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大結局(上)
終於勸服了叮叮,西宮良人帶着阮綿綿來到前殿。
靈堂還沒有撤去,荀久已經將裝了骨灰的青花罐抱在手裏。
所有人都在等西宮良人和阮綿綿。
見到這陣勢,西宮良人愣了一下,看向扶笙,“都在等我們啊?”
扶笙輕輕頷首,問他,“你們倆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西宮良人搖頭道:“我倒是無所謂,就怕餓到大王,我看這樣好了,先走,上了船,我親自給她弄吃的。”
“也行。”荀久一臉贊同,“我們眼下趕時間,沒辦法多耽誤一刻鐘了,能省則省,看一下可還有什麼東西被遺漏了,若是沒有,便下山吧!”
澹臺惜顏仔細檢查了一番,道:“全都準備好了,久丫頭,出發吧!”
荀久點點頭,對着眾人道:“你們先走,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和梵胤大人說。”
扶笙帶着他們幾人先往大門邊走去。
目送着他們走遠,荀久才緩緩收回目光,定在梵胤身上。
梵胤抿了抿唇,“主人有難,屬下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荀久面色凝重,“我要交代你的是,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你都不能走出九重宮。”
梵胤面色一變,“主人何出此言?”
荀久嘆了一嘆,“你看,你這宮裏至少也有百位小童吧,他們都還那麼小,不應該因為這場戰爭而受到無辜牽連,我已經讓小童們在宮牆四處貼了驅魔的符文,如今的九重宮對於扶言之來說等同於銅牆鐵壁,他進不來,自然也傷害不了裏面的人。”
梵胤緊皺着眉,“您有難,我如何能安然待在九重宮?”
“這不重要。”荀久打斷他的話,“你若還當我是主人,就乖乖聽我的話,聽西宮良人說起來,大梁的攝政王葉痕和攝政王妃百里長歌也快來了,如果那個時候大戰已經開始,你就讓他們在這裏避難吧,不要輕易走出去,外面的危險,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了的。”
梵胤依舊不贊同。
荀久懶得再費唇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告訴你,我們這一行人裏面,我娘、外公和璇璣閣主都懂得巫族法術,扶笙和西宮良人靈力高深,而我,既有靈力又有法力,這麼多人,已經足夠了,如果到最後還是沒辦法戰勝扶言之,那麼多添了一個你,只會是多添了一條命,得不償失。”
梵胤面色黯然地垂下眼睫,“謹遵主人指令。”
“就這樣,我走了。”荀久一隻手抱緊了罐子,另外一隻手沖他揮了揮。
梵胤心情複雜,慢慢跟隨着荀久的腳步來到九重宮大門外,望着寬大台階上的眾人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
扶笙走在最後面,他特意放慢了腳步等着荀久。
荀久沒多久就追了上來。
“都處理妥當了嗎?”扶笙含笑看着她。
荀久翹了翹唇,“都妥當了。”掃了一眼扶笙手中的劍,囑咐道:“這個東西,你可得幫我看緊了,不能出現分毫差錯,否則要出大事的。”
“自然不用你提醒。”扶笙道:“這把劍,繫着全天下百姓的命,我一定幫你好好看守。”
下了山以後,眾人直接坐了馬車趕往碼頭。
扶斌料到眾人不會去王宮辭行,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在碼頭等着。
見到他們,他趕緊笑着迎上來,喚道:“七哥,七嫂,你們就這麼走了?”
