地裏使的那些手段我不知道?她要推波助瀾,我不過是樂見其成罷了。這麼一來,一下子除掉了兩個障礙,至於燕王……殺掉便是了。晉王何懼?”王賢妃放開秦王,不帶任何錶情地說道。
“燕王武藝高強,身邊還有許多護衛,要殺他只怕不容易。”秦王搖頭道。
王賢妃回頭看他:“是人都會有弱點。抓住他的弱點,任他再凶蠻,也得怪怪地束手就擒。你回去,隨便找個借口,將他的那個女人騙出燕王府抓起來。”
秦王哭喪着臉道:“燕王府守衛森嚴,我與燕王府又素無往來,怎麼騙?”
“愚蠢!讓你的側妃去燕王府,等她見到了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王賢妃懶得與他多說,拂袖離去。她怎麼生出個這麼沒用的兒子?也不知道像了誰!
***
綺羅很是過了幾天悠閑的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是吃白飯。她被新來的那個尹媽媽養得胖了些,連寧溪見到,都直呼尹媽媽很有手段。
尹媽媽因着是林勛的乳母,對綺羅分外上心,簡直是能不讓她動就不讓她動,最好連吃飯和出恭都替了。這麼養下來,吃得多動得少,每日按時在園子裏散步一個時辰,自然是胖了。
這天綺羅正在院子裏散步,忽然有鴿子從天而降。
她微微變了臉色,尹媽媽卻不讓她靠近:“夫人擔心些,這些動物身上可能有不幹凈的東西。”
綺羅哭笑不得,只能道:“那勞煩媽媽過去幫我把鴿子腿上的東西取下來。”
尹媽媽照做,仔細用袖子擦了幾遍,才交給綺羅。
綺羅坐下來打開看,潦草的幾個字:“兄弟鬩牆,玄武生變。”她心中一驚,將紙條揉於掌心。這麼快就要來了?
她夜夜與林勛同塌而眠,絲毫不覺得他有任何異常。難道這平靜底下蘊含的風聲鶴唳,他竟半點都覺察不出來?不會的。他能僅憑几面,就知道琉璃有問題,這些他相處日久的人,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可是太子在外,秦王戴罪之身,身上什麼權利都沒有,晉王更是絕不會有如此唐突的舉動。是誰有這本事,再現玄武門之變?
尹媽媽見綺羅臉色不好便問道:“夫人,可是出了什麼事?王爺交代,您現在要安心養胎,萬萬不可對別的事勞心勞力。”
綺羅笑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在揚州的朋友問候了我一聲。”
尹媽媽大字不識幾個,她剛剛隱約看到了字條上寫了什麼,但也沒往心裏頭去。綺羅接着問道:“王爺今天去哪裏了?我今早醒來時,他就不在了。”
“好像跟葉長史還有霍侍衛出城去送什麼人了。夫人若有事可以告訴老身,或者透墨總管。”尹媽媽恭敬地回道。
“沒事,我只是隨意問問。”
這時,一個丫環走過來說:“夫人,秦王府的沈側妃來訪。”
綺羅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少頃才意識到,秦王府的沈側妃,莫不是沈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