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結局
玻璃柱漸漸露出了黑色的基底，體液充盈在一張的不大的高台中，巨大的壓力讓高台的熱度不斷升高，巨大的機械運作聲充斥着整個空間，連吳嵐也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陸岩看着距離自己遙遠的黑色穹頂，不知哪裏的燈光照亮的穹頂，強烈得漸漸在穹頂撕開了一道口，他伸出手感到一絲涼風從那道口吹了進來，一股久違的微涼融化在掌心，如同夏夜乘涼時沁人心脾的夜風，陸岩捏住拳頭想讓這風在手掌中多待一會。
“明天又要加班了。”武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明天的苦難到來之前，我們去喝一杯吧。”
陸岩不善酒力，但對武田的邀請從不拒絕，他每次只能喝一杯啤酒，而武田總能在喧鬧的路邊大快朵頤、大口喝酒，似乎呼嘯而過的汽車和吵鬧的人聲與自己無關，陸岩一直很羨慕武田能將日子過得這樣精彩，無論前路再難，今天永遠充滿了精彩和快樂。
“不介意再加上一個人吧。”傅葉在一旁插話道。
“我們可不敢和你喝，我們的酒量加起來也沒有你的一半，我可不想再躺屍街頭。”武田說道。
“你們這些男生都是木魚嗎？”傅葉將手搭在陸岩和武田的肩膀上說，“兩個男人喝酒會被人笑掉大牙的，有我這種美女願意加入你們，可算是你們的榮幸。”
陸岩知道只要傅葉想參與，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拒絕的，心理只是默默念叨希望能保持清醒回家。
在陸岩的眼裏，傅葉在工作時與下班后絕非同一個人，坐在喧囂的馬路邊，看着桌上用啤酒擺成的巨石陣，傅葉如同挖掘到寶藏般，滔滔不絕地慫恿着陸岩和武田，組長的威嚴和女人的矜持在此刻早已被她塞進了下水道。
“干！”三人的酒杯碰撞的清脆聲被淹沒在了夜市的喧囂中，一粒粒的微笑泡沫如百米賽跑般向杯口衝去，最後融進了那層白色泡沫群，成為了白色城牆裏的一塊磚。傅葉將啤酒一飲而盡，喝完順勢抹去殘留在嘴角的白色泡沫，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果然現在才是一天最開心的時候。陸岩，不要這麼愁眉苦臉，快乾了這杯，不要糟蹋了這麼痛快的時光。”
“他一定在發愁沒完成的工作吧，傅組長，你佈置給陸岩的工作也太多了吧，你看他明明沒到30歲，可面相看起來卻像個中年人。”武田打趣道。
“面相顯老可是優勢，我就喜歡成熟點的男人，這是我們組的特色。是嗎，陸岩？”傅葉拍拍陸岩的肩膀，將酒杯端到他的面前說，“這是組長的命令，必須執行喔。”陸岩接過酒杯，心中嘀咕了兩聲，但依然忍受着啤酒的苦澀一干而盡。
“不愧是我手下的兵！”傅葉表揚道，“這個項目可不輕鬆，以後我們喝酒的機會可能寥寥無幾了，今天一定要盡興！”
傅葉將酒杯倒滿，舉起來衝著車流高聲喊道：“敬今天的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武田附和道。陸岩也不得不舉起酒杯，白色的泡沫在碰撞的酒杯中左右搖晃，星星點點的酒花濺出酒杯，灑落在白色的快餐桌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麼熱鬧，我也來參與下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桌邊響起，一杯斟滿的啤酒“咚”的一聲立在桌上。
三人抬頭見是林克連忙招呼道：“林克！快來快來，我們正愁沒人喝酒呢。”
林克端過一張凳子坐下，填補了方桌空着的一面。
“林克，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一直有個疑問，不知當問否？”傅葉搖晃着微醉的身體，做出一個抱拳的姿勢。
“這位女俠，但問無妨。”林克哈哈一笑。
“你和陸岩不會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兄弟吧，你們長的還真有些神似誒。武田肯定也早發現了吧。”
