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重生ing
鳳凰大聲說:“你拿錢問過我的意思嗎?啊?就你轉業那麼點轉業費,女兒還小,花錢的地方那麼多,正是勒緊褲腰帶的時候,你就這麼隨便把錢借給外人!”
林海無奈地說:“糯米不是外人,事出突然,我來不及跟你說,而且錢一分都沒動,都在這兒哪。”
他邊解釋邊把一疊鈔票交還到妻子手上,誰知鳳凰信手一揚:“誰稀罕你的錢!”
林海怕錢被風吹走,蹲下身子去撿,撿到一張十元鈔票時鳳凰用腳踩住,居高臨下挑釁地望着丈夫,然後說著拿眼睛瞟妹妹,“我看她哪是來問你借錢,明明是來問我借老公的,像她這種被人搶了老公的女人,巴不得天下人都跟她一樣!也好,借了就不用還了,你以後跟這個賤人過日子吧!”
林海怒了:“你聽聽你說的話,要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怎麼了,我們是夫妻,糯米是你妹妹,我和她從小就認識,也把她當妹妹,她有困難我幫她是應該的!”
鳳凰尖叫:“我就是不讓你和別的女人獨處!尤其是她這個禿子!”
糯米聽到這裏,撕心裂肺地哭着跑開了,耳邊仍是姐夫和姐夫的吵架聲:“你說!你說!你們這一整天在一起到底幹了什麼?要讓讓我查出來你和那小狐狸精有什麼,我就放火燒了你全家!”
“我們結婚這麼久了,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你為這種事兒跟我吵了多少遍,提了多少次離婚,在部隊時我一直忍着你,現在我真是受夠了!”
“你受夠了就不必受了,我們離婚!”
林海的聲音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我們離婚!現在就去村委會!”
糯米哭着走了很久,她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姐姐就是和她過不去,其實鳳凰何必如此霸道,以自己這樣的條件,就算讓她再活一次她也未必能過得比鳳凰好。就像手上握了一副爛牌,任你再好的牌技都打不贏。
當天晚上,糯米反覆詢問向衛東雙胞胎的去處,軟的硬的都用過了,甚至包括下跪,然而向衛東死活不肯說。
之後的一個月裏,她每天失眠頭痛,她真的很想睡覺,但滿腦子都是女兒的事情,如果她生活在二十年後她就會知道自己得了產後憂鬱症。
有一天終於她做了一個決定,她獨自起身,身旁是打鼾的丈夫,她看了最後一眼起身出門。
是夜,皓月當空,她走到海邊,正是漲潮的時候,她越走越遠,直到海水淹沒了她整個身體。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她在黑暗中陷入無知無覺的境界,突然她眼前出現了一縷光,那縷幽微的光逐漸擴散開來,她整個人飄了起來,被拽進那團光里。
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下沉,眼前越來越亮,刺眼得讓她閉上眼睛,睜眼時她發現自己站在自家院子裏,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倚着門愁眉不展。
屋子裏傳出池媽的聲音:“早就跟你說了,小四丫頭不能跟鳳凰住在一塊你偏不信這個邪!你看鳳凰今兒中午又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還在屋裏躺着呢,我三姐結婚這麼多年都沒懷上孩子,她是誠心誠意要收養小四丫頭,我都跟她說好了,下午就把孩子送過去!”
接着是池爸憤怒的聲音:“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算餓死,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你那姐夫在他們那個村,你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他那麼愛喝酒的人嗎?你自己的親姐姐整天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現在你居然要把女兒往他們家送,我看你是腦子進水!”
“王喜旺打我姐那還不是因為我姐生不出孩子!孩子是他自個兒同意要的,他打女人不會連孩子都打,要是把糯米送到他家去,說不定兩個都不打了呢!”
池媽理直氣壯地說,一點都沒發現自己的邏輯錯亂得離譜,她倒是想給糯米找個好人家,可他們這村兒誰家都不富裕,一個孩子哪能說養就養啊,就是三姐和王喜旺也是她好不容易說服的呢,“不然那你告訴我,不送走她,你媽現在病着,我又懷上個小的,你又是個不着家的,萬一你媽死了,小四讓誰帶?!”
“啪!”聽到池媽詛咒自己病重的母親,池爸終於忍不住扇了池媽一個耳光。
池媽難以置信地望着丈夫,曾經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敢碰她,如今卻能向懷孕的自己揮巴掌,果然男人都是沒良心的狗東西,把女人弄到手就不知道珍惜!
“好哇我不活了...”池爸摔門而去后池媽正準備呼天搶地,可她嚎了兩聲發現池爸早就走遠了,悻悻地收起眼淚無意間在木門的縫隙里看到門外站着的小糯米。
不會讓這小傢伙聽到自己要把她送人吧?
池媽連忙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慈母樣:“糯米,你在門口聽到啥啦?”
小糯米害怕地搖了搖頭。
池媽鬆了口氣,雖然就算聽到也不影響她把糯米送人,但她不跟自己走總歸要麻煩很多:“糯米,娘的心肝寶貝,我剛都是跟你爹生氣才瞎說氣他的,你可不能當真,看看娘給你從縣城帶的棒棒糖。”
池媽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圓形棒棒糖:“棒棒糖可甜了!糯米要吃嗎?”
