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說服

20.說服

兩個孩子的對話讓郭長源臉上越來越嚴肅,眉頭皺起了深深的溝壑,他沒回答徐嬌嬌,反而仔仔細細問了問關於徐嬌嬌打工地方的情況,包括打工者身上流鼻血爛牙齦之類的癥狀,小作坊的車間內部條件,住宿條件,膠水問題,有多少作坊跟她們情況一樣等等。

其實徐嬌嬌也不知道其他作坊的情況。她自從進了劉永年家,就幾乎都沒怎麼出去過,老闆娘也不讓她們隨便出門去,大門常日掛着大鎖呢。

但她還是說了很多,上輩子進了醫院才知道的那些能說的她也都說了。雖然在那裏打工的很多人她都不認識,但是上輩子他們得了一樣的病。徐嬌嬌想要自己活下去,也想要救救其他人,讓他們也活下去。

“這事兒得去公安局一趟,”郭長源最後道,“先檢查吧,等拿到檢查結果,我陪你去報案。”

郭煜被醫院安排住在了409病房,這是個三人間,他就躺在最靠窗的那張病床上打吊針。

在他第二瓶吊針差不多掛了三分之一的時候,徐嬌嬌做完骨髓穿刺從手術室里出來了,她暫時躺在郭煜病床邊家屬陪護用的加床上休息。

骨髓穿刺是個抽取少量骨髓液用以檢查的小手術,術后卧床休息半小時到一小時左右就可以自如行走,回到家后三天內手術創口不沾水,病人不要進行劇烈運動即可。

因此對於進行了骨髓穿刺手術的人來說,住院是可住可不住的。

但徐嬌嬌的血常規檢查結果顯示,其血液中所含全血細胞、血小板等明顯低於正常水平,且鼻腔、牙齦出血等外現癥狀已較頻繁。所以即便骨髓穿刺後排除了再生障礙性貧血,也同樣需要入院治療。

所以郭長源和張悅沒怎麼考慮就決定當天就讓徐嬌嬌入院治療。無論什麼病,都是越早開始治療越好。

但是徐嬌嬌不願意住院。

這可是北京的大醫院,住一天得花多少錢哪!她手裏滿打滿算也才3000塊錢。

徐嬌嬌是打算治病,但她打算的是回老家再治。

常林市中心醫院的醫生醫術也不錯啊,上輩子她死的時候,好幾個跟她前後腳進醫院的癥狀比較輕的病友們病情都控制住了,那時候還聽說他們再觀察一個月都可以出院了。

況且,不用怎麼對比,聽地方就知道,常林市中心醫院肯定比北京的醫院便宜的多。北京可是首都啊。

對於郭長源和張悅來說,徐嬌嬌只是兒子的朋友,徐嬌嬌陪郭煜進京,他們感激她,因而關心她。

因為關心,他們勸她及時住院醫治,並願意替她出一部分醫藥費。

但當徐嬌嬌自身做了決定,堅持要回老家治療的時候,他們也不會硬壓着她讓她住院。畢竟徐嬌嬌與他們非親非故,她有自己的父母親人,輪不到他們替她做什麼決定。

硬要替她做決定的是郭煜。

一聽徐嬌嬌不僅不願意住院治療,還要買最快的火車票回老家,郭煜立馬就急了,他本來半躺在病床上正輸液呢,這會兒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帶的頭上軟軟的輸液管來回晃動。

張悅趕緊上前幫他扶好吊瓶,穩住輸液管,嘴裏連聲道,“慢點慢點,別動左手!看再跑針了!”

“你不能走!”郭煜說,他心裏很亂,根本來不及回答張悅的話。

要是徐嬌嬌真的走了,那他重活這一回還有什麼意思!?再說了,論起治病來,全國哪個城市的醫院比得上北京!萬一常林的醫院還是治不好她怎麼辦?一想起他可能會再一次聽到她的死訊,郭煜就止不住地渾身發冷。

但徐嬌嬌本來就因為下午的事兒有點生他的氣,這會兒一聽他這麼說,就哼了一聲回道,“我為什麼不能走?我回自己家關你啥事?我偏走!”

郭煜噎了一下,道,“你走我就跟你走,你走到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

徐嬌嬌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她從床上坐起來,環抱雙臂向後靠在牆上,長嘆了一口氣道,“郭煜你成熟點兒好不好?你今年11了不是1歲好嗎!咱們都不是小孩兒了,還動不動耍無賴有意思嗎?”

