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第五十六章
年後的日子過得紛亂,簽工作合同,畢業答辯,畢業典禮,每一樁都是大事。學校舉行畢業典禮那天,肖燃從台里請了假參加,宋涇修說他今天有事不能陪她,因此只開車把她送到門口便離開了。
他不能見證她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肖燃多少有點遺憾。
畢業典禮在學校的體育場舉行,只在開學典禮上見過的校長上台發言,祝賀這屆學子順利畢業,祝福他們前程似錦,成為母校的榮光。離別之意強烈,大屏幕上播放的紀錄短片令所有人熱淚盈眶,四年時光匆匆而過,回憶它依舊喧囂而精彩。
開始頒發畢業證書,旁邊的同學在座位上拍起自拍,畢業以後這個場館再也進不來了,怎麼都要拍照留念。
周雯捅捅身邊的兩個,“來來來,我們也拍。”
周雯的手機前置鏡頭像素高,她舉着手機給三個人拍照,肖燃跟劉佳佳自覺身子靠後,拍出來效果還不錯。拍了幾張以後,肖燃忍不住開始搞怪,手在周雯腦袋後面比Yeah,不然就做鬼臉,好好一個美女非要自黑,餘下兩個人完全拿她沒辦法。
輪到肖燃她們上台領畢業證書的時候,肖燃排隊上台,最後站到一位頭髮花白的老教授跟前,老教授講得還是方言,他目光慈愛,將畢業證書交到她手裏,為她撥了撥學士帽上的流蘇。肖燃躬身道謝,回過頭站好,台下的相機快速拍下眾人整齊微笑的這一刻。
典禮結束,曲終人散。
劉佳佳提議三個人再去校園其他地方拍點照片,周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跟我男朋友約好了到他們校區拍,不然等明天?”
肖燃作勢踹她一腳,“趕快走趕快走,我拒絕這碗狗糧。”
周雯背上包走了。
肖燃跟劉佳佳在校園裏閑逛,各自沉默着、回憶四年來在這裏經歷的一切。
*
宋涇修在挑戒指。
昨晚他趁肖燃睡着,特意確認了肖燃的手指尺寸沒有變,等她畢業他已經等了太久。想給她一個驚喜,因此他瞞着她說工作有安排不能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看到她略微失望的表情時他不忍心,可是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把這個包起來。”他看中的是一款鉑金鑽戒,戒指環上綴了一圈碎鑽,中間那顆晶瑩透亮,大氣又美麗。
他到處看了看,又挑了些別的首飾,最後買了條項鏈準備送給穆凝。
走出店門,將袋子放在副駕駛座,他罕見地開始緊張起來。雖然他婉轉地問過肖燃對於結婚的意見,她說只要是跟他在一起,什麼時候結婚都無所謂的。他呼出幾口氣,發動車子。
這個時間路上已經開始堵車,宋涇修趁這個時候給肖燃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最後她卻沒接,應該不至於生他的氣,是在場館裏所以沒聽到吧?宋涇修笑了笑,掛斷電話。
車流緩慢移動,宋涇修吐着氣,從後視鏡里看了眼車后。
後面跟着的是一輛麵包車,車主氣定神閑地抽着煙,左手垂在車窗外。宋涇修收回視線。過了不久,前方又遇到紅燈,宋涇修笑了笑,打着方向盤右轉,享受着從擁堵中脫身出來的感覺。
他踩着油門加速,後面的麵包車也加速跟了上來。
宋涇修連續拐了幾個彎,那輛麵包車始終跟在他車子后,他忽然意識到這輛車是有意跟着他的。
想做什麼?
