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喜歡貓嗎
陸岩和吳嵐緩緩下降,也不知下降了多少距離,陸岩感覺周邊的氣溫如同在地幔中漸漸升高,他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吳嵐,見他正面露笑容盯着前方。
“在n.a.u.y的時候,我們還從沒有一起乘過電梯吧。”吳嵐打破了沉悶。
“那時候,我從沒見過你。”陸岩看着眼前飛速上升的一個個光斑說道。
吳嵐笑了笑說:“在n.a.u.y的那幾年,我確實很少公開出現,但這種神秘感也增加你們對我的崇拜,不是嗎?”
“對於那種崇拜,我現在覺得噁心。”
“年輕人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堅持的是真理,對那些規律之外的東西嗤之以鼻,也許再過20年,你才會真正明白吧。”
“20年?你也許不會允許我再活過20小時吧。”
“能活多久,這並不取決於我。”吳嵐看了一言陸岩說,“其實我還是挺懷念在n.a.u.y的那段時間,包括你在內,公司出現了不少不錯的人才,我記得你們組的組長是叫傅葉吧。”
“你記得她?”陸岩已經很久沒有聽人提起傅葉這個名字了,傅葉的樣子也很久沒有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對於傅葉的最後印象,則是那起“事故”發生后,命令自己搶救數據時的堅定和果敢。
“你對她的印象怎麼樣?”
“她是我的直接上司,你怎麼對她感興趣?”
“我和她也算有緣,不過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吳嵐說話的功夫,下降也緩緩停止,面前打開了一道門,吳嵐說:“到了。走吧,你現在已經能行動自如了。”說著向門外走去。
陸岩試着去蹬了蹬腿,發現肌肉的力量已經恢復了大半,他果斷跳下病床,跟着吳嵐走了出去。
經過一條明亮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座比蛋型大廳更大的空間,正中間豎立着一根巨大的透明柱,目測直徑足有50米以上,綠色的液體灌滿了整個玻璃柱,但其中散發出的卻是淡淡的藍色的光芒。在四周的牆壁上,鑲嵌着一個個方格,同樣灌滿了綠色的液體,每一格與玻璃柱間均由一個透明管相連,一眼望去,玻璃柱如同一顆巨大的榕樹通過繁密的細枝將自己的汁液灌輸到四周的容器中。
“那裏面都是‘奧西里斯’?”陸岩問道。
“他們只是使用了相同的基液,但這裏面並沒有任何可以孕育生命的成分。”吳嵐露出一臉得意,“這裏面融入了我最多的心血,我希望能夠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
“我雖然為公司創造出了‘奧西里斯’,但這些成果都只是時空中的一部分,即使再強大也將有消亡的一天。這是公司無法接受的,我們必須創造一種物質,能夠抵擋住時間的侵襲,簡單說來,我要創造的是‘永恆’。”
“永恆?太荒誕了,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你身為科學家對這點最為清楚。”
“不要將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些三腳貓科學家混為一談,你根本不懂什麼是科學。在你的時代,科學的目標是為了能夠解釋一切,而在我這,我是為了創造一切。”吳嵐刻意壓低聲音,“特別是那些不可能的一切。”
“你真是個瘋子!”陸岩後退兩步,讓自己遠離這個看來不可理喻的科學家,“你一定會為此嘗到惡果,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吳嵐輕蔑地笑了笑說:“看到眼前的這些液體了嗎,裏面散發出來的藍色光芒多美啊!”吳嵐走近玻璃柱,撫摸着柱身,“這就是永恆誕生前的樣子,當他被創造出來后,他將得到永恆的生命,作為‘奧西里斯’的領袖,統治所有的時代,而且這種統治將是永恆。”
“他?他是誰?”
“一個值得我們追隨的人,一個有能力領導這一切的人。”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你這些不切實際的瘋狂作為我一眼都不想看到!”陸岩衝著吳嵐喊道。
這是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了四個守衛緊緊夾住了陸岩,讓他動彈不得。
吳嵐轉過身對陸岩說:“因為你是我們的第一個試驗品。”
“什麼?”陸岩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吼道:“這與我何干,為什麼總要將我牽扯在其中,找別的瘋子來陪你們玩吧!”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在你寫出那一個精妙卻又有些無聊的程序時這一結局就已經註定,這一段歷史我們也並不想去改變。”吳嵐高舉雙手,作出頂禮膜拜的姿勢,用有節奏的語速大聲說道:“陸岩啊!是你給了‘奧西里斯’真正的生命,是你讓我們的永恆成為了可能,你是這一切的開始,那就請你為這一切寫出結局吧!”
