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求見鄒尚書

28.求見鄒尚書

“只要早些就醫,好好調養,未必就好不了。”周寒看着方青梅臉色,不敢再說重話,“為今之計,就是早點將陳大人救出來。”

他不敢直接對方青梅說,陳夫人這一病,對他們的情勢反而有利。之前朝中傾向陳稟,又害怕惹事上身不敢為他求情的人,這會終於找到好的借口可以為他說句話了。同情一個病人,而非同情陳稟,也可算是人之常情,不算是結黨營私。

只是這借口來的,對陳家太殘酷了些。

周寒坐在石凳上,微眯着一雙丹鳳眼:

“昨晚我與方丈大師聊了不少。香積寺的方丈大師與戶部尚書杜鈞是好友。黃齊時常插手戶部錢糧調配,杜尚書與黃齊從前雖無過節,也絕算不上交好。”

“西北三年大旱,不少地方糧食顆粒無收,餓殍遍野。百姓為逃荒流離失所,易子而食。皇上令三皇子和杜尚書調配錢糧救災濟困,黃齊卻偏偏此時挑唆三皇子私下萬般排擠杜尚書,獨攬大權,大肆剋扣錢糧,中飽私囊,為日後積蓄力量。杜尚書明知三皇子和黃齊這是想拿他頂缸,這節骨眼上又沒什麼好辦法,既不願意投靠他們,又不敢直接硬得罪這兩位。眼看災民這兩天在京城聚集的越發多了,他只能急的團團轉,卻束手無策拿不出足夠的錢糧。”周寒冷笑一聲,“看看,這便是咱們朝廷的好丞相,好皇子。”

他看看一邊的方青梅,輕拍她的手臂:

“倘若這時候捐出銀子和錢糧,解了杜尚書的燃眉之急,換他在聖上面前為陳侍郎說幾句話,陳侍郎的事或者可以稍作轉圜。”

周寒將這情勢對方青梅細說一遍,卻仍不敢告訴她,自己已經定準了為陳策與韓靖之女牽線做媒的事。

若是沒有陳夫人的事,或者可以等等,再想別的辦法,保住陳策的婚事。然而此時陳夫人病危,此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朝中之人,當今聖上第一信任的便是韓靖大將軍。陳稟的事放在聖上眼中,恐怕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韓靖若能親自到聖上面前開口求情,佐以陳夫人病重即將不治可以博得幾分同情,陳稟就算萬死之罪,也能挽回幾分。

方青梅乍聽陳夫人病重,心中頓時一片灰暗,這會聽周寒將事情細說了一遍,她反而鎮定了下來:

“周漸梅,要捐多少銀子出去?我手頭有陪嫁的現銀和銀票約莫五六萬——這些肯定是不夠的——揚州和杭州的莊子,回去我就打發陳方去變賣成現銀!”

周寒又拍拍她手臂:

“不用你操心這些。這事大哥早就想到了。對杜尚書而言,比起銀子,糧食才是重中之重。之前你們——他代我成親之後,去西北處理糧行被砸搶之事,就已經着手調撥船隻,從蘇杭運了糧食走運河往京城的糧行來。只是前陣子趕上汛期,船隻在路上耽誤了些時日。前日收到書信,今明二日大概也就到了。陳侍郎之事,十日之內必可有轉機,你妥妥的放心就是了。”

說完這番話,他抬頭看看天,便站起身:

“好了,不說了。寺中早飯的時辰快到了,咱們回去吧。”

方青梅也跟着站起身,卻磨磨蹭蹭不肯邁步。周寒走了兩步,發現她沒有跟上來,駐足回頭看她。

“周漸梅……”

方青梅喊了一聲,垂了眼,訥訥道:

“當初嫁給你——嫁到周家,我是存着依靠你們幫忙的心思。但是我沒想到,你和周大哥竟然能幫我到這份上。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這麼重的恩情,我都不知道以後可怎麼還——這輩子大概也還不完——我,我心裏十分十分感激你——”

周寒定定的看她一眼。

他轉過身,慢慢幾步,走到方青梅跟前:

“我跟你說這些,是讓你放心,不是為了要你感激我。周家是皇商,災荒之年為朝廷解燃眉之急是應盡的本分,就算沒有陳侍郎這事,周家也會做的。北上的糧食,大多也是往年的陳糧,賣也賣不上什麼價錢,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人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抬手,又輕輕拍拍方青梅頭頂,笑道:

“周家別的沒有,就是米多鹽多。你將來多種些青菜給我換口味,我就領情了。省的將來天天吃米飯拌鹽,吃的白白胖胖。”

方青梅被他惹得忍不住笑出來:

“你這時候又來跟我扯笑話。”

周寒也跟着笑:

“剛才你臉色那麼不好,我怕你會哭出來。方姑娘,你自己看不到自己哭起來有多醜,也要體諒我這旁人。上次看你哭了一場,夜半醒來還嚇得心悸。”