他將油門踩到底,眨眼駛離這條小路,拐上大道。麵包車緊跟而來,不僅如此,他已經在企圖超車。宋涇修皺皺眉頭,鬆了松油門,麵包車的速度也跟着降了下來,跟他並排行駛。
宋涇修按了下喇叭,降下車窗看向左側的車。
麵包車車主將右側的車窗降到底,宋涇修這才看清楚他臉上戴了口罩,車主這時對他比了一個開槍的手勢,宋涇修眉頭緊蹙、心道不好,猜測可能是商場上的仇家報復。
麵包車這時候似乎也玩夠了,車頭右拐向宋涇修的車子撞了過來,一開始只是警告性的碰撞摩擦,後來麵包車飛快地斜插在宋涇修的車子之前,又猛地踩了下剎車。
後面的車子跟得很緊,宋涇修思量片刻,減速的同時迅速向右打方向盤,車子開上與行人路相隔的花壇,最後車子不可避免地撞上了樹榦。
迷糊之間,他看到麵包車司機停下來看了一眼,隔着車窗對他比了一個吹槍口的手勢。
他腦袋發痛,右腿似乎撞到了哪裏,這時劇烈地疼痛着。副駕上的袋子不知道滾落到了哪裏,車廂中響起手機的震動聲,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肖燃的名字。
*
肖燃手機就拿在手裏,可能由於信號不怎麼好,轉眼多了一個未接,可當她打回去,宋涇修卻怎麼都不接。難道是在開車?可是宋涇修通常是掛斷來提醒她不方便接電話,那樣她就不會再打了。
所以她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電話。
心裏漸漸不安,她甚至往他公司打了電話,小聶說他今天沒去公司。
他去了哪裏呢?
肖燃心神不寧地等待他的回電。
最後手機響起來,卻不是宋涇修打來的,而是徐衍崢。
“肖燃?”
他語氣緊繃鄭重,肖燃立刻應了一聲。
“涇修出車禍了,現在在中心醫院,你趕緊過來吧。”
腦袋轟地一聲,肖燃瞬間喪失了思考能力。
見肖燃如此,劉佳佳擔心地問了她幾次怎麼了,過了十秒之久她才回神,肖燃搖搖頭,“佳佳我……有事情先走了。”
見她失魂落魄,劉佳佳堅持陪她一起,被肖燃婉拒了。
肖燃跑到校門口攔了輛車,“師傅,麻煩開快一點。”
下車以後她不管不顧地往醫院裏跑,電梯遲遲不下來,她便去樓梯間爬樓梯,她不敢停下來詳細去想宋涇修如今到底怎麼樣,等她跑到徐衍崢說的樓層,她看了看左右,向左跑去。
迎頭撞上一個人,是出來接她的徐衍崢。
肖燃半天沒講出話,“他、他呢?他怎麼樣了?”
徐衍崢握着她的胳膊,給她心理緩衝的力量,“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他的右腿恐怕——”
眼淚猝不及防跌下,肖燃掩住嘴巴,往病房裏跑去。
宋涇修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他已經在輸液,醫生離開了,只剩護士照料着。
“你是他女朋友?”
肖燃已經聽不到別人在講什麼,護士見在她身後進來的人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安靜退了出去。
肖燃在病床邊蹲下來,握上宋涇修的手。直到現在她都不願意相信,今天早上還抱着她、親吻她,開車送她去學校的人會躺在這裏。他開車一直很小心,怎麼會發生車禍呢?肖燃掐了掐自己的臉,等那一陣疼痛感遲緩傳來,她的眼眶再次泛紅。
兩個小時以後,宋涇修慢慢蘇醒,見到肖燃的第一眼,他費力擠出一個笑容,“過來了?”
肖燃握着他的手貼着自己的臉頰,點點頭,“你有哪裏不舒服嗎?是不是很疼?”說著話,肖燃的眼淚不受控制,又落了下來。
“怎麼哭成這樣?”宋涇修心疼地為她擦掉眼淚。
“沒事,”肖燃搖搖頭,聲音哽咽着說:“你現在要趕緊好起來,身體好了,就算失去一條腿也沒關係。”
嗯?宋涇修明白了什麼,向徐衍崢看去,後者假裝看了眼腕錶,“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兩個慢慢聊。”
他被救護車帶到醫院以後醒來過一次,就是那時候他告訴徐衍崢車裏有戒指,讓他幫忙取一下,而那時候兩個人已經都知道他其實沒什麼大事。
徐衍崢走後,宋涇修問她:“徐衍崢跟你說的,我的腿?”
肖燃點頭。
宋涇修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傻姑娘,我的腿沒事,他騙你的。”
肖燃愣住了。
過了幾秒才笑與淚交織地向他確認,“真的沒事嗎?”
“沒事,我只是撞到頭跟腿,暫時昏迷而已,醫生說沒事的。”
肖燃立刻擼起袖子站起來,“我要找徐衍崢算賬,太過分了!”
