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番:“我不會喜歡你的。”她鎮定地說,“我有喜歡的人。”
171番:“我不會喜歡你的。”她鎮定地說,“我有喜歡的人。”
白言爾從來沒有見過南亦這樣無恥的人。
她生氣的時候,就不想要說話,一個人側頭,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想要慢慢地消氣。
可是,這一次心裏面的火氣卻和往常不太一樣。
久久未消散。
一直在徘徊着。
她總覺得南亦危險,她身體裏的因子也一直在暗示她,遠離這個男人。
不然你的人生即將發生大變化。
白言爾抿唇,目光有些散,微微走神。
她也不是傻子。
這三年,對於哥哥的植物人論,她始終存着懷疑。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
即便是假的,又能怎麼樣,哥哥始終是為她好的。
她最終的結論便是,她有一段時間的記憶空白,而那段記憶大概是因為頭顱上的傷口而丟失的。
但她從沒有想過去找回記憶,也從沒有想過去了解頭顱上是什麼傷口。
因為既然忘記了,就說明那段記憶太痛苦了。
現在她的生活很好,有工作,有朋友,有親人,何必去糾結那些早已經成了過去的事情。
哥哥為她開闢了一片任她發展的天地,她不可以辜負了他的苦心。
南亦修長的手指輕輕用力,轉了方向盤,從後視鏡里,看了白言爾一眼。
他抿唇,薄唇微微鋒利。
眸光幽深。
重逢以來,他沒有懷疑過白言爾的記憶。
他太自以為是了。
可是,選擇遺忘的竟是和他有關的一切,他屬於她認為的最痛苦的記憶。
南亦的太陽穴下意識一跳。
多少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他們的過往被她這樣地抹去了,如果不是南瑾夔的存在,他是不是永遠都無法證明兩人曾經相愛過?
南亦想要白言爾恢復記憶。
即便他們在一起的最後階段,兩人在冷戰。
可是比起恨,他更怕無視和遺忘。
或許讓白言爾恢復記憶的最快刺激渠道,就是讓她知道南瑾夔是她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要用孩子困着她。
他要她,重新愛上他。
車子停在了一家私人廚房的門口,南亦先下車,繞過了車頭,特意給白言爾開門。
白言爾不想和南亦下車。
她冷着臉:“南亦,我想回去。”
她的眉宇間都是冷凝的褶皺痕迹。
南亦以為她在擔心狗仔的事情,“放心,狗仔的事情我會處理。”
白言爾深呼吸了口氣,她抬眸看向了南亦的眼睛,裏面倒影着她小小的身影,她可以看到自己臉上隱隱約約的恐懼。
南亦似乎和自己遺忘的記憶有關。
白言爾決意斷開。
她認真地說:“南亦,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有瓜葛了,我承認,我很喜歡你的兒子,但真的只是單純的喜歡,而不是像其他人懷疑的那樣——我想通過你的兒子,成為你的女朋友。”
白言爾的語氣淡淡,又很誠摯。
南亦知道她的認真。
他的眼底浮現了几絲紅色,原來,她當年最初的時候,被他說不喜歡,被他拒絕的感受是這樣的。
南亦的手指滿滿地收攏,握成了拳頭。
明明想打斷她的話,卻怎麼也動不了,嘴唇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說。
白言爾繼續道:“你對我的喜歡,說實在,我覺得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南亦,你別忘了,你不久前還是有女朋友的。”
她語調無法剋制地微微揚起,有幾分嘲諷。
“或許你是因為我對南瑾夔的好,以及南瑾夔對我的喜歡而錯覺地喜歡我。我想告訴你的是,希望你能多花點時間陪陪南瑾夔,他還是個很小的孩子,已經沒有媽媽了,他更需要爸爸的愛。”
南亦擰眉,突兀地插了句話,聲音冷靜,“他有媽媽。”
“哦。”
白言爾一愣,心裏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奇怪。
“那南瑾夔的媽媽看到你這樣忽略孩子,更會難過吧。”
南亦的語氣也很奇怪。
他輕描淡寫道:“是么?”語氣很輕,幾乎要聽不到。
下一句,分明還是一樣的語氣。
白言爾卻從中聽出了不少的譏嘲。
“他媽媽早就忘記他了,哪裏會怪我?”
