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失策
初春塞外,草木衰微。
即出關塞,按照原定的計劃,霍去病領着五萬精騎先行向西北方向奔襲,衛青則押送輜重與糧草在其身後分道而行。
此次戰役,坐鎮長安未央的那位不可不謂是勢在必得。他打從去年便已下初算緡錢令,將鹽鐵的煉製買賣均收歸中央管理,為的就是此次決戰籌集軍餉。與此同時,對於漠北單于動向的斟茶,打從一開始便沒間斷過。
如此風聲,自然也走露道了塞北的單于帳中。
趙信已為伊稚斜畫計,令單于將大軍搬至塞北邊寒之地。趙信在衛青軍中呆過,對漢軍騎兵的實力還是有一些自己的揣摩。他覺得漢軍並不可能真的深入到腹地來與單于的主力軍對抗衡,如此收尾不顧,不可不謂冒失。
趙信以為,衛青為人穩重,定不會做此決斷。
伊稚斜自然信他,很快便將自己的大軍調至漠北。
兩方的消息彼此都算是心中有數,長安的那位早也問詢單于想漠北蠢動。
劉徹認為必要利用匈奴此時以為安枕無憂的鬆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因此,他選擇讓他的二位愛將領率領十餘萬兵力與戰馬、深入漠北、尋殲匈奴主力。
塞口,舅甥二人道別。
霍去病倒是沒什麼牽挂,反而是衛青不放心,仔細囑咐了多遍。
按照劉徹決議,此次霍去病率領的五萬精兵是要正面迎擊匈奴十萬大軍的。他雖然有過以少勝多的經驗,但多數是逐個擊潰的突襲戰。像這樣與訓練有素的主力部隊正面對抗,霍去病其實並沒有什麼經驗。此次境遇,也要比以往兇險許多。
衛青自然是不放心他,怕他年輕氣盛。但他也了解去病,雖然脾氣不好,但卻不是個暴躁的主,心思與性情都十分的穩重。
但作為舅舅,他還是得叮囑他萬事小心。
“舅舅莫要擔心,屆時去病與舅舅於王庭相會,必取那單于最好的美酒獻於舅舅。”
言罷,少年將軍英姿颯爽、立馬橫刀,率領五萬輕騎一路東去了。
衛青率大軍出定襄不久,便又偵騎來報,單于聞訊漢軍大軍壓境,只是轉移了輜重,但並未東去。反倒是部署精兵於大漠北緣,意欲迎擊漢軍。
這實在是與他們一開始計劃有了出去。
原本迎上匈奴主力的應是霍去病率領的五萬輕騎,衛青押送的輜重糧草準時接應,為其補給。可現在情形確實恰恰顛倒了過來。
“大將軍,這如何是好?”中將軍公孫敖也不禁犯難:“霍將軍將精兵強將都領走了,咱們帶的兵雖不少,可多為甲士。單于兵強馬壯,且數目極眾,恐難應對啊。”
“末將願為先鋒,為大將軍開路。”李廣聞聲趕忙請戰:“請大將軍與我三千騎兵,末將定不辱使命、肝腦塗地。”
衛青不言語,只是沉默地望着行軍地圖。
公孫敖知道衛青心中在想什麼,讓李廣大前鋒,實在是下下策。
許久,衛青輕聲道:“李將軍,我予你一萬騎兵,你同趙其食一同想東路迂迴,為我策應如何?”
“大將軍,可萬萬深思熟慮。一萬騎兵,並不是小數目……”公孫敖正要制止,卻被衛青一個眼神制止住。
“大將軍願意給,老夫只怕還帶不了!”李廣聞衛青此言,也不禁怒上心來。
此番出塞,他是劉徹親封的前將軍。遇上如此緊急情形,前將軍不大前鋒,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真當他李廣已經莫能“飯否”?
“李將軍莫生氣,實在如今軍情如此。趙其食與后將軍曹襄皆是後輩,我實在是怕他們不能堪此重任,所以值得依仗老將軍。”衛青仍在寬撫。
劉徹將這個鍋扣在他頭上,實在令他如芒刺在背。
如今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再寄希望於年過花甲的李廣身上,但畢竟他在軍中又有極高的名氣與威望。衛青是斷斷不希望這個人跟着自己出事的,他想要自行迎擊匈奴的大軍,李廣的部隊屆時側翼穿插進來,打單于一個措手不及。
再加上劉徹親自囑咐的,不能對李廣再委以重任,衛青自然也不能違逆。
李廣雖不願意,但仍舊拗不過衛青的命令,畢竟是他的直屬上級。
他出門時還憤憤不平,嘴中滿口的抱怨,認為是衛青奪走了他最後一次為朝廷立下戰功的機會。
“李將軍年紀一大把了,求生欲還是這樣強。”公孫敖不禁嘆道:“其實只要大將軍此番真的可以擊退匈奴主力,李老將軍沾光封侯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他何須如此。”
“你不懂。老將軍在軍中多年,除了爵位,他心中還是有自己的抱負。”衛青眉也沒抬:“他是在沙場上過來大半輩子的人,值得敬重。”
公孫敖不說話,他覺得衛青的神情不同於往日。
儘管他素來話就不多,但神態卻從未像此次如此凝重過。
看他的表情公孫敖就知道,此番大前鋒實在是凶多吉少,連他自己都了信心。
“五萬兵力分出一萬去,那還就剩下四萬,剩下的甲兵和走夫在匈奴鐵騎面前可謂是不堪一擊。”公孫敖也不禁喟嘆:“將軍可有應對?”