宋涇修拉住她,“肖燃。”
“嗯?”她收住腳步。
“那個,拿過來。”他下巴抬了抬,肖燃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在不遠處的小沙發上看到了一個袋子。她疑惑地走過去,“這是什麼?”她提着袋子過來,交到宋涇修手上。
宋涇修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藍色的絲絨盒子,看大小,肖燃已經猜到那是什麼,他將盒子打開,當她完完整整地看到戒指,又要忍不住掉淚了,“你今天就是為了買這個?”
他行動不便,用手比了一個跪地的動作,抬頭望進肖燃的眼睛裏。
“肖燃,嫁給我。”
嗯嗯嗯,肖燃眼眶濕潤、連續點了三下頭,毫不猶豫地遞手過去。宋涇修握住她的手,將戒指慢慢套到她的手指上,又輕輕地、左右轉了轉。
“你戴很漂亮。”他說。
他這會難得不得不躺在床上、處於弱勢,肖燃彎下腰親了上去。
親上去還不夠,肖燃像大爺一樣輕輕挑起他的下巴,學着他的樣子試圖掌控一切。唇舌相抵、拚命糾纏,可力氣畢竟敵不過他,她只佔了幾秒上風便被他輕易地反攻,被他左右。
外面傳來一陣響動。
是宋征匆匆趕過來了,宋安原聽說孫子出了車禍,比宋征更擔心着急,於是也一塊過來了。
“爸,您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吧,涇修的朋友跟我打電話說過了,車禍不嚴重,他只是輕微昏迷而已,您走慢點。”
“我還走慢點,”宋安原就是不服老,“那是我親孫子啊,什麼叫昏迷而已,你不心疼我心疼!”
一行人走到病房門口,宋征推開了門。
結果看到的就是床上兩個年輕人在相擁熱吻的場景。
肖燃聽到門邊響動,立刻推開了宋涇修,看向門邊,等到她認出門口是誰以後,恨不得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最好不要出來了。
宋安原愣怔着被宋征拉開,走出幾步了,宋安原臉上忽然呵呵笑了起來。他慧眼如炬,可是一眼就看到了肖燃手上的鑽戒。
肖燃追了出來。
“爺爺,宋征叔叔。”
宋安原立刻回過身,招手讓她過來,“讓爺爺看看戒指。”
肖燃愣了下、乖乖上前,遞出手去。宋安原左右看了看,調侃她說:“以這個進度什麼時候能讓爺爺抱重孫子啊?”
“哪有那麼快啊,”肖燃收回手,逃也似的說:“你們去看看他吧,我去下洗手間。”
宋涇修看到回來的人沒有肖燃,猜到她是因為害羞乾脆跑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這個小子,偷偷求婚也不告訴我們!”宋安原原地杵了杵拐杖。
“告訴你們做什麼?婚也不是要跟你們結。”
宋安原作勢要揍他,宋涇修躲都沒躲,就是想到他這會怎麼都是病人,宋安原肯定下不了手。
“那婚禮定在什麼時候?”宋安原問。
宋涇修說:“我跟肖燃聽你們的安排。”
“好,這件事就交給老頭子我跟你二叔,你就放心養着,直接等着娶新娘子吧。”
看宋涇修身體沒什麼事,宋征囑咐了幾句,送宋安原回去了。
肖燃看他們走了才悄悄回來,宋涇修這會人已經精神了不少,她便問他為什麼會出車禍。
“你不要操心這件事了,我已經交給別人去查。過來。”
肖燃走過去,宋涇修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右腿上,飽含深意地目光望着她,“你要不要確認一下我的腿有沒有事?”
肖燃抬手就在上面錘了一下,宋涇修痛得皺眉,“我右腿雖然沒什麼事,但是車禍的時候的確被撞到了,你……”
“那你還胡思亂想,”肖燃掙開他的手,“我倒水給你。”
肖燃倒熱水的時候又不免出神地盯着手上的戒指看,她即將要嫁給他了啊。
嫁給她從小像哥哥一樣尊敬,如男神一般迷戀的人,在她眼中,他之前可望不可即,曾是她一直以來奮鬥努力的目標、榜樣。
而如今,他即將成為要跟她共度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