“情況緊急。”扶笙道:“片刻耽誤不得了。”
扶斌趕緊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就這樣走,要不要把岷國的軍隊帶着去?我聽聞魏國已經向燕京宣戰了,只怕那邊如今不太安生,你們一行人就這麼去,我不大放心。”
關於扶言之,扶斌是分毫也不知情的,他所知道的,都是前線斥候傳回來的情報,上面說魏國藉著丞相姜易初的反叛向女帝宣戰。
可實際上,這次宣戰是扶言之暗中操控着他的傀儡,準備滅了燕京,將整個大燕百姓都變成傀儡,而他高座帝位,成為王者。
扶笙拍拍扶斌的肩膀,“九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別忘了,岷國在六大諸侯國中是重中之重,這裏的軍隊,一個人都不能少,更何況,我們此次回京,有很長時間的海上之路,帶上軍隊的話,糧草消耗很大,完全不方便,你這份心意,我們心領了,就這樣吧,我們上船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扶斌眼眶微微濕潤,哽咽着點點頭,“我知道了,七哥,一旦燕京有什麼緊急情況,你要記得傳信給我,我立馬派兵前去支援。”
“嗯。”扶笙點點頭,朝他擺擺手,“回去吧,天冷,仔細凍着身子。”
扶斌站着不動,直到目送着眾人都上了巨大的官船之後才收回目光,在宮人的陪同下慢慢回了王宮。
所有人上了船以後,巨大的槳輪船開始啟動。
荀久沒有入艙室,就抱着青花罐站在外面,郁銀宸說他喜歡大海,那她就陪着他沿途看大海風景。
扶笙進了艙室以後,將七星掃魔劍鎖在絕密的暗格里,這才打開包袱從裏面拿了件厚實的斗篷出來,走到荀久身後,他動作輕巧地替她繫上。
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荀久只側目看了他一眼便將眸光移向一望無際的大海,慨嘆,“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郁銀宸的時候,他在燕京護城河邊點蓮燈,那個時候天色昏暗,再加上他本身有一種邪魅之氣,真真是嚇到我了,還以為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鬼怪,可一轉眼,我們之間都經歷了這麼多,去年我在馬車裏,看着他在護城河邊用意念點蓮燈,今年他在青花罐子裏,而我,捧着他的骨灰看海景。呵,老天真是太愛開玩笑了。”
扶笙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很遠之外的大海,輕聲道:“因果輪迴罷了。”
“你說得對。”荀久點點頭,“因果輪迴,我和他,終究是沒有在姻緣線上牽一筆的,五百年前,他同我之間,是他一直喜歡我,而我一直假裝不知道,五百年後,他一直在等我,而我一直不知道。從來不信宿命,這一次,我信了。”
槳輪船越駛越遠,已經完全出了岷國範圍,朝着燕京方向而去。
“久久,放了他吧!”扶笙在甲板上站了許久,終於回過頭來,看向她的眸光隱隱有幾分心疼。
荀久“嗯”一聲,緩緩將青花罐打開,伸手從裏面抓出一把骨灰,於海水之上慢慢撒下,風很大,荀久才鬆開手,骨灰就被吹到很遠之外的地方才落到海面上。
荀久動作很慢,一把又一把,直到青花罐見了底。
最後連罐子投下大海,荀久看着蔚藍的海水,幽幽道:“郁銀宸,來生,我希望我和你之間是這樣的,在某年某月於某個瞬間擦肩而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牽着你手心的那個人,她笑顏如花。就這麼了結罷,請安息,走好!”
伸出手,朝着大海不停地揮,荀久緊抿着唇,心中感慨萬千。
轉過身,見到他們都在,荀久略微訝異。
西宮良人上前來,道:“最後一程,不能不送。”
荀久點頭,吩咐他,“快讓他們回去吧,外面風大,尤其是大王,如今還沒恢復呢,耳朵再給吹壞了就無法恢復了,到時候你可得娶個什麼都聽不到的王后了。”
西宮良人沒什麼心情開玩笑,頷首過後帶着阮綿綿進了艙室。
澹臺惜顏讓璇璣閣主和澹臺鏡進了艙室以後才走過來,笑容和煦,“久丫頭,你昨天晚上為了鑄劍消耗不少體力,先進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吧,海上的路還有好久,我們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燕京。”
荀久點點頭,轉眸瞥見踏月站在甲板一角,清冷的眉目間凝結了一層濃重的哀傷,她看向不遠處,那樣子,似乎恨不能把自己的靈魂也給留在這兒。
澹臺惜顏也看見了,她壓低聲音,問荀久,“要不要我過去勸勸?”
“不必了。”荀久搖頭,“踏月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我們越是勸她,越能勾起她的傷心事,還不如給她留點私人空間。”
澹臺惜顏深覺有理,“久丫頭說得對,這一點,是我疏忽了。你們小兩口也別在外面站着了,趕緊回艙室里待着,吃完飯好好休息。”
*
這一次的海上之路,較之來的時候,順暢很多。
官船沒有在海港停,荀久怕耽誤時間,所以在接近大陸的時候改道駛入運河,直接到達燕京南部碼頭,總路程比預算的縮短了三天。
碼頭上,季黎明帶着浩浩蕩蕩一群人前來迎接。
見到荀久和扶笙走下官船的時候,他雙目一亮,立即翻身下馬匆匆過來,將二人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嘟囔道:“你們倆怎麼清瘦成這個樣子?”
末了,他又微微皺眉,“我怎麼覺得表妹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扶笙揚起眉梢,“何以見得?”