衛青沉默了須臾,抬眼望向公孫敖。
“為今之計,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衛青一清早便開始集結軍隊,曹襄一直跟在衛青身邊。
“大將軍,可否允我一些人馬,為將軍策應?”
衛青望着他須臾,拍了怕他的肩膀:“你還沒有實戰經驗,就呆在我身邊。”
“此次兇險,世子還是聽大將軍安排吧。”公孫敖也不禁在旁符合道。
“軍中沒有什麼世子。”衛青提醒道:“中將軍公孫敖聽令,領三千騎兵開道。”
“諾!”
這一行幾乎奔襲了千餘里,竟橫橫穿過了廣袤的大漠。
不出意料,他們與單于部隊撞上了。
伊稚斜隔着老遠就望見了坐鎮漢軍的那個身影,這個與他交手了十年的“老朋友”,原來與他想像中的樣子頗為不同。
千里風塵僕僕的奔襲未讓他露出一絲倦怠,反倒是那雙眼睛熠熠生輝,隔着大漠飛沙也能看的分明。他跨在馬上,看的出身形頎長卻有力。
他不禁想起李鸞來,聽趙信所言,她最終是跟了這位大將軍了。
伊稚斜一直覺得是衛青強佔了李鸞,可直到如今見到衛青,他覺得此人大約就是李鸞會喜歡的樣子吧。
他心中不禁升起騰騰怒氣來。
到嘴邊的肥肉竟就讓她這樣溜走了,早知道當時必不該心軟。
漢軍一側,看到匈奴十萬雄兵,公孫敖不禁心中有些慌亂起來。
他望向衛青,見他神色倒是鎮定,卻也看的出眉頭是緊鎖着的。
這無疑是一場苦戰。
——“你身上若是再添一道傷口,回來我定不饒你!”
大軍壓境之際,衛青不禁想起與李鸞再城門口的分別。
他將人擁在懷裏,任憑冰冷的甲胄包裹着的她柔軟的身體。
“我會平安回來。回來時,我們就成親可好?”他在她耳邊溫存一句。
許久,她在懷裏,甜甜應了一聲:”好。”
他知道,她沒說的話還有很多,卻也不必再說了。
“全軍聽命!”他對着三軍下達了命令:“出擊!”
衛青走後,李鸞就覺得身子不適,整日睡在房裏飲食不思的。
桃花觀察了幾日,看着她實在是神思倦怠,便請了大夫來府中診斷。
未料到,竟是大喜。
“如此大事,比修書一封趕緊告知大將軍!”
李鸞自己都沒回過神來,怎麼這就有喜了。
她望着自己的肚子,平平坦坦的,怎麼裏面竟又孕育出一個孩子來。
不過她的心境確實與十幾歲時不同了,對於一個新生的產生,她也不禁心生敬畏。
她心中又驚又喜,唯一遺憾就是衛青此時不能與她一同聽到這個小消息。
可想到衛青此時正在塞北作戰,她心裏就難免擔憂恰來。
“莫要驚擾大將軍。”她對桃花言道:“如今大戰在即,切莫讓他分心。”
“可這等大事,若是不告知大將軍,想必他是要怪罪的。”
“無礙。”李鸞笑道:“他知道只會忘乎所以吧。”
雖然覺得有些難過,這樣的事竟不能與最愛的人分享。
但什麼比他的平安還要重要呢?
李鸞想想不禁低頭望向自己的小腹,她笑着說:“娘親會保護好你,你一定要乖乖的,等你爹回來。”
長安城裏冷冬漸暖,塞北確實苦寒難當。
衛青親自打頭陣,與匈奴先鋒軍隊衝擊了三個回合,頗感甚是艱難。
匈奴人實在兵強馬壯、訓練有素,兵力又是他們的兩倍以上,實在難以應對。
“鬧也鬧夠了吧。”伊稚斜坐在軍中,抬手示意道:“大軍給我衝擊,誰將衛青的首級提來見我,我必為其封王!”
此聲一出,山呼響應。
“全軍後撤。”衛青轉眼的瞬間看都騎兵身後延綿不絕的武剛車,隨即心生一計。
“武剛車接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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