“我真希望當初那個寫出算法的人是我。”吳嵐聲音突然弱了下去,他眼中似乎含着淚水。
守衛將陸岩抬到玻璃柱后的一個黑色的花崗岩高台上,並將他的手腳固定好。陸岩的眼前除了那閃爍着藍光的綠色液體外看不見任何東西。他試圖擺脫束縛,但緊束的金屬扣讓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吳嵐站在高台邊,向玻璃柱做出一個祈禱的手勢后,按下了玻璃柱基座上的按鈕。整個大廳內隨即出現了巨大的機械轟鳴聲,如同輪機艙內眾多的齒輪正在咬合分離。
“陸岩,這是時代前進的聲音,不可逆轉,你作為這一切的親歷者,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吳嵐撫摸過陸岩的臉龐說,“我的孩子啊。”
說完,玻璃柱內的綠色液體如同受到了外力攪拌般開始猛烈搖晃,陸岩躺着的高台慢慢抬升,停止在了大約玻璃柱一半的位置,巨大的流水聲衝進陸岩的耳朵,玻璃柱內的液體逐漸減少,水平線緩緩下降,當陸岩正疑惑液體流向何處時,發現自己躺着的花崗岩高台竟發出了綠色的光芒,隨着玻璃柱內液體的不斷減少,高台所發出的光則越來越亮。
液體竟然全部灌注進了身下的高台中。
“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陸岩不斷扭動身體,向台下的吳嵐高聲叫道,卻沒有任何迴音。
隨着高台中液體濃度越來越高,陸岩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與高台發生了反應,一種介於麻痹和疼痛之間的感覺從後背開始慢慢延伸,很快傳遍了身軀和四肢,這感覺讓自己思考和動作的頻率越來越慢,如同催眠葯般,陸岩原本掙扎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就是魚肉的結局吧。”大腦是陸岩唯一還能活動的器官,對於即將進行了過程,陸岩腦海中的恐懼和絕望開始漸漸放大。
陸岩在高台上苦苦煎熬之時,在距離自己5米遠的一側,另一張高台也漸漸升起,很快升到了與自己平行的位置。高台上躺着一個女人,帶着透明面罩,身穿着緊身衣一動不動,無法判斷那是一個活人還是一具屍體。隨着一聲清脆的金屬固定聲,那張石台升到了預定位置。高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摘下了原本戴着的面罩。隨即緩緩轉過頭,向陸岩投來微微一笑,一個讓人感到友善和溫暖的微笑。
女人的出現讓陸岩感到意外,他沒想到躺在那裏的竟然是cherry楊,他想問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但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力氣去支撐聲帶的震動。
cherry楊似乎看穿了陸岩的心思,開口說:“陸岩,是不是沒想過我們竟然以這種樣子見面。不要驚訝,吳嵐應該和你解釋過了吧,享受這個過程。”
cherry楊將頭轉回過去,面向穹頂說:“陸岩,謝謝你。謝謝你讓這一切成為現實,我將用永恆來維繫所有時代的平衡,你也將在永恆中被所有人紀念。我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也沒有想過從你那裏永久地剝奪什麼,我們一直想讓你相信自己是時代前進的一部分,是人類一直前行下去的一個關鍵,也許這樣的壓力超出了你的負荷,但人類的歷史就是這樣一個個偽裝成逼迫的關心所組成,你我都逃不了。”
cherry楊再次轉過頭看着陸岩。陸岩第一次看到cherry楊露出那樣的表情,在自己的眼裏,cherry楊是冷酷、心機、絕情的代名詞,但現在躺在自己5米外的cherry楊卻像一個小女孩般,笑容單純得讓陸岩無法再設起防備,如果自己與她互不相識,也許此時自己的心已被她牽走。
“陸岩,你喜歡貓嗎?”
cherry楊的問題讓陸岩感到意外,他微微點點頭,不確定cherry楊是否能察覺到自己的動作。
“貓是我最喜歡的動物,我曾經也養過一隻貓。”說起貓時的cherry楊眼中放着光,“但我沒有養貓的天賦,它總是不聽我的話,總愛將我的房間弄得一團糟,將地板上踩得到處都是帶泥的腳印。我從小似乎就有潔癖,厭惡一切髒東西,但對於貓我卻格外寬容,直到現在我也不知是為什麼。”說完,cherry楊不自禁地笑了笑。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這和現在的一切有什麼關係?”陸岩心中默默嘀咕,“我可以教你和貓打交道的技巧。”陸岩慶幸自己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身處斷頭台時卻還對處死自己的兇手抱着憐憫之情,但他確信眼前的這個女孩與自己之前所了解的cherry楊截然不同,無論這是她的偽裝還是面具,在這最後的時刻,自己寧願去選擇相信她。
“陸岩,謝謝你。”cherry楊說完閉上了眼睛,聲音很輕,卻如萬鈞給陸岩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選擇另一條路……”說完,cherry楊重新戴上面罩,安靜地躺着不再說話。
陸岩看着cherry楊,他清晰地看到一道淚線從她的外眼角流出,筆直的淚線在將臉頰分成兩部分。
陸岩透過cherry楊的面罩看着她清晰的側臉輪廓,一陣揪心的疼痛從心臟的湧出。
“一定是自己向左側躺了太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