季黎明摸着下巴,“從前那個表妹,媚得很,一個眼波都能把我心尖給勾得亂顫,可現在,似乎更加清美了,嗯,比以前更美了。以前一直聽商義那個小屁孩說苗疆有很多美容和不老秘方,該不會……你們真找到了長生不老的秘方吧?”
“你想多了。”扶笙打斷季黎明的話,“不過是因為你表妹走丟了,我給你找了個更漂亮的嫂子而已。”
看着季黎明黑臉的樣子,荀久想笑。
眸光移向荀久,季黎明不滿地哼哼兩聲,“表妹,你們倆成親都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還沒把他這毒舌的毛病給治好?”
荀久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麼辦法,誰叫你不學着他毒舌來着?”
季黎明低嗤,“爺不是不毒舌,只不過懶得同他計較而已,誰叫爺心胸寬闊呢?”
荀久心道你明明是扶笙的表姐夫,竟然不好好利用這層身份。
不過看樣子,季黎明似乎真的沒意識到這一點,荀久也懶得點破,她才不會幫着季黎明來欺負扶笙,要幫也是幫着扶笙欺負季黎明。
懶得再理這對毒舌夫妻,季黎明向後走去,迎上澹臺惜顏他們,臉上笑意融融,“半年不見,伯母越發美麗動人了,我還以為是哪家未出閣的千金來燕京玩耍呢!”
荀久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澹臺惜顏伸出手點了點季黎明的額頭,“你小子,盡會溜須拍馬,小心拍到馬腿上來。”
“哪裏哪裏。”季黎明笑意不減,“伯母看起來本就年輕貌美,便是和我表妹站在一處,不知情的人也只會看成姐妹,誰看得出來是母女?”
低低一笑,澹臺惜顏道:“就你嘴甜。”
季黎明嘿嘿一聲,轉而迎上璇璣閣主和澹臺鏡,又是一陣好話連篇。
荀久打了個哈欠,翻了翻眼皮,“季黎明,果然是天生的……”會哄女人開心。
“什麼?”扶笙看過來。
“沒什麼。”荀久止了話,慨嘆道:“一踏進大陸,便有一種回家的溫馨感,果然,人都是戀家的。”
“回來了就好,什麼事都可以從長計議。”扶笙回想起當夜他以為荀久再也走不出幻境時的情景,至今仍有后怕。
荀久聽出了他話語間的哀傷氣息,忙道:“不說這些了,大家一路勞頓,還是先安排回王府休息吧!”
季黎明安排了好幾輛馬車來,澹臺惜顏和澹臺鏡先上第一輛,璇璣閣主和踏月上第二輛,荀久和扶笙第三輛,最後才是西宮良人和阮綿綿。
看到阮綿綿的時候,季黎明一時沒了話,疑惑地看向西宮良人,“這位是……?”
事實上算下來,季黎明和西宮良人並不熟,他們僅僅是在荀久和扶笙大婚的時候有過短暫的接觸,所以季黎明不太了解西宮良人的性情,更何況阮綿綿是中途多出來的人,季黎明就更沒見過也不認識了。
“她叫阮綿綿。”西宮良人如是介紹。
季黎明眨眨眼,這個名字……
轉瞬回過神,他面帶微笑,“好說,宮主,阮姑娘,二位請上車。”
西宮良人再不多話,攙扶着阮綿綿走上去。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季黎明翻身上馬,吩咐眾人啟程。
他很快便打馬來到荀久他們的馬車旁邊,壓低聲音朝着裏面問:“子楚,後面那兩位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荀久掀開帘子,白了季黎明一眼,警告道:“我可告訴你,大王是西宮的人,你想打她的主意,先回去問問大祭司同不同意。”
季黎明頓時黑臉,“你胡說什麼呢,爺像那種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人嗎?”
荀久盯着他,半晌,眨眨眼,很肯定地點頭,“非常像。”
季黎明扶額,“我只是想問問,這兩個人為何也跟着來了?”
“人家來幫忙的。”荀久答:“你可得好好安排一下,別虧待了他們倆。”
季黎明撇撇嘴,“什麼我安排,秦王府地方那麼大,前院到後院還得用轎子抬,乾脆然他們倆住到秦王府去算了,既然表妹說是來幫忙的,那麼我想,你們幾個在一處,多多少少會方便一點。”
看着荀久,季黎明繼續道:“要我安排也不是不可以,我待會兒便可以同禮官打聲招呼讓他們住進典客署,可這樣一來不是不方便么,萬一你們要商量個什麼事兒,還得坐馬車去找,這一來一回的,也耽擱時間。”
荀久點點頭,“說得也是,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兩個住進秦王府吧,阿笙,你覺得怎麼樣?”
