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家門裏
知閑聽他們說了一陣子話,雖是“警察”一類的詞聽不懂,卻也能猜個大概,當即就明白兩個人逃走的消息被晏攀復知道了。她悄悄的拽了拽付萍的衣角,道:“付姨,我們走···”未及話說完,便聽到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付萍一張俏臉頓時失了顏色,拉起知閑的手就跑:“知閑快走!”
車夫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隊追認的警察跑遠了。
“停下!”一個警察拔出了腰間的配槍,衝著天放了一槍,頓時街上亂作一團。付萍拉着知閑跑得氣喘吁吁,卻是不肯停下的,往前跑倘或還有希望,若是回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警察追的也着急,他們雖是跑得快,奈何街上人多,為首的一個唯恐跟丟了人,看準了她纖秀的小腿便放了一槍,付萍一下痛呼出聲,知閑順着她手捂着的地方看去,指縫間和腿上都是血,跑了不過兩步付萍就一下跌坐在地上了,她推着知閑往前:“小知閑,趕緊躲起來,不要被他們捉到!”
知閑執拗的蹲下去,從自己身上撕了一角下來就要給她包紮,這空當里再抬頭去看,四面已然都是警察。付萍的眉眼有些冷,她將知閑護進懷裏,剛要說話卻是一陣眩暈不知人事了。知閑趕緊去扶她,後腦勺一頓疼,也沉沉的昏了過去。
已近深夜,徐家老宅卻是掌燈不輟,家中的下人恭敬的站在各處,門廳處不斷的有警察來來回回。
“晏先生,今晚這番動靜鬧大了,勢必是瞞不過我家老爺的,”徐太太滿臉雍容,漫不經心的劃了下茶杯,微微一笑:“怎麼,晏先生可是覺得我們徐家不配養你們晏家的女兒,所以才放她逃走?”
晏攀復背上都是冷汗,賠笑道:“夫人說的這是哪兒的話?晏家沒有女兒,若是有,能進徐家門當一條狗都是榮幸之至的。”
晏太太聽了他的話不禁眼前一亮,一臉討好的笑道:“夫人,本來家醜不好外揚,可是今天這事情不解釋明白,倒是讓夫人以為我們晏家膽子太肥。這晏知閑啊,本來就是一個妓女的種,我們老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流快活成性的,這孩子來認親的時候,一說起杭州老爺就想起老相好了,直接就認了這孩子。”
“哦?那你們如何知道這孩子並非晏家的親生骨血?”徐太太似是很有興味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問道。
“當年我臨行前,給倩人留了一朵絹花為證,前些日子突然想起來,就問了問,這孩子···唉!”晏攀復臉上儘是失望之色,抬臉佯裝勉強的道:“我唯恐不是晏家人欺了夫人,這才···”
晏太太尖聲一叫:“您可別聽我們老爺瞎說,老爺啊,您怎麼就糊塗至此呢!明明是這小雜種串通着四姨太那個狐狸精商量好了逃跑的,您怎麼還替她們打掩護呢!”她心裏有自己的算盤,斬草不除根,向來不是她的作風。
徐夫人一臉瞭然的點了點頭:“說來晏先生也是個苦命人呀,這麼多年竟是養了條白眼狼。”
正說著便有一個警察進來了,跟徐太太不知低聲說了什麼,徐太太起身一笑:“今晚的事情實在是勞煩黃司長了,改日我在華汀飯店請客,您可一定要帶着弟兄們賞光。”
被叫做黃司長的警察一陣大笑,擺了擺手說了一番客套話便走了。
“我也不瞞晏先生了,那兩位現今就在我徐宅上,本還想着給晏先生幾分薄面教育一頓便罷了,既然晏先生方才的話說的明白,那我也就不必做好人了。”徐太太從容優雅的一笑,衝著晏攀復微微的欠了下身。
晏攀復趕忙起身回禮:“不敢不敢,這二人跟我晏家並無關係。”
徐太太跟着徐欣伯什麼場面沒見過,也是個人精似的人物,哪兒能看不出晏家夫婦兩人都是如坐針氈?她不過是享受那種魚肉旁人的快感罷了,只是眼下害的她寶貝兒子破相的罪魁禍首抓到了,也沒心思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的做戲了,客氣着讓下人將晏家夫婦送出了府門。
“熊伯,那兩個人呢?”徐太太不緊不慢的在椅子上坐定,問道。
一五大三粗的漢子回道:“就在前大院裏扔着呢,有一個被警察署的人打了一槍,不過是在腿上,還不嚴重。那幫人怕弄出什麼事兒來,把兩個人都給敲暈了。”
“把人帶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有膽子敢動我的紹禎。”
熊伯應聲出去,一個黑黝黝穿着條紋襯衣黑色背帶褲的小男孩卻似一陣旋風一樣沖了進來,他不防備屋裏有人,一下就撞在了熊伯身上,當即坐在地上哇哇大嚎:“哪個不長眼的敢撞我!”
徐太太心疼的一咧嘴,起身就去扶起小男孩,將人仔細的看了一遍,道:“紹禎,這麼晚了不睡覺,你起來做什麼?”
小男孩卻是並不搭理她,看了熊伯一眼后道:“原來是熊伯,你且去吧,若是旁人,我定要剜了他的眼珠子下來!”
熊伯嘿嘿一笑,高興的出門去了。
小男孩眉宇間很有些淘氣的意味,他額頭上的繃帶也是很好的證明。
徐太太摸着繃帶,問道:“紹禎,要是見了那個給你打破頭的人,你會怎麼辦?”
“不怎麼辦。”他從徐太太的懷中掙脫出來,從桌上拿了一個香梨,張嘴便啃。
徐太太心中有些納悶,她起身追上兒子,道:“她打破了你的頭,你就這麼放過她了?剛剛你撞到了熊伯身上,不是還要剜了人家的眼去嗎?”
他口中嚼着梨,嗚嗚嗯嗯的說的不是很清楚,徐太太卻是聽明白了的,自家兒子是說男孩不跟女孩計較。
徐太太無奈一笑,喚來奶娘將兒子哄着進房去睡了,臉上的笑立馬就淡了下來,敢動她的心頭肉,她可做不到兒子那麼大度,不讓這閨女脫下一層皮來,自己就白做了徐欣伯的太太!她本就沒打算估計晏家的臉面,更何況現在晏家都是明擺着跟這丫頭片子脫離關係了,想幹什麼,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月光下,她笑的頗帶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