“……”
白言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下了車,攔下了一輛正要開走的空出租車。
“總之,南亦你還是好好照顧南瑾夔吧,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兒子?聽說孩子之前一直和奶奶生活,所以你更需要和他培養感情,孩子的感情需要培養。還有,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我們就這樣吧。”
南亦微微地眯起眼睛。
伸手拽住了白言爾的手腕。
手裏的觸感細得嚇人,彷彿他再用力,就可以一把扭斷了她的手。
眼底里的黑色越發濃郁,隱隱有猩紅。
“你喜歡我的。”
他語氣肯定。
白言爾掙脫了他的手,眉目有風雪,忽略了心裏的怪異和急促跳動着的心臟,冷聲道:“南律師,你想太多了。”
南亦雙眸發紅。
緊緊地盯着她半晌,“沒關係,就算不喜歡我,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白言爾的手指冰涼。
“不會,我不會喜歡你的。”在南亦銳利的目光下,她強裝鎮定地道:“我有喜歡的人。”
南亦眼底的紅色越發濃。
他覺得喉頭有血腥味。
“你撒謊。”
他一字一頓。
白言爾有些慌,然後冷冷地道:“你不是見過嗎?Derrick就是我喜歡的人,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這三年都是他照顧我的!南亦,我們不可能的。”
南亦眼裏森然和冰冷交織着。
黑雲氤氳。
漆黑如夜。
他身體的肌肉都疼的難受,微微顫抖。
“白言爾,你太狠了。”
除了這一句話,他彷彿失去了語言的能力,什麼也說不出口。
“所以,南律師,就此結束吧。”
白言爾坐在出租車的後座里,卻忍不住回頭,透過模糊不清的玻璃,看着那個高大的身影,越來越遠去。
南亦仍舊站在了原地,卻低頭斂目。
背脊不再那麼直,在昏黃的燈光下,在縈繞的細小燈蟲飛舞中,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孤獨的剪影。
仿若在隨風搖晃。
又要下雨了,風漸大,烏雲聚集,盛夏的暴風雨即將席捲。
白言爾心裏有些針扎一般的疼,又空落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收回了視線。
前座的司機悠悠地哼着歌,然後小小地哼着,問白言爾,“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白言爾“啊”了聲,“沒呢。”
司機笑了下,“沒事,大叔我見多了情侶吵架,現在心軟啦?”他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可別被他外表給騙了,別看他站在那邊那麼久,都是裝的,以前叔也是這樣,專門欺騙我媳婦兒。”
白言爾訕笑了下,搖搖頭,“不是……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然而大叔根本就聽不進去,侃侃而談他的經驗之道。
回到了家裏,果然下起了暴雨。
白言爾不知道南亦是不是回家了,她下意識地想發短訊問南瑾夔,卻又生生地遏制住了。
剛剛才對人家放了狠話,並決定不再聯繫,現在就聯繫人家的兒子,不太好吧。
而且,南亦是成年男人,總不會不知道躲雨的。
白言爾放下了手機,伴着暴雨聲和浴室的水流聲,泡了一個澡。
等她泡完澡,又擦了擦頭髮,才看到手機里有不少的未接電話。
都來自南瑾夔。
她還在糾結要不要回電話,手機屏幕又是一亮,南瑾夔的名字又在閃動了。
他打了電話過來。
白言爾又心軟了,最後想起南亦的臉,她一咬牙,放棄了接電話的念頭,把手機放在了桌面上。
任由它震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才停了下來。
白言爾還是放心不下,又過去看了手機,現下,卻有短訊提醒她。
有人給她的手機沖了100塊錢。
再然後是微信的消息。
白言爾點開了微信,南瑾夔發了幾條語音。
“白姐姐,你手機怎麼沒人接呀?”
“白姐姐,你是不是欠費了呀?”
然後過了一會,又是一條語音消息。
“白姐姐,我給你沖了話費哦,現在能接電話了嗎?”
