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救姻緣  正文 離去

三救姻緣  正文 離去

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感到心中恍惚不安。起先,只是一絲極弱的失落,後來,尤其是佑生拆了線,康復在望時,那一絲失落漸漸強大成了嘆息。我在佑生面前,依然談笑風聲,但我回到我屋中獨自一人時,就無法逃避那愈來愈清晰的恐懼。

我開始在屋中踱步,可屋子變得太小。於是,黑夜裏,在佑生睡熟后,我穿了棉袍,走到他房前的院落中,一圈圈漫步,有時幾至天明。僕人們在暗影里看着我,但我覺得還是比白天要好得多。

王府很大,但我從不亂走。我唯一走的一條路,就是我那天進來的捷徑。佑生所用的全是男僕,我來后還沒有看到任何女子,連一個丫環也沒有。但我知道這裏住着她們,幾牆之隔外,她們是否聽得到佑生的聲音,或者,我的聲音?

當宮中來人或其他要人求見時,我常藉機走出府去。從沒有人問過我一句話,但我出門的時候,總有一個身手矯健的家人,跟在我身後,有一次甚至是晉伯。第二次沐浴時,給我準備的衣服已改得完全和了我的身材。衣服還是他穿過的,可其中韻致非平常可遇。我穿着佑生的舊衣,也能感到他的飄逸。有幾次,當我背手在街上徜徉時,有好色之徒向我胡言亂語或企圖接近,幾乎就在瞬間,人群中就有人出現把他們幾拳打懵。我身後的家人,根本不動聲色。我才知道,跟隨我的遠非一人。

我從不帶銀兩,出來只想看看風光景緻,有時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件攤上的物件,這東西後來就會被放到我屋裏。所以以後我就不動街上任何物品。

佑生的院落里,有一間書房,我經常在那裏翻書瀏覽,他藏書廣博,有些書上還有他的筆記。我從沒見過任何他的文章詩句,現在他基本不再提筆寫字。我也從沒有看見過他的長簫或刀劍,但有一次瞥見書櫥后牆上一處痕迹,如簫短長。每當這時我總想抱他在懷裏。

可當我沒想他時,我要努力壓下我頭腦中的畫面,鄉間晶瑩欲滴的樹林,鎮外彎彎的小河,破廟中與我和泥的淘氣和小乞。我讓人給淘氣帶了消息,他兩三日就會傳一次信,告訴我煤和爐子賣得多好多好,誰誰誰天天來要見我(找罵來了!)。

我憤怒地咒罵B大中文系,為什麼灌輸給我這堆亂七八糟的思想和要我尋求所謂生命的意義?我怎麼上了這條黑道,幹嗎天天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誰寫了那該死的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誰多嘴說人不能迷失自己?我恨死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恨死了匹夫不可奪其志,自古英雄有紅妝!**只說對了兩句話,一句是中西醫結合最好,一句是知識越多越反動!誰見過灰姑娘婚後想回家接着掃灰?誰聽過王子和公主結合之後,公主想離去?我為什麼不能小鳥依人?我為什麼不能死心塌地?

為什麼啊,我沒有和佑生一同死去?!

佑生開始坐到椅子上,我會推着他在院中走,我給他說著笑話,他看着我的神色卻有些感傷,他難道知曉我昨夜大半夜的散步?他難道聽見了我在書房的嘆息?

一天白天,宮中又來了浩浩蕩蕩一批人,我出門逛街,傍晚才回來。我先去洗了澡,散着濕頭髮回到房間,想接着去看佑生,就聽門口佑生的聲音在喚雲起,我忙轉身到門邊,開了門,他坐在輪椅上,大腿上有一個包裹,身後有人站着。他示意讓那人走開,讓我把他推進來。

我推他到床前,自己在床上坐下,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神情象千年古井。他的眉毛黑漆一樣明潤,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澈透,唇那樣抿着,引我無數遐想……我也微笑起來,感到他如此美好而純潔,不由得說:佑生,你真的象詩一樣美啊!可聽過古人言詩曰: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杳然空蹤,如月之曙,如氣之秋,真是不着一字,盡得風流,這就是在說你啊,你這樣無敵魅力,我哪天非被你害死不可!……你還敢笑!快別笑了,現在就要了我的命了!

他終於垂下了眼睛,稍低頭,看着他面前的包裹說:雲起從沒有穿過女裝,能不能,穿上,讓我看看?

