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事情膠着
約翰之死這件事在德蘭里爾是一件大事,說是轟動全鎮都不為過,這畢竟只是一個封閉的小鎮,就連開通火車都是半年之內的事情,更不用提謀殺這樣聳人聽聞的消息,約翰訂的每日消息報和德蘭里爾日報,在接下來的三天內頭條都是關於約翰被謀殺的報道。
約翰的死亡時間已經確定了,正是煙花大會舉行的那個時候,約翰因為有工作要做,所以就沒有去煙花大會,但是那天因為這件盛事,勞倫斯家中的僕人都被允許回家休息了,而勞倫斯夫婦因為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家,就留了一個半聾的老頭子看門,當然了,這個可憐的老東西根本沒有聽見任何的不妥,小約翰就這樣命喪黃泉。
這個消息第一次出來的時候,埃文還很是認真的看了一遍,並且也暗自推敲了一番,但是後來的報道就有些失去離職了,毫無邏輯的推測佈滿了整個報紙,但是都不過是為了嘩眾取寵罷了,所以埃文也有些煩不勝煩了,他的心情也開始變得十分凌亂。
約翰死的那天之後,他其實按着女僕給的地址去了吉米的家,但是並沒有見到吉米,按照吉米媽媽所說,吉米那天早上回來之後,突然說要去倫敦找活幹了,然後便搭乘了那天早上最早的一班火車,離開了德蘭里爾,埃文又晚了一步。
現在勞倫斯一家人的這件事情就像是霧裏看花,埃文根本理不出頭緒,吉米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會這樣急匆匆的離開德蘭里爾,勞倫斯夫婦又到底有沒有發現,他們兒子的那點小愛好,這簡直就像是一團亂麻,埃文根本找不到一個出口。
在約翰被謀殺的第四天,報紙上終於報道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德蘭里爾小鎮的錢德勒警長已經抓到了謀害約翰·勞倫斯的真兇,正是偶爾在伍德維奇小屋周圍徘徊的一個吉普賽人,而殺人原因則是為了偷竊錢財,這名吉普賽人在被捕時,從身上搜出了一個不屬於他的懷錶。
錢德勒警長終於完成了他的預言,報紙上的他,顯得異常的意氣風發,但是埃文卻不由得哀嘆了一聲,因為那個所謂的不屬於吉普賽人的懷錶,正是他在上一次煙火大會中丟失的那塊,因為不值什麼錢,所以他也沒有報警,而現在,這塊懷錶卻出現在報紙上,趾高氣昂的錢德勒警長的手中。
埃文收起了手中的報紙,高聲喚了湯姆過來:“立刻準備馬車,我要去見錢德勒警長。”
湯姆有些詫異,但是仍然還是謹守着自己的職責,立刻出去叫馬車了。
等他叫好了馬車,埃文也收拾好了,他迅速的跳上了馬車,立刻吩咐馬車朝着小鎮警局跑去,他必須趕在錢德勒警長做出某些愚蠢的決定之前攔住他,這個小鎮實在是不需要外來的力量來干涉了。
埃文到達警局的時候,警局門口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了,這輛馬車埃文也十分熟悉,正是威爾遜公爵的馬車,埃文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原本想要馬車夫原地等待的想法立刻轉了個彎,吩咐他可以離開了。
埃文大步走進了警局,剛一進門他便看見了威爾遜公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神情嚴肅的在說些什麼,而錢德勒警長正滿頭大汗的站在旁邊,表情有些委屈。
他們兩人看見埃文進來,神情都有些詫異,其中又以錢德勒警長為最:“布魯斯牧師,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埃文欲言又止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先是朝着公爵頷了頷首,這才說道:“我看到了報紙上的消息,這才趕了過來。”
錢德勒警長聽了不由得皺了皺眉:“你不會也要告訴我,那個吉普賽人不是兇手吧?”
埃文聽了有些詫異的看了錢德勒警長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莫測的威爾遜公爵,不由笑了笑:“您說的很對,我的確要告訴您這個不幸的消息,難道威爾遜公爵也同意我的看法嗎?”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錢德勒警長和威爾遜公爵都愣住了,而威爾遜公爵先一步反應了過來,立刻道:“這只是我的猜測,難道你有什麼切實的證據嗎?”
錢德勒警長這個時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不由得就帶出了几絲氣憤:“牧師先生,您難道也不同意我的觀點嗎?”
埃文苦笑了一聲:“我也希望這件可怕的事情早點過去,但是我不得不推翻您的結論,因為那個吉普賽偷的那塊懷錶,正是我的。”
“什麼?是你的?”錢德勒警長有些震驚的看着埃文:“你確定是你的?這上面可沒有任何的標誌!”
埃文微微笑了笑:“也不能說沒有任何的標誌,只是您沒有去找他罷了,如果您打開懷錶的后蓋,您就會發現,在後蓋的內側正刻了我姓名的首字母,因為雕刻的地方比較隱蔽,所以如果不特意去找的話,絕對不會找到的。”
錢德勒警長似信非信的打開了懷錶的后蓋,他仔仔細細的沿着表蓋尋找,等他看到了表蓋的下側的時候,一個花體的EB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錢德勒警長瞬間有些氣餒的坐了下來,他朝着身後的警員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了這個吉普賽人。
但是威爾遜公爵卻十分感興趣的看着埃文,突然問道:“既然鑒別這塊懷錶的方法藏在蓋子裏面,布魯斯牧師又是如何通過外表確定這是您的懷錶呢?”