白言爾鼻子一酸,心裏也酸酸的,她覺得第一次覺得手機燙手。
她其實也覺得很奇怪。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有母愛泛濫的一天,可是她對南瑾夔卻有無盡的溫柔。
其實南亦不是她這三年來,第一次逃避、拒絕的對象。
這三年來,她總是恐懼戀愛。
哥哥雖然不會故意給她安排相親,但偶爾也會將來家裏的一些男人介紹給她,多少存了點,給她把關的意思。
可是一旦那些男人露出了對她的好感,她就會毫不猶豫地躲開,並且不再與她們來往。
那個時候,她就會覺得,她是不是真的忘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記憶。
*
南瑾夔給白言爾打了很多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心裏有些失落,因為他今天在學校獲得老師的表揚了,他想和白姐姐分享。
房間門被人推開了。
南瑾夔立馬把手機藏在了被窩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南亦剛洗完澡,他回來的時候,全身濕透,頭髮濕漉漉的。
他打開燈,掃視了一下房間。
“南瑾夔,別藏着手機,把手機給爸爸。”
南瑾夔睫毛顫了顫。
他有些緊張,爸爸要搶走他的手機了,他還沒跟白姐姐說話呢。
以前他也有聽同學們說,爸爸媽媽會沒收手機和平板。
那時候,他還慶幸爸爸從來都不會這樣壞誒!
現在就……
南瑾夔一生氣,卷翹的睫毛就顫抖得越發厲害。
南亦伸手進去,拿走了手機。
南瑾夔睜開眼睛,不高興,“爸爸,老師說這是我的東西,我有權利保管!”
他氣鼓鼓的。
南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權利?”
南瑾夔就不說話了。
南亦忽然想起白言爾的話,他乾咳了兩聲,略略溫和了聲音,“那好,爸爸跟你借用一下手機好么?”
南瑾夔一向吃軟不吃硬。
爸爸說話一旦溫和,他也就柔軟了下來,開開心心地點頭,“可以呀,爸爸,你要拿我手機做什麼?”
南亦原本只是想看看白言爾和南瑾夔聊什麼。
現在他卻覺得喉嚨有些癢。
總覺得有東西隔閡住。
南亦很久沒有生病了,平時也很少感冒,但每一次感冒都比較嚴重,感冒前,他一般也會有自我預感。
所以,他也覺得自己像是要感冒了。
南亦抿唇,睫毛下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他把手機還給了南瑾夔,淡淡道:“好好睡覺,不用給白姐姐打電話了,她明天就會來家裏。”
“哦。”
南瑾夔眨眨眼睛。
爸爸怎麼知道白姐姐明天會來,白姐姐跟他說的嗎?
第二天,南亦一大早就起來了,他頭很沉重,下了床,踩在地上也有些飄忽,頭重腳輕的感覺。
走進了浴室里。
看到鏡中略顯蒼白的面孔,嘴唇卻詭異的嫣紅。
他笑了笑,眼底有笑意慢慢地瀰漫開。
他披上了外套,走到客廳取出了醫藥箱裏的溫度計,一量,果然發燒了。
大概是因為昨晚他回來的時候淋雨了。
家裏的保姆正要開始做飯,她在廚房裏忙活,一出來,就看到家裏的男主人已經起床了。
訝異,“南先生,您要出門嗎?起來的這麼早。”
南亦站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阿姨,您不用做飯了今天,今天我放您假吧。”
阿姨愣了一下。
“為什麼?”她有些着急,“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南亦的待遇很好,她以為南亦想辭退她,但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南亦補充道:“阿姨,別著急,我不是要辭退您。您今天放假,仍然是帶薪的,聽說您家裏也生了小孫子,很忙吧,今天我不去律所,就讓我來照顧南瑾夔。”
保姆走的時候,還是有些遲疑的。
她總覺得南先生的臉色不太對勁,但是南先生神智邏輯又是清晰的。
猶豫了半天,她還是走了。
今天是周末,南瑾夔晚了點醒來,每天早晨都是活力無限,他看了下鬧鐘,八點啦。
他乖乖地穿衣服,洗漱完。
“阿姨,今天早飯吃什麼啊?”