扶笙嘴角含笑,“你是當家主母,這些事情,你決定就好。”
荀久勾唇,“這句話我愛聽,那就這樣,秦王府多得是院子,回去以後讓啞仆安排就是。”
碼頭到燕京城內,一個半時辰。
眾人到達秦王府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
季黎明去碼頭接人之前,來秦王府通知了一聲,眼下的秦王府,除了小廝和啞仆之外,便只有角義和荀久的陪嫁丫頭住在裏面。
得知殿下回來了,角義迅速便準備了食材開始備飯。
才到照壁,就已經聞得見裏頭傳來的酒菜香味。
璇璣閣主和澹臺鏡是兩個愛酒的老頭,甫一聞見香味便迅速加快了腳步。
荀久好笑地看着二老的背影,“果然是美人可無,美酒必不可少。”
澹臺惜顏恰巧聽到了,回過頭來笑道:“他們倆這輩子,估計也只有這個愛好了。”
荀久默然,隨即道:“這四個月,多虧了外公和璇璣閣主,當然還有娘你,若不是你們幫忙,我和阿笙斷然不可能這麼快找齊六種材料回來,尤其是璇璣閣主,若是沒有他的幻境,我便沒辦法恢復,很可能那一晚遇到扶言之的時候,我們就都死在他手裏了。”
澹臺惜顏嗔怪道,“久丫頭,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這三個人,一個是你們的娘,一個是你們的外公,還有一個,是守護大燕江山的皇室宗親,不管從哪一方面,都有保護你們的責任和義務,再說了,你們去找這些材料,本就是為了天下蒼生,我們幾人,不也是天下蒼生中的一份子么?更何況,這一沒傷二沒死的,不妨事。哎我說,久丫頭怎麼突然傷春悲秋起來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說到這裏,澹臺惜顏頗有些擔憂,喟然一嘆,“是不是國師的死讓你至今無法釋懷?”
扶笙面色微微黯了黯。
荀久搖頭,“沒有,我就是有感而發,郁銀宸走得那麼安詳,他走了,便不用經歷這場戰爭,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澹臺惜顏長舒一口氣,“那你答應娘,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待會兒進去吃了飯就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進宮去找璇丫頭,與她好好商討一下軍隊的佈置。”
“嗯。”
等候在飯廳前的角義見到荀久和扶笙的時候,嘴角含笑,眉梢高挑,“四個月不見,你們倆瘦得不成人形了,是否習慣了大廚的手藝,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荀久呶呶嘴,“你說對了,外面那些所謂的大廚,與你比起來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在岷國的時候,常常想念大廚你的手藝。”
嘴角一勾,角義對二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荀久並沒有急着進門,看了看一旁的夏堇,吩咐道:“你迅速去雲水齋,讓齊夫人和招桐關了鋪子回來見我。”
夏堇有些不解,“王妃,如今春季,正是雲水齋春服賣得最好的時候呢,這關一天可要損失不少銀子。”
荀久有些無奈,“錢固然重要,但沒有命享用的話,一切都是浮雲。”
夏堇小臉一白,“王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別問那麼多了。”荀久道:“你快些去,讓他們把賬目核對清楚,再把裏面的綉娘和丫頭小廝們的月錢全部結算了,每個人的月錢都翻三倍,讓他們回去就好好待在家裏別出來。”
荀久這麼一說,夏堇立即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不敢再多問,迅速去門房處讓人備了馬車坐上直奔西城雲水齋。
荀久看着夏堇出了府門才轉身進飯廳。
扶笙和角義還留在外面。
“殿下,你們手頭上的事兒都辦完了嗎?”角義問。
“手上的事,的確是辦完了,卻迎來了新的開始。”扶笙眸光微凝。
角義一怔,滿面訝異,“新的開始?”
“接下來,戰爭要開始了。”扶笙抬目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隨後收回視線看向角義,“對了,宮義那邊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角義面色不大好,低聲道:“聖女給宮義取蠱的那天,我也親自去看了,簡直太過慘絕人寰,宮義受不住,昏迷過去,至今未醒。”
扶笙皺起眉頭,“至今未醒?”