倒也是,穿穿看看。我站起來,當場脫去外衣,扔到床上,他更低了頭,我接着脫,笑起來:佑生啊,誰在脫衣服哪?我怎麼覺得是你在脫呢?他連氣都不喘了。

我脫到只剩胸罩內褲,從他面前拿過包裹,他沒抬頭,只鬆了手放了包裹,我更笑起來。把包裹放在床上打開,不由一愣。

那包裹里是一件金絲紅線為主,多彩絲綉為輔的繡衣,明亮的彩鳳翩飛於朵朵祥雲百鳥之間,華美絢麗,燦爛異常。下面一件是一衫純白色的內襯。我一時無法言語,心知這就是所謂的霞披了,只聽他輕聲說:是皇兄,讓宮人,近十幾日,專為你,綉成的。他沒抬頭,也沒動。我心頭異常沉重。但事到如今,無路可退,先穿上吧。我穿上了內襯,系好帶子,又把外衣披上肩頭,聽他低聲說:我來給你繫上吧。

我知他一片心意,就走到他身邊,他的左手食指無力,只用拇指和中指,他系得很慢,我把上面的都系好,等了他半天。他系好后,好象還等了等,最後終於抬了頭,我退後兩步,稍偏了頭看他,他眼中神情複雜難言,似歡樂似憂傷,似狂喜似凄涼,最後都成一層淚光。

我轉頭看見鏡子中反映着我的上身,那女子如在雲蒸霞蔚之間,她眉間英氣凜然,雙目明亮,唇形清晰,口角上翹,似總噙笑意,卻莫名又有種剛毅之氣……那就是我嗎,還很年輕!

我又面向佑生,他微開唇說:雲起,你好……美么,竟說不出口。我忽然想起人們所說的他所作的那些讚美顧家小姐的詩句,一下子感到了他心中的萬般苦楚,我忙要解開一個個系帶,想把這綉服趕快脫下來,就聽他幾乎哽咽地說:等等,讓我再看,一看。我看向他,見他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一滴滴落在他襟前,我飛快扯開眾多系帶,脫了繡衣放在床上,忙穿上他給我改的長衫。

他依然看着我剛才站的地方,一字一字輕聲地說:雲起,我,多願意,你是我第一個,唯一一個女子;多願意,你是我大婚時,手挽的女子;多願意,在我還能走路吹簫時,就遇見了你……。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只是淚水不停地流下來。

我心痛不已,不是為了他所說的話,而是為了他的痛苦。他那個皇兄凈干這種蠢事!

我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雙手握了他的雙手,看了他的眼睛,非常嚴肅地說:佑生,看着我,聽我說:我不願意我們那時就相遇,因為我們那時還沒有準備好。若是遇上了,也許就永遠地錯過了。你想那樣嗎?一切發生的事情都有道理,這是你說的,是你的苦難才把我們聯在了一起。你的心完美無瑕,你的秉性至純至善,嘆這世間,除你之外,已無可再尋得如此美玉般的品性,加上你這種絕代風華的氣質,我已經自卑得筋疲力盡了,你還要把我逼到更悲慘的境地里去么?看着他淚乾了,眼睛又半合上,就加了一句:你要是敢現在笑,我就和你急!他一下子笑了,我大罵:這真是沒有天理了!你這不是不讓人活命嘛!

他笑着把我拉起來,微低着頭說:雲起。半天就又不說話了。

我坐在床沿,忽感到一絲絕望。我的位置在哪裏?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在這個王府里。那他怎麼辦?正想着,就聽他低聲地說:你答應了程將軍,做士兵護衣,你去辦吧。程將軍三日後動身,你可以和他走,他也能護你一程。我心中酸痛,知道他明白我的心境,我本該開口拒絕,但竟只說了聲好。他沒再說話,我也不能開口,兩人就這麼坐着,天黑了,他示意我把他推了回去。

我回來,脫了那內襯,和繡衣同疊好,放回包裹里,把包裹留在了桌上。

後面的兩天,我們盡量在一起,兩個人同吃同坐,我的情緒越來越焦躁,佑生卻安詳沉靜如常。有時我在與他說話的瞬間,會有要放聲大哭的感覺,他總會及時問一兩個小問題,讓我在回答時轉移了注意力。

臨行的前夜,他請了小沈和程遠圖同來,在他的卧室擺了個告別晚宴。

我們把桌子擺到了佑生的床前,他半躺在床上,閉着眼,截肢了的大腿下墊着枕頭,攔着腹部蓋着被子,我緊貼着他,坐在床沿。我的左手放在身側佑生的被子下,和他的手握着。桌子對面是程遠圖,我右首是小沈。四周燭火搖映生輝,大家的臉上似都籠上一層華光。

菜是些很清淡的精緻小菜,我發現我還吃了幾口,佑生只在宴前喝了碗粥,告訴我如果有好吃的給他一口就是了。

宴上有酒,淳香寬厚,我覺得十分順口,從一開始就開喝,根本不用別人請。我酒量不大,酒後無德,我弄不懂為什麼佑生要放酒在此,這不是誘惑是什麼?