糯米連連搖頭,她不要棒棒糖,她只要留在自己家,只要不被送到酒鬼家,讓她每天吃一頓飯都行。
池媽看着她發愣以為她不知道棒棒糖怎麼吃:“就是把外面的紙撕開來,等你吃完這根媽再給你買好嗎?”
池媽用她平常對鳳凰說話的口氣溫柔地說,這讓小糯米不由相信了她的話,把棒棒糖放在嘴裏,甜甜地對池媽笑了,棒棒糖真的好甜!
她拿着棒棒糖想跑去院子玩,“你在這裏幹嘛?!”身後一個聲音把她驚得一抖,轉身見到鳳凰帶着大龍和地瓜神氣活現地看着自己,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
“這是什麼?!”鳳凰奪過糯米手上的棒棒糖氣得七竅生煙,媽媽居然把捨不得給她吃的棒棒糖給了這個拖鼻涕丫頭!
難道媽媽要接受她了?難道媽媽要把原本屬於她的愛分給這個丫頭?難道媽媽不愛她了?
想到這裏,鳳凰內心浮現一絲恐懼,氣惱地把棒棒糖丟在地上用力踩着。
地瓜終於忍不住說:“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雖然他也不太喜歡眼前的這個妹妹,可細細想來,這是孩子的天性里都不希望多個人分走父母的愛,並不是因為他這個妹妹做錯了什麼。
“我的棒棒糖!”小糯米大聲喊着,被大龍拖着只能眼睜睜看着棒棒糖被姐姐踩碎,她趴在地上輕聲抽泣。
糯米悲憫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小糯米,想要伸手抱抱她,沒想到自己的手直接穿透了小糯米的身體。
接着她的身體又漂浮起來,向衛東握住十五歲的她期期艾艾地說:“糯米,你、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
她拚命大叫:“不要答應!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十五歲的糯米仍是嬌羞地低下頭:“我願意。”
遠遠滾滾而來的潮汐,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突然海面上空有個聲音一浪一浪地向她涌過來。
“不要往前走,不要再往前走!你還年輕,還有很長一段人生,一段婚姻的失敗並不代表整個人生的失敗!再想一想,再想一想!給自己一次機會,生命只有一次,別輕易放棄!離開那些讓你絕望的人,重新開始吧!”
糯米恍惚意識到要回頭,海水已經漫過了她整個身體。
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到有人在叫她:“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睜開眼,林海模糊的臉在眼前晃動了一下,這一定是錯覺!
耳邊有人在叫:“這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怎麼掉到海里去了,林海,我看她是不行了吧?”
林海的聲音飄蕩在耳邊:“你說她是老池家的?她是不是叫糯米?”
“是啊,你們認識啊。”
林海詫異地看着他剛救上來的姑娘,因為他發現她的頭髮缺了一塊,亮出明晃晃的頭皮,她甚至還沒有眉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正在省城部隊服兵役,一個星期前身在部隊的他接到一份電報,上面只有五個字:“母病危速歸”他正心急火燎地往家裏趕,沒想到還沒到家門口就看到海里有人在掙扎,他毫不猶豫地跳進海里救人。
林海見糯米一直沒醒過來,用手掌用力壓着她的胸口,好半天看她沒有反應,當時他真別無他想,想到在部隊學的人工呼吸的方法,俯下身捏住她的鼻翼,貼住她的嘴唇向裏面吹氣。
很快糯米回過氣,她感覺到自己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竭力想睜開眼去看看那個人是誰,只是眼皮沉得睜不開,她努力拽住他像是拽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顆圓形硬物被她揪下來,緊緊捏在手心。
九十年代的農村交通工具不發達,林海只能把她抱到附近的衛生所去,向衛東發了一會愣也緊跟上去。
醫生簡單檢查了下,說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溺水有點嗆到了,還誇林海急救工作做得好,不愧是部隊出來的!
林海聽說女孩沒事,不禁鬆了一口氣,跟向衛東說他有急事得先走了,讓他照顧好糯米,向衛東一聽喜笑顏開:“包在我身上!”
糯米醒來時向衛東的臉龐在眼前逐漸清晰,她居然沒有死...
向衛東高興地說:“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吧,我是榕樹村向衛東哪,以前我們讀一個小學的你還記得我嗎?”
糯米怨恨地看着他:“當然記得,我又沒有失憶!”
說真的,她真恨不得能失憶,這樣就能忘掉失去兩個女兒的痛苦!
向衛東的臉紅了,抓耳撓腮說:“我讀三年級的時候老看到你被五年級的同學欺負得很可憐,所以對你才有印象,沒想到你...對我...對我也有那麼深的印象,我真的覺得...”
糯米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太奇怪了,自從婚後向衛東還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過。
她不想跟他多說,起身準備離開,衛生所的醫生進門說:“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頭是吧,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紀有什麼想不開的,你才十六歲,人生才剛剛開始,你要想想,你要死了,你父母會有多難過...”
糯米唯一抓住的關鍵點是,她才十六歲...
她看到房間牆壁上掛着日曆,上面的時間是六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