武田此時已是滿面通紅，聽了傅葉的話用力點了點頭。
“組長，怎麼又拿我開涮了。”陸岩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克在一旁說：“是不是同母異父或者同父異母我不知道，但現在陸岩的心裏一定在罵你，你一定有感覺吧。”
傅葉抬頭大笑說：“怪不得這麼燥熱，原來是陸岩你小子在說我壞話。”她將陸岩的酒杯斟滿端到他面前說，“你必須罰酒一杯喔！”
陸岩連忙擋住傅葉的手說：“再喝我就要在這現場直播了，你一定不願意看到那個的。”陸岩緊皺眉頭，感覺自己的胃如同燒開了水，壺蓋在蒸汽的作用下不停抖動，也許下一秒就會噴薄而出。
傅葉大笑着放下酒杯，轉向林克說：“林克，我有時真羨慕你，有真正的自由，做自己喜歡的事。”
“是你們三個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似生活自由，其實是生活的奴隸，也許哪天就餓死街頭，或者走路掉在枯井裏，撿垃圾時被野狗咬，賣肉串被警察追，這樣的生活你們誰都不想體會吧。”
“如果真能遇到那麼多事，在人生經歷上也算圓滿了。”
“這些都是命中注定，你們註定要坐在辦公室里敲鍵盤，雖然枯燥但至少不用為生計發愁，我也註定要四處漂泊，過着自由但是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這都是我們的命。”陸岩舉起酒杯大聲說，“來！敬我們可恨的日子和不公平的命。”林克、傅葉和武田的三個酒杯發出了清脆的碰擊聲。
酒杯的碰撞聲將陸岩拉回現實，黑色的穹頂再次籠罩整個上空，一股巨大的壓力壓迫自己閉上雙眼，失去了視覺后，聽覺開始被漸漸放大，機械轟鳴、齒輪攪動、液體流動、甚至腳步聲都層次分明地在陸岩耳邊響起。
漸漸地，聲響開始減弱，周圍的環境似乎產生了變化，堅硬的高台變得如床墊般柔軟，深色的穹頂變成了白色的屋頂，一道光芒穿透玻璃照在床邊，樹葉的搖擺產生的陰影讓室內忽明忽暗。
“我是回家了嗎？”陸岩看着周圍舒適卻又陌生的環境，這一切離開自己已經太久，看起來真實卻讓人難以置信。
“歡迎回家。”羅奕的聲音從床的一側傳來。陸岩第一看見到羅奕身穿一身長裙，披肩的長發散發著女性本應有的魅力。
“羅奕。”陸岩試了試自己的聲帶，“這在哪？”
“這裏是你的家啊。”羅奕捧起陸岩的右手舉到胸前，“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周了，每天都有很多關心你的人聚集在門外，他們都盼望着你的蘇醒。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我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個喜訊告訴大家。”
“大家？為什麼？”
“你忘了是你拯救了世界，你是所有人類的英雄，不僅是這顆星球上的人類，還有許多從別的維度穿梭而來的人們，他們都無時無刻地在關心你，為了紀念你，他們還為你在廣場上塑造了一座雕像。”羅奕指了指窗外說，“看！就在那。”
陸岩順着方向望去，透過窗戶隱約看到在一顆樹下豎立着一座銅製雕像，雕像似乎是一個年輕人，右手裏握着一支筆一樣的物品伸向前方。
“我們成功了嗎？我們怎麼做到的？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別急，你昏睡了太久。等身體恢復了，你會想起來的。”
“其他人呢，大家都回來了嗎？”
沒等羅奕回答，房間門緩緩打開，程城和李笠走了進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李笠說道，一旁的程城一臉興奮地看着陸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岩對着兩人微微一笑，看到大家都平安無事的歸來，陸岩心中鬆弛了許多，雖然自己失去了對於過程印象，但看到眼前圓滿的結局，陸岩心中竟也有些激動。“我現在是在哪個時代？”陸岩問道。