我才一杯下肚,小沈就看出來了,他突然說:雲起,其實你真的別有一番風韻,還實在神采動人哪。程遠圖嗆了一口酒,佑生的手不經意地動了一下。

我一晃頭:這大概是這件衣服,穿過這衣服的主兒是個絕品之人,我撿了他的東西,自然沾了點仙氣。要麼就是酒助人氣,要麼就是你已經喝高了。

小沈不理:不對,這是在你的眼睛裏,不,在你嘴角,不,……程遠圖哼了一聲。

小沈說:我不管他哼不哼了,雲起,真的,你是好神采啊。我跟你說,我有一位小師妹,為人善良溫存,相貌甜雅美麗,我覺得你們兩挺合適,我做媒,讓她嫁給你吧。程遠圖咳了一下,佑生手又動了動。

我斜視着小沈,獰笑着說:小沈,醒醒,你說這種話,騙騙程大哥這種人還行,別看不起我。

他愕然:怎講。

我哼道:你我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乃世之所罕見的狐朋狗友,你覺得我喜歡的,一定是你自己喜歡的,所以,你惦記着你那小師妹,拿我給你過過癮,真不夠朋友,白讓我封你為天下第一狠人了,我得改封你個天下第一軟人。程遠圖一下子笑出聲來,佑生髮抖,小沈一哆嗦說:那你可毀了我了,千萬不可啊!

我點了一下頭:快快從實招來,你怎麼覬覦你那小師妹,卻藏藏躲躲的隱情。

小沈大嘆道:雲起,我世之知己啊。

我:你說了多少次了,講真格的。

小沈:實不相瞞,我的確十分,中意,我這位,多才多藝,舉世無雙……(我打斷,快快)的小師妹。她是我師尊的獨生女,深得我師尊喜愛。我師尊言道,日後娶得我這位小師妹的人將繼承師尊所藏的一部醫學寶典,名為醫典。此典集百年經典藥方和種種醫治手段,為世上無價之寶,天下從醫者無一不念,無一不想啊。程遠圖面顯疑惑,佑生也靜靜的。

我哈哈笑起來:小沈,一身傲骨啊,不愧是我的朋友!幹了!小沈尷尬地喝了一杯,程遠圖還顯茫然,佑生卻似乎一笑。

我接著說:你那師尊也太笨,這不是給自己招白眼狼女婿嘛!可憐天下如小沈這般痴情真心才高蓋世的人反而娶不了這位小師妹了。程遠圖恍然大悟,正正經經地看了小沈一眼。小沈長嘆了一聲,和他平時散漫不經的風格完全不同。

我忽然嚴肅地說:小沈,我問你三個問題,你今天和我說實話,我指你一條明路!第一,你可真心愛你的那個師妹,此生不渝么。

小沈一拍桌子:我非她不娶,若她嫁與他人,我寧願孤獨一生!

我:好,你那小師妹可中意於你?

小沈扭捏地說:我臨行時,她撒淚而別,說,終生等我一聚。

我:你可要依賴那醫典勝出眾人么?

小沈哼了一聲:我沈仲琳,小沈,乃不世出的醫界奇才,現在已無幾人能言可勝我所為。有沒有那醫典,根本無關我日後將獨佔醫學泰斗之稱的必然!

我一聲長笑:小沈,你就回去娶了你的小師妹,你師尊贈你醫典之時,你就向天下人告之,你願與眾醫者共享此寶典,以濟天下蒼生!這就叫:無欲則剛,我只要我的小師妹!別的我還什麼都不要了,我小沈不在乎這醫典,有小師妹一人,足矣!程遠圖瞪大了雙眼,佑生緊握了我手一下。小沈一怔,起身就走,我忙問:去哪裏?

