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去令

第十九章 水去令

鄧凌雲挑了挑大拇指:“小姐真是神機妙算!”

蘇幕遮斜了他一眼:“鄧叔叔就別說違心話了,瞧你臉僵的,一看就知道干不慣這種事。”

鄧凌雲嘿嘿笑了兩聲,心裏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蘇幕遮的衣襟,現下那衣衫雖是乾乾淨淨的,可想到她不久前挨過的那兩記臭蛋,又想到自己險些將她和護法拒之門外……

鄧凌雲心裏一個激靈:小姐要是因此存了不滿,給我小鞋穿,那我還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蘇幕遮注意到他游移的目光,向著書蟲說道:“蟲伯,你猜,鄧叔叔看什麼呢?”

書蟲垂眼一笑,只笑不答。

蘇幕遮如何調侃,鄧凌雲都能神態自若,可書蟲的一個表情就讓他憋了個大紅臉,訥訥接不上話。

蘇幕遮轉向鄧凌雲,正色道:“鄧叔叔,你就別多想了。還是和我們說說,你到底看了什麼熱鬧吧。”

“是……屬下到了如歸客棧,在掌柜的那裏登記了禮單,剛拿到了信物,就聽客棧門口有不少人吵吵。屬下本想着要回來給二位復命,不想湊這熱鬧,可還沒來得及走,就見好幾個人抬着花花綠綠的紙紮走進客棧。”

正講到這熱鬧關鍵處,忽聞小二唱和道:“新釀梨花白、梅子酒、瀘香大麴各一壺。”

蘇幕遮提到胸口的那口氣瞬間卸了一半,帶着三分掃興轉頭去看小二,一看之下又覺得舒心,就見他端着大大的托盤,除了酒之外還有店家附贈的幾款下酒小菜,看着爽口之極。

幾人推杯換盞,蘇幕遮將各樣酒水一一嘗過,覺得梅子酒酸酸甜甜的最合心意,當下誇讚道:“鄧叔叔介紹的地方真是不錯,”可她到底還惦記着故事的發展,添酒的同時追問道,“有人抬了紙紮進來,是什麼人啊。”

鄧凌雲遜謝了一聲,又道:“屬下開始也想不明白,本以為有人死在這客棧裏頭了,可白事不吉利,一般不會從正門進來的。小姐沒看見,那掌柜的看見那些冥錢死物,臉都能擰出水兒了,扯着嗓子就把人往外轟。”

蘇幕遮秀眉微蹙:“然後呢?”

“誰知來送紙紮的扎彩匠們硬氣的很,硬說受了人銀錢,要把儀式做到位,還說嗩吶隊,哭喪隊這就到。那些個紙紮哦,個個精緻,既有金橋銀橋,又有金山銀山,還有那金童玉女兩旁站立,紙人賽真人,”鄧凌雲歇了口氣,又道,“屬下趁着他們去撕扯時候,去看那些紙紮,想看看能不能瞧出什麼門道,就在這時,又有個人舉着根竹竿衝進客棧,在大堂里嘩啦啦地抖落着上面挑着的布簾,恨不得招呼所有人看似的。”

蘇幕遮聽得一頭霧水:“挑布簾的竹竿?”

倒是書蟲聽明白了:“還有輓聯?”

鄧凌雲又一挑大拇指:“還是護法通透。那布帘子慘白慘白的,正當中龍飛鳳舞地寫着十四個大字!”

說到這裏鄧凌雲頓了頓,朗聲誦道:

“活着不如一隻狗,死了不如一隻雞。”

“啊?”

蘇幕遮圓瞪雙眼,她聽到“龍飛鳳舞”這四個字時,萬沒料到是在形容那樣狗屁不通,奇怪之極的十四個字,不由得又是驚奇,又是好笑,興沖沖地追問道:“輓聯還能這麼寫的?”

鄧凌雲嘴角一陣抽搐,暗道:小姐關注的地方就是與眾不同。

他正自為難要怎麼接話,幸而書蟲還算正常,沉着問道:“可有下款?”