郭長源已經先回家去了,郭回現在還一個人在家裏,他不放心。張悅在這兒給兒子陪夜,正在旁邊坐着聽他們“吵架”,聽到這兒,她看著兒子和徐嬌嬌那一團孩氣完全沒長開的小臉,忍不住想笑:這才十一二歲,就成熟了不是小孩兒了?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郭煜一把把手背上的吊針扯了下來,血隨即湧出,不出片刻就順手流了下來。“我不是耍無賴,我是說真的,勸不動你我就只能一直跟着你。”他說。

張悅都被驚傻了,“天哪!”她短促地叫了一聲撲了上去,“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她握住兒子的手湊近了仔細看,手背上針孔周圍隱隱發青,血不停地往外流。

張悅又氣又急,她下意識地舉起手,可看看兒子,又實在捨不得,只好收回手啪地一巴掌拍到了自己大腿上,“說就說,動針頭幹什麼!?我去叫醫生,你可別動了啊。”說著便跑出去叫醫生了。

很快,郭煜媽媽和一個護士一起過來了。

那護士看了看郭煜的手,用酒精藥棉給他擦了擦手背,又用醫用膠帶把一團藥棉黏壓在針孔上,說了句,“沒啥大事兒,下次小心些。”就收了吊瓶走了。吊瓶里只剩一個瓶底的藥水了,也實在沒必要再紮上一針滴完。

徐嬌嬌很難受,她就坐在郭煜的病床上,低着頭也不說話,也不看郭煜。

郭煜也不說話,但他一直看着徐嬌嬌。

過了一會兒,郭煜媽媽說去買晚餐,出了病房。

徐嬌嬌才抬頭看了郭煜一眼,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我想你留下來,在這兒治病。”

“第一,我手裏沒多少錢;第二,北京治病太貴!你不懂,這種病就算在常林治也要花不少錢。再說了,我一直不回家,我爸媽要是知道了怎麼放心得下!他們到處找我怎麼辦!”

“錢我想辦法,留下來吧,別走......”

“你能想什麼辦法?問郭叔要?”徐嬌嬌反問,又轉了語氣勸他,“你可千萬別這樣。這世上哪裏有兒子求爸媽給他朋友出看病錢的,沒有這個道理。而且感情都是一天天慢慢處出來的,你才剛認了親爸媽,別為外人跟他們拗勁兒叫他們傷心。往後我走了,你別跟家人倔,聽話點兒。有機會重新上學的話,好好學,爭取考上個好大學。”

“好,我不問他們要,”郭煜也轉了話風,看似被說服妥協了,他接著說,“你也先別走,先在這兒住院治着。不是說了要去報案嗎?等幾天看看案情發展怎麼樣,咱再說你回不回去的問題行不行?北京的警察肯定比其他地方的厲害對吧。說不定很快就會讓箱包廠那個老闆賠你看病錢呢?到時候賠錢很有可能是按着醫院給的醫療費單子賠啊。你想想,一樣都是治病。這兒醫療費高,那老闆就賠得多。老家醫療費低,老闆就賠的少。你何必給你們老闆省錢呢?他又不是什麼好人!況且這兒看病條件也比老家好啊。”

徐嬌嬌一想,哎,還真是啊。不過她還有些猶豫,“你怎麼知道的?萬一那老闆不願意賠錢呢?或者拖很久才賠錢......”

“不會的,”郭煜道,他編了謊話定她的心,“是你做骨髓穿刺的時候我爸跟我說的,他是警察,他比咱們都懂。”

徐嬌嬌最終還是被郭煜說服了,打算暫時留下來,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

張悅倚在醫院大門外的廣告牌邊,給郭長源打電話。

“你說怎麼辦才好?”張悅說,“你是沒看見,我的天!小煜眼都不帶眨的,一把就把針頭扯下來了,那血嘟嘟直流。我擔心,要是徐嬌嬌真走了,小煜真會跟着她走!”

“那就把那小姑娘留下來不就行了?咱給她出錢看病,”郭長源說,“真要說起來,人家千里迢迢地陪着小煜來北京找咱們,也算是咱家的恩人了。”

“我知道,但是......”張悅為難道,“明天骨穿的結果出來,要是真確診是白血病,那可不是三四萬能治下來的呀。咱家有多少存款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行就把咱那輛車賣了,先給孩子看病。再者說,要是真確診了,那肯定得調查黑山鎮那些箱包作坊。說不準就是重大安全事故。最後肯定有賠償金下來,不過是早早晚晚的問題。”

“要不要跟她家裏人說一聲?”張悅猶豫着問。到時候她家裏人出一部分醫藥費,他們家再補上一部分,這壓力就小多了。

“看看再說吧,要是確診了肯定得通知她家裏人,”郭長源說,“不過即便通知了估計她家也拿不出錢來。我聽咱們兒子他倆說話那意思,嬌嬌家裏三個哥哥上學,這孩子才這麼點兒大,就被她爹媽送出來□□工給幾個哥哥賺學費了。你想想,都這樣了,能拿出來多少錢給女兒看病?”

“唉,說的也是,”張悅嘆道,“也不知道她爸媽是怎麼想的?居然也捨得。孩子才這麼一丁點兒就送出來打工了。兒子親,女兒就不親了嗎?”

“窮地方,老思想。重男輕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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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被拐兒童尋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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