“……”方青梅無語瞪着他,“周漸梅,以前真沒發現你嘴這麼壞。”

周寒邊往回走,邊挑眉微笑着:

“旁人從來沒有說過我嘴巴壞的。偶爾只聽到有人贊我玉樹臨風,面目如玉。”

“……”

方青梅雙眼瞪得更大:

“以前也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

“以後說不定還會更厚呢,你拭目以待吧。”

“……”

兩人吃過早飯,便乘着馬車匆忙趕回城中。周寒顧不上吃午飯,與陳方又準備了謝禮去陳頌府上拜訪,與陳頌請教如何去見鄒尚書的事,陳頌道:

“鄒尚書這次卻好說話。囑我告訴你直接去他府上,還特意說,不必由我陪着了。”

又躊躇道: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送些什麼謝禮。只是鄒尚書這性子……”

周寒笑道:

“這個晚輩心中有數,已經有了準備。”

他辭別了陳頌,便直奔鄒靜府上。陳方見他空手而來,不由得疑慮:

“姑爺,你便這般兩手空空的進去?”

周寒微笑,抬抬衣袖:

“這位鄒尚書為人清高,除了愛斷案,便是愛書法了。這裏有一卷褚遂良真跡,我也不敢直接送到鄒尚書面前,看看到時候請人轉遞吧。”

進府前他小心整束了衣衫,請人傳了話,得了消息便跟着管家,徑直到了鄒靜書房。

鄒靜正伏案運筆疾書,聽到來人並不抬頭。周寒只在門口恭敬站着,許久鄒靜才放下筆,抬頭看他一眼:

“周寒是吧?”

周寒行個禮才回話:

“學生見過鄒大人。”

鄒靜站起身走近,上下打量他一遍,忽然問道:

“張其之說,當年我那捲斷案集是你為我校正的?”

周寒又行一禮:

“不敢稱校正。有幸讀大人的著述,自覺受益匪淺。”

鄒靜又上下打量他:

“我知道張其之頗欣賞你,視你為門下第一得意弟子。但我卻是不信,你能一夜之間將半尺高的斷案集校正一遍?”

周寒抬頭看看鄒靜,張口開始背誦一段文章。統共背了約一刻鐘有餘,中間只做一次停頓,背完之後,神色不卑不亢的又行個禮:

“學生失禮了。”

他背誦的內容,正是鄒靜所著斷案集中的一段文字。

鄒靜聽完,卻哈哈笑開:

“哈哈哈!果然如張其之所說,你這小子傲的很。不過有這般過目不忘的本事,傲一些倒也無妨。我鄒靜不是嫉賢妒能的人,剛才不是故意難為你,只是試探試探你是否真如張其之所說那般天上有地下無罷了。”

他走到書桌后坐下,和和氣氣的指指一旁的椅子:

“坐吧。你從進門行了四個禮了,我若不讓你坐,倒顯得我這個年長的沒有禮數了。”

周寒道了謝,走到椅子上坐下:

“學生這次來求見大人,想必陳大人已將意思代為轉達。自岳父被軟禁,內子憂思成疾;又聽聞陳夫人病倒,更是日日以淚洗面。學生不敢求大人網開一面,只求能見他們一面,成全內子一片孝心。”

鄒靜轉身對着他:

“你的事張其之已寫信告訴我。我已回信告訴他,讓你直接來見我即可。不想你卻又通過陳頌求見,想必是沒有收到他的信吧。”

周寒點頭:

“張先生人在山西。近來因災民流離,西北不太平,恐怕路上書信不暢通也是有可能的。”

“大概是吧。”鄒靜嘆一聲,“陳侍郎之事,我也是奉皇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你是張其之的學生,既然有一面之緣,也算是我半個學生,這個忙我不會不幫的。見面的事,我已經讓他們安排下去了。待會出去,張管家會帶你去見刑部的一位宋指揮,讓他安排就是了。”

周寒立刻起身行禮道謝:

“學生感激不盡。”

鄒靜擺手微笑:

“長江後浪推前浪,雛鳳清於老鳳聲,今日我還敢當你喊我一聲老師,恐怕來日你就是天子門生了。朝廷的將來,只怕還要靠你們這些出類拔萃的年輕人。”

陳方駕着馬車一直在鄒府附近等了許久,才見周寒隨鄒府中一位中年人出來府門,周寒只從袖中拿出一卷書冊,遞給那位中年人,然後便行禮告辭。他等那中年人進了尚書府才急忙迎上前去問道:

“姑爺,怎麼樣了?”

周寒顧不上說話,匆匆忙忙上了馬車才道:

“快回別院準備準備。事已成了。今晚天黑之後,從後門找宋指揮,讓他帶我們進陳府探望陳侍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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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總被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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