“有的有的,上下款都有,”鄧凌雲點頭說道,“上款寫的是,‘殷呈莊主千古’,下款寫的是……‘太極門敬輓’,”他深吸口氣,“看到下款后,那掌柜的也顧不得發脾氣了,急火火地將來人趕走,又把東西往後院搬。”

書蟲臉色微變:“太極門?”他略一停頓,“素聞太極門與暗庄不睦。”

鄧凌雲其實也是想不通,嘖嘖稱奇道:“是呀,屬下也聽過這個傳聞,說是太極門與暗庄不對付。”

“這兩派為何結仇?”蘇幕遮問。

她對於江湖事知道的還遠遠不夠,隨時隨地都想着獲取些情報,書蟲是問三答一的個性,自不如這位問一答十的鄧凌雲知情識趣。

“這事屬下也不太清楚,不過江湖傳言,這暗庄莊主原本是太極門出身,十幾年前自立了門戶,屬下猜測,多半當時鬧得難看,兩邊就結仇了,”鄧凌雲搓了搓手,又道,“別管這傳言是真是假,這麼一搞,趁人做大壽送輓聯,不是仇人都得結了仇。也就是暗庄正趕上賓客迎門的時候,忙不過來,等暗庄忙完這兩日,一定有熱鬧看。”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蘇幕遮對於鄧凌雲的推論頗有些不以為然:花這麼大手筆就為了給人添堵,是純粹的損人不利己,這事要真是太極門做的,一定有后招。

這個想法在蘇幕遮腦中一閃而逝,她關心始終只有蒼魂珠,熱鬧聽完后又自說道:“蟲伯,信物也到手了,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書蟲搖了搖頭。

他二人在這打着啞謎,鄧凌雲在旁動着腦筋:護法和小姐好像就是為了入庄賀壽的,這也值得神神秘秘?幫主的想法真是難測啊。

…………………………

兩日時間眨眼過去,終於到了殷呈五十大壽這一日。

蘇幕遮眼底青青的爬上鄧凌云為他們提前雇好的馬車,抬手掩口打了個哈欠,招呼道:“蟲伯,可以動身了。”

鄧凌雲在門口搓着手,帶絲局促道:“哪能讓護法您親自趕車的,屬下來吧。您放心,屬下一定裝聾作啞,不該聽的絕對左耳進右耳出。”

書蟲眼蘊笑意,揮手示意鄧凌雲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后坐在車轅上一松絲韁,揚鞭打馬,馬車碌碌轉動,緩緩起步。

鄧凌雲望着車馬漸漸遠去,覺得肩上的重擔輕了不少,驀地肩膀一沉,被人啪地拍了一掌,他回身望去,見是分舵主楊影。

楊影的神態和他相仿,甚至口裏直接感嘆道:“總算把這兩尊大佛送走了,”他斜睨着鄧凌雲,手上加力,又連連拍了他肩膀幾掌,“小鄧啊小鄧,以後招子要放亮一點,這錯誤可不敢再犯了。”

鄧凌雲苦笑不迭,心知舵主這話有理,他這兩日也一直后怕,幸虧那兩位沒和他計較,否則自己的前程……

他即便后怕,還是忍不住分辨道:“是屬下眼拙,實在是,小姐出示的那個令牌,屬下不認得啊。別說字了,連個雕花或者標記都沒有,烏漆墨黑的。”

楊影琢磨道:“這麼奇怪?”他沉吟半晌,霍地又一掌拍下,鄧凌雲的肩膀霎時矮了半截。他卻顧不得喊疼,只因他心知楊舵主雖然時不時犯二,靈光的時候也很靈光,於是他小心問道:“舵主知道這種令牌?”

楊影哈哈笑了兩聲:“格老子的,我當什麼,就是水去令啊,”他見鄧凌雲一臉不解,耐心解釋道,“你們後生當然不知道。其實也是雕蟲小技。那令牌外塗了一層遇水則溶的塗料,所以看上去就和一塊碳沒什麼兩樣。”

鄧凌雲有些眼發直:“這麼做圖什麼啊?”

楊影哼了一聲:“那還用問,保險唄。不會被人惦記着偷了去,就是丟了也不怕被別人撿了冒用,誰會去撿塊看着像碳的木牌子來玩的,”他見鄧凌雲不住點頭,心裏得意,“怎麼樣,跟着我這種老傢伙還是有點用的吧。”

鄧凌雲聽了這話,知道舵主有些不爽自己這兩日只顧着服侍小姐和護法,忽略了他,所以用些酸話敲打自己。他急忙恭維道:“瞧您說的,屬下要向您學的還多着呢。”這麼說著,他心裏還在不住犯疑:那怎麼小姐不先將那令牌泡了水再出示的?

(女主日記19:建初元年六月十二,天藍的都有點綠了,釣詩鉤的酒後勁兒太大了,沒釣出詩來,倒把吐釣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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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逆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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