他幾乎顫抖着說:我立即回山,去求娶我的小師妹!我們都笑起來,程遠圖少見尊重地對小沈說:城門已閉,你明日可隨我同行。

小沈失魂落魄地說:我離開已一年有餘,我知道,我其他幾位師弟也甚中意這位師妹……

我一擺手:小沈別怕,她既然說了等你,你那幾位師弟沒戲。

小沈正色道:若我得娶我小師妹,雲起之大恩大德,終生不忘。

我:你不欠我的,你與天下共享醫典之時,給我一份,我用它作我百醫堂的教材!你我兩償,誰也不欠誰的!佑生又握了一下手。

小沈:一言為定。

我:不可更改,幹了!我們一碰杯。

小沈佩服地說:雲起,你怎麼想出來的?

我又一揮手:我上不知天文,下不懂地理,就這些小屁孩的事,一眼就看清楚了。

(幾百本愛情小說是白讀的?)

小沈惡作劇的說:那你看看程將軍的問題。

我已半醉,一搖頭:程大哥問題嚴重了,喜歡他的人他不要,他喜歡的人他要不了,其實沒關係,他多喜歡幾個就好了。程遠圖臉色大變,佑生忽抬眼看了他一眼。

小沈琢磨了半天,笑了。又問:那,王爺呢?

我嘆了一聲:王爺的問題很簡單,他喜歡上了一個混蛋,王爺心一軟,讓混蛋跑了。

我轉臉對佑生說:你別難過,我替你收拾她。佑生手上一緊。

小沈看着我:那雲起的問題呢?

我哀嘆了一聲:別提了,小沈,這真是我傷心之事。我的問題是個不自量力的女的!

她也就是個研墨的主兒,還老想有所作為。一會兒想拯救森林草地,一會兒想給貧民乞兒提供救濟。她總要堅持什麼理想和志向,還怕自己如果放棄了追求自由的勇氣,就失去了自己,也因此最終會失去一切,包括她所愛和珍惜的一切東西!她懷着這一大堆奇思怪想,天天不安於室!總想到處亂竄,可關鍵,她並不知道她想去哪裏!你給她一個家園,她覺得不屬於此地,鬱鬱寡歡,惶惶不已,你讓她離去,她又捨不得你,輾轉反側,憂心欲焚。她天天在哪兒和自己叫勁,弄得大家都沒脾氣。這真是遠之則怨近之則不訓哪,這樣的女子活一個嫌太多,死一個不覺少,根本不要向我再提起!小沈,你日後有了女兒,千萬別讓她上B大中文系!佑生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大概表示安慰。

小沈同情地說:那咱們再另找一女子吧。

我已酒氣十足:實不相瞞,我不能行男人之房事啊。(這不是實話實說嘛)

小沈一下嗆得咳倒在桌子上,程遠圖的酒杯掉在了桌上,他馬上重拿起來,低頭誰也不看。

佑生先狠狠地握了我一下,接着渾身發抖。

小沈喘過氣來,就要給我把脈,我一揮手:此乃藥石妄治之心疾!我從此是不會喜歡女人的了。

小沈靈機一動:那雲起可喜歡男人。

我想也不想:我當然喜歡男的!小沈倒抽一口冷氣,離開了一點,程遠圖的酒杯又掉在了桌上,佑生幾乎嘆了一口氣。

小沈若有所思地說:也說得過去,被那女子傷了心,對女的都不感興趣了,只好去喜歡男的。

我長嘆:合情合理啊。但馬上扭臉對着佑生:那你也別這麼干。他緊了一下手。

我夾了一小塊菜,放到他唇上,他也不睜眼,張嘴銜着,半天,才吃了下去,我幾乎發狂!

小沈抱歉地說:我的身心均屬於我的小師妹,實在幫不了你。他環顧了一下,忽惡作劇似地說:不知程將軍……

程遠圖誰也不看,悶了一口酒,嘆了口氣:我程遠圖從不……但我深深佩服雲起,實在不行,……我也可犧牲一下自己……我們大家都喝得高高的了!

我拚命搖手:程大哥不可如此菲薄自己,還是要兩情相悅,才是好的!佑生把我的手又狠握了一下。

小沈不知死活地問:雲起,那,王爺,行不行……

我哭出聲來:王爺那麼好的一個人,我這輩子,是配不上了!……佑生握着我的手,輕輕地搖,我才強壓下來,喝了杯酒……

我開始天空行馬亂侃,從二戰諾曼第登陸的種種間諜準備到珍珠港的遭襲和美國中途島的反擊,從大學的軍訓到給軍隊培養軍官的軍校,把程遠圖聽得目瞪口呆,使勁喝酒。我又對小沈描述現代醫學的發達和一些疾病的治法,講起有醫學院這種地方,一大堆自以為是,老子懂你不懂的臭人在一起學習怎麼治人玩,他幾乎欣喜得落淚,說心中如何嚮往。如果不是因為小師妹不能長時間離開她的父母,他二人一定與我漫遊四海,去尋找我所說的遙遠故鄉。

自從今晚開了他小師妹的頭,就一直嘮嘮叨叨,凡事都扯上他的那個小師妹,還好幾次說天已經亮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我忽感一念,說:小沈,其實你和你的小師妹可以想想怎麼給難產的婦女做剖腹產!