埃文苦笑了一聲道:“我並沒有確定這一定是我的懷錶,只是我的懷錶正好在那一晚上丟失,我生怕因為此事而冤枉了一個好人,這才趕了過來,既然已經確定了不是這個可憐的吉普賽人所為,那我也就放心了。”
埃文口中這樣說,心中卻暗自想,其實這塊懷錶的右側有一個小小的花紋,這是他買回來之後自己雕刻的,但是此時面對一個絕佳的表現自己的場合,埃文自然不會將這種話說出來,當然要將自己仁慈善良的一面盡情的展示在公爵面前,因為根據那本書中的描寫,公爵就是喜歡這樣的調調。
果不其然,埃文說完這句話后,公爵眼中不由生出幾分激賞之情,他神情溫和的拍了拍埃文的肩膀,低聲道:“您真是一個正直的人。”
埃文的心中毫不愧疚的接受了這樣的讚揚。
“您過譽了,這不過是我應該做的。”埃文的臉上卻依舊帶着謙恭的笑容。
錢德勒警長將懷錶還給了埃文,又有些垂頭喪氣的對威爾遜公爵說道:“請您原諒我之前對您的冒犯,但是不論如何,這個吉普賽人還是犯了偷竊罪,我要將他拘押十五天。”
威爾遜公爵聽了不由皺眉,埃文立刻趁機道:“錢德勒警長,算了吧,這個可憐的吉普賽人也是因為貧窮才會做出這種事,這世上可憐之人無數,也許今日就能挽救一個迷失的靈魂,主會原諒他的。”
埃文的倒戈相向讓錢德勒警長十分不滿,但是既然當事人不計較,威爾遜公爵又擺明態度要插手此事,錢德勒警長只能咬着牙道:“既然布魯斯牧師不計較,那就放這個吉普賽人走吧!”
威爾遜公爵聽了卻只是冷冷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和錢德勒警長多說一句話,錢德勒警長尷尬的滿面通紅,埃文見了急忙笑着將話頭岔開:“公爵大人,這次的事情愛德華勛爵沒有受到影響吧?我聽說小勞倫斯先生和勛爵十分親密。”
埃文這句話說出來,錢德勒警長一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威爾遜公爵的神情卻肅穆了起來:“他這幾天的狀態的確有些不好。”說完他又抬頭看了埃文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我看上次您和愛德華相處的很不錯,能不能請您去開導一下他?”
埃文心中幾乎忍不住笑出來,他上次和愛德華基本沒說過幾句話,公爵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
“這是我的榮幸。”埃文微微頷了頷首。
威爾遜公爵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威爾遜公爵和埃文一起上了威爾遜公爵的馬車,而錢德勒警長也不得不將抓起來的吉普賽人釋放,據公爵所說,錢德勒警長差一點就要將此事報告蘇格蘭場了,幸好被公爵壓了下來,威爾遜公爵也十分不希望自己的地盤裏出現別的地方來的人。
威爾遜公爵並沒有迅速的離開警局,他一直等到錢德勒警長將那名吉普賽人釋放,埃文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當那位吉普賽人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埃文卻突然發現公爵微微掀起了馬車的帘子,嘴角勾起了一個冷冷的笑意。
埃文突然從心底升上來一股寒意。
威爾遜公爵轉過頭來看埃文,埃文趕緊將臉轉到了一邊,假裝是在欣賞馬車的內飾,威爾遜公爵看着埃文的側臉,微微鬆了口氣,眼角也帶出了一絲笑意。
“布魯斯牧師,又要麻煩你了。”威爾遜公爵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溫和。
埃文有些勉強的抬了抬嘴角,他心中有些忐忑,威爾遜公爵現在這個樣子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您太客氣了,公爵大人。”埃文儘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
馬車沿着德蘭里爾的街道朝着康沃爾莊園走去,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讓埃文心中思緒紛亂,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明顯超出了他的預料範疇,他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驚喜在等待着他。
他們很快就到達了康沃爾莊園,管家克里斯親自出來迎接了他們,當他看見埃文的時候,眼中很明顯有些驚訝,但是他是一個老派的英式管家,所以並沒有多置一詞,很是得體的將埃文及公爵迎入了城堡。
威爾遜公爵的城堡,還是如同幾天前埃文來時那樣的華麗整潔,僕人們低聲細語,進退有度,與埃文所住的那個小房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威爾遜公爵邀請埃文去了書房坐下,立刻便有男僕送上了茶,埃文抿了一口,是正宗的大吉嶺。
“愛德華勛爵具體怎麼樣了?”埃文穩住了心中紛亂的心緒問道。
威爾遜公爵微微沉吟了片刻,終於回答道:“牧師先生,我說這句話您可能覺得有些荒謬,但是我和愛德華的關係並不親密,可能還不如約翰和他的關係,我如今也有些說不準,只是他這幾天的情緒都很低落,飯也吃的很少。”
埃文微微皺眉,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請您允許我現在去看一看他吧。”
威爾遜公爵鬆了口氣,領着他朝着愛德華的房間走去。
埃文走在威爾遜公爵身後,神情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威爾遜公爵從外表上來看是一個十分傳統的貴族,衣裝一絲不苟,神情冷淡而又高傲,在埃文的人生中,這樣的貴族見過不知凡幾,但是他此時卻十分明白,這個人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簡單,無論是書中的中中描寫,還是他今日窺見的一絲半點,威爾遜公爵,都不是一個善茬。
只要想到這一點,埃文的全身都躁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