可是公寓裏沒有人回復他,他跑出房門,客廳很安靜,保姆阿姨的身影不在,飯桌上也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南瑾夔肚子咕嚕了一聲。
他跑到爸爸的房間,輕輕地推門。
發現爸爸還在床上。
南亦靠在了床頭,淡淡地抬眸。
南瑾夔說:“爸爸,阿姨怎麼不在啊?”
南亦撒謊不臉紅,“哦,阿姨請假了,今天沒有飯吃,等會爸爸帶你出去吃。”
南瑾夔是個很敏感的孩子,他注意到爸爸說話的時候很虛弱,聲音很輕,好像不太舒服。
有些擔心,“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
南亦從善如流,“嗯,發燒了,39度,還感冒了。”
他皺眉,“南瑾夔,你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會傳染。”
南瑾夔很少見到爸爸這麼虛弱的樣子,他抿唇,“那怎麼辦?爸爸,我去給你拿葯。”
他拿出手機,“我打電話給醫生叔叔吧,然後再給奶奶打電話。”
南瑾夔雖然擔心,但是做事情是很有條理的。
南亦聲音沙啞,有些虛弱,卻很堅定,“醫生叔叔來了,但是誰給你做飯呢?爸爸吃個葯就會好,不用叫醫生來。”
誰來做飯呢?
奶奶在很遠的b城,大伯母倒是在誒……可是南瑾夔不喜歡她來……
他眼睛一亮。
白姐姐!
南瑾夔漆黑的眼睛閃亮亮的,“爸爸!我們叫白姐姐過來吧。”
南亦閉上了眼睛,卻認真地聽南瑾夔和白言爾的對話。
南瑾夔給白言爾打電話,第一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就給白姐姐發微信語音了。
小奶音里有點委屈,“白姐姐,你是丟手機了嗎?為什麼不理我?爸爸今天生病了,發燒了,一直在睡覺,家裏沒人給我們做飯。”
白言爾今天也休息。
她正在吃早飯,聽着南瑾夔的語音。
眉頭微微皺起。
心裏的擔心越來越濃。
南亦生病了?南瑾夔一個小孩子在家裏啊?
小孩子怎麼照顧大人?
而且聽起來還沒吃飯的樣子。
白言爾原本冷硬的心,終於軟化了。
她咬牙,給南瑾夔回了電話。
南瑾夔的聲音里含着笑意,“白姐姐。”
“小瑾夔,你爸爸生病了嗎?嚴重嗎?家裏的保姆呢?”
南瑾夔一一回答,“很嚴重,爸爸不能起來了,保姆阿姨今天請假了,白姐姐,我很擔心爸爸。”
於是,半個小時后。
南亦的公寓裏出現了白言爾的身影。
她臉色冷淡,眉目清冷,卻忙前忙后,一邊忙一邊吐槽自己,真是愛管閑事,真是愛心軟。
她現在的行為等於是給昨晚的自己啪啪打了幾巴掌。
南亦真的發燒了,全身都滾燙,額頭上冷汗直冒。
唇色也蒼白。
白言爾還沒有見過這樣虛弱的南亦。
她彎腰,取下了他額頭上的濕巾,又重新擰了一把毛巾,換了上去。
她還在看南亦的臉,卻倏然撞入了一汪黑色的水池中。
南亦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
白言爾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移開視線。
兩人沒有說話,空氣里淡淡的曖昧流淌。
白言爾站了起來,“我去給你取清粥,已經好了,瑾夔正在吃。”
白言爾熬了粥,她端進來。
南亦半撐着身體,要坐起來,卻因為生病,似乎有些無力,又軟着。
白言爾面無表情地扶起了他。
南亦乾脆把身體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其實,他原本還打算讓她喂飯的,但怕做的太過分,反而逼走了她。
過了一會,白言爾給南亦測試了下溫度
還沒有退燒,但好了很多,她把葯和水放在了床頭上。
轉身要走,南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沙啞,“言爾,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白言爾沒有說話。
*
美國。
白言斯聽着電話。
“先生,小姐今天去照顧南亦了,顧若那邊,小姐三年前用過的手機,似乎在她那裏,而且她最近蠢蠢欲動,還有,寧於懷也知道了小姐回去的事情了。”
白言斯淡笑。
“沒事,讓他們去,只要保證小姐平安就好。”
他要讓南亦,一點一點地感受到後悔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