“當然在我們的時代，等你完全恢復后，你就可以回到你自己真正的家了。”羅奕回答道。
“你真的要走嗎？”程城在一旁一臉不舍地問道，“我們都捨不得你離開，留在這裏吧，我們還能一起工作，我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向你請教呢。”
陸岩離開家已經太久，雖然自己一個人在城市打拚，但那裏畢竟才是自己應該住的地方，他微笑着說道：“給我一支靈梭，我還是可以經常過來和你們相聚啊。”
“你說靈梭！”羅奕的神情突變，低聲說，“靈梭是什麼？”
羅奕的說法讓陸岩意外不已，她不可能不知道靈梭是什麼，說：“靈梭不就是公司發明時空穿梭器嗎，你怎麼會不記得了？”
“什麼公司？陸岩你現在說的話我為什麼都聽不懂。”
“我們執行的任務不就是為了破壞公司的‘離星計劃’嗎？”陸岩感覺自己後備有些發熱，羅奕對自己所說的話表現出來的一無所知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羅奕的聲音透出熟悉的嚴肅感，“我們這次一起去執行的是地幔探索任務，我們在地幔和地核之間發現了巨大的空間層，在那裏建立了能源供給基地，徹底解決了這顆星球的能源供給危機。你之所以會加入我們，是因為你是我們勘探設備r74的核心發明人，是你為我們打通了前往地下的通道，這也是我們為你樹立雕像的原因啊，這些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羅奕的話讓陸岩緊張不已，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汗水透過毛孔向外湧出。“難道自己的所有經歷都是一場夢嗎，難道公司、cherry楊、吳嵐、星一號都是自己夢中虛構的嗎？不可能！那一切都是自己的經歷，如同用針刺在自己的皮膚上真實，羅奕為什麼會什麼都不記得了，真空層怎麼又會出現在了這裏，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陸岩的腦中飛快的旋轉，思索着從醒來到現在的每一個細節，他看到羅奕的嘴裏在說些什麼，卻聽不到她的聲音，自己的心跳聲漸漸被放大，有節奏的“咚咚”聲不斷撞擊着自己的耳膜。羅奕和程城、李笠說了些什麼后，門外走進了兩個醫生模樣的人，他們徑直走到床前抓住自己的雙手。陸岩試圖掙脫，並向著羅奕大喊，但根本聽不見自己的叫喊聲，而羅奕對自己的掙扎也毫無反應。陸岩被兩名醫生壓在床上固定好，一名醫生給陸岩的靜脈上注射了一管藥物，看着綠色中帶着閃光的液體緩慢進入自己的身體，陸岩大驚失色，他用盡全身力氣，如同一頭掙脫獅子追捕的瞪羚，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注射，但自己的雙手、雙腳及髖部被緊緊固定，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注射完畢，羅奕三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后離開了房間。陸岩靜靜地躺着，看着蒼白的天花板，心跳的震動依然在耳邊迴響，他感覺空氣變得有些稀薄，不只是汗水，似乎內臟都要被體內的壓力所擠碎，“咚咚”聲越來越快，如同鼓點般打在自己的心頭，陸岩死死拽住床單，手指抓出了血印都毫無感覺，此時的大腦無法再思考，也無法再對環境做出反應，昏睡感漸漸侵襲身體，眼前的天花板似乎變成了黑色，自己已經無法從空氣中汲取氧氣，陸岩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耳邊的撞擊聲到達了頂峰，刺耳的鳴叫聲也震破了耳膜，在綠色液體的作用下，血液開始從皮膚表面滲出，雙腿每蹬一次，脛骨和腓骨便發出一聲裂開的聲響，陸岩已無法再控制自己的精神，任憑**一步步地分解融化。
“終於都結束了。”
這是陸岩腦海中響起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