他嚇了一跳:如何?

我感慨:世間悲哀不過如此,一屍兩命啊,有時母親已無活命之望,但若搶救及時,腹中嬰兒卻可活下來的。

他沉思道:難道說,是可以……

我說:正是啊,只要在下腹底部切開一刀,入子宮,取出嬰兒,再縫合。(誰讓在電視上播剖腹產實況來着)但是你要注意消毒,還要尋求針灸麻醉或其他方式,否則太痛苦,讓人難過要死。想起佑生所受之苦,一時淚下,佑生又緊緊地握了我的手,表面依然合著眼,不說話。

小沈喜滋滋地說:那這世間,還真只有我小師妹一人能行此計,天下無女子能比她醫術更高強。我這就開始尋找麻醉的方式,日後我們相攜相伴,造福人間!

我淚下不止,幾乎哭泣:小沈如此福氣,多少人羨慕不已啊。想多少情人愛侶,終是不能在一起。佑生又搖我的手,大概怕我失態,我只好又喝了一杯。

這一晚,我們三個說說笑笑,我又哭又鬧。我們喝了無數的酒,互拍了很多次肩膀。

佑生一直閉着眼,只握着我的手,沒說一句話。

最後我們約定,在五月十五之日,我送兵士護衣,小沈去為軍隊義診,同到邊關,與程遠圖相聚,接着喝酒聊天。但若有戰事則不行,省得給他添亂。

時至子夜,大家都說佑生應該歇息了,程遠圖和小沈互相攙扶着走了出去。餘下我和佑生,一片狼藉,殘燭敗火。

我一隻手握着佑生的手,一隻手支着額頭,只覺頭大屋旋,胸中滿溢。

不知過了多久,佑生輕嘆了一聲,緩緩說:我讓他們給你備了馬匹,收拾了那些衣服,準備了包裹在你房裏了。你,要好好休息。

我放下手,看向他,燭光下,他的臉美好得象一個夢,他的神情平靜安詳,目光柔和,帶着一絲愛憐,他的嘴唇輕抿着,似有笑意。我看着他,大罵自己,我真是個混蛋哪!死有餘辜。

他忽然一笑,說:雲起,你放心,不管你休了我多少次,我是不會休了你的。我終於哇地哭了出來,從他手中抽出了手,雙手扯住我的頭髮,使勁搖頭。他坐起身來,輕放了他的手在我臂上,緩慢地說:沒事,我受得了。

我痛得彎下腰來,胸中怒火升騰,我想殺了誰,那人就是我自己。

我咬牙切齒抬起頭,雙手一下按在他的雙肩,把他按倒在身後的被上,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下死命噬咬他溫柔香甜的嘴唇,血腥味立刻充斥我的口中。他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在口唇之間與我拚死糾纏!他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無論我如何狠毒,他毫不退縮,爭城奪地,你死我活。我們象兩個高手對決,槍來劍往,斧砍刀劈,恨不能將對方活活咬死,吸干對方一切的力量和勇氣!

我將將守着腦中最後一絲清明,奮力推開他,從他唇邊,抬起頭來,他面色平靜如常,只唇上處處破痕,流着鮮血,更顯得無比誘人。他眼中似乎映着燭光,他看着我,飄忽一笑,說:我夢中,就是你!

我雙手揪住我的頭髮,把自己扯得站了起來,一時覺得血肉飛濺,痛苦難當,象我的一層皮,被活生生剝下,留在了他身上。

我跌跌撞撞到門邊,不敢回首看他,一頭沖了出去。出門的一瞬間,好象有一把透明無形的利刃,當場把我的心劈成了兩半。我長長地哀嚎了一聲,月色黯淡,狼群四散,冬夜寒風,寂靜荒野……

天沒亮,我獨自牽馬離開了王府,把佑生一個人,留在了那一片黑暗的屋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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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救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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