“對。”角義點點頭,“每天都泡在葯浴里,脈相很微弱,怎麼都醒不過來,女侯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往那邊跑,心都快操碎了。”
“請大夫看過了嗎?”扶笙問。
“請了。”角義道:“還是大祭司的親哥哥君和少爺,他的醫術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就連他都沒有把握宮義能夠醒過來。”
頓了頓,角義小聲道:“殿下,等王妃有空的時候,能否過去幫忙看一看?”
“再等等。”扶笙道:“今日剛回府,待會兒她需要休息,明天還得進宮面聖,行程暫時排不開,有空了,她自會過去看望的。”
角義點點頭,“殿下說得是,您快些進去吃飯吧!”
岷國的菜品與燕京有着很大的差別,荀久雖然不像西宮良人一樣吃不了岷國菜要自己下廚,但也覺得岷國菜不好吃。
今日剛回府就嘗到角義親手做的菜,食慾大開,連着吃了兩碗飯。
扶笙不停地給她布菜,笑着說:“自從去了岷國,就沒見到你有食慾,今日我才知,是想念家裏的菜了。”
荀久見眾人都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不太吃得來岷國菜。”
她這一趟去岷國回來清瘦了很多,難得見到這麼吃得下飯的時候,澹臺惜顏心中高興,眼神示意扶笙趕緊給她布菜。
荀久擺擺手,“快別布菜了,再吃下去,我便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扶笙知曉她的脾性,也不勉強。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飯後,眾人各自回了院子。
為了方便西宮良人照顧阮綿綿,荀久特地吩咐啞仆給單獨安排了一個院子,院子裏有好幾間房,西宮良人的房間就在阮綿綿隔壁。
事急從權,阮綿綿是個江湖人,不太在意那些禮數,更何況兩人只是住在同一個院子裏,並沒有發生什麼。
荀久回到玉笙居沒多久,夏堇便帶着招桐和齊夫人回來了。
荀久在東次間坐下,讓幾人也別拘束,於綉墩上坐下。
夏堇給幾人奉了茶。
齊夫人看着荀久,滿目心疼,“這才四個多月不見,王妃竟瘦了這麼多。”
招桐卻道:“齊夫人,我倒是覺得王妃比以前更美了,您好好看看她的眉眼,是不是比以前更精緻更秀麗了?”
招桐這麼一說,齊夫人便仔細看了看荀久,恍然道:“小丫頭說得沒錯,王妃的確是比以前更美了。”
荀久有些臉紅,“你們快別誇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對了齊夫人,你們來之前,鋪子裏沒發生什麼事兒吧?”
齊夫人連連搖頭,“沒事兒,走之前,鋪子裏的人都高高興興的,畢竟,王妃給了三倍的月錢嘛。”
說到這裏,齊夫人疑惑了,“王妃,您為何突然想要散了雲水齋,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一言難盡。”荀久飲了一口茶,慢慢道:“總之接下來,整個燕京城都會很危險,我提前讓你們解散不是沒有道理的,眼下情況危急,保命要緊,齊夫人以後就和招桐回醫師府吧,那地方需要有人看守,再加上有秦王的人,相對安全些,咱們也不缺雲水齋那幾個錢,這段時日,能不出來就盡量別出來,好好待在府里。”
荀久這麼一說,招桐和齊夫人兩人心都高懸到嗓子眼來了,臉色嚇得煞白,“王妃,到底出什麼事了?”
“魏國向燕京宣戰,這件事你們知不知道?”荀久看向二人。
招桐和齊夫人齊齊搖頭,“不知道,王妃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幾乎都待在雲水齋,而來雲水齋的,大都是婦人,她們嘴裏,談論不到這些事情。”
荀久瞭然,慢慢道:“用不了多久,魏國的軍隊就會一路攻打過來,到時候……”
招桐皺眉,“王妃,奴婢雖然不知道魏國向燕京宣戰,但奴婢聽聞秦王殿下已經收了五大諸侯國的軍事權和官員任免權,也就是說,五大諸侯國的軍隊都在燕京的控制之下,魏國縱然是六國之中最為強勢的,可眼下燕京王師數十萬,舟師數十萬,再加上諸侯國的軍隊,少說也有百萬,魏國軍隊人數有限,他們攻不進來吧?”
荀久笑笑,“你這小丫頭,倒是把這些事打聽得一清二楚。”
招桐小臉紅紅,道:“是奴婢偶然在茶樓聽到說書先生講的,說書先生認為,魏國這麼做等同於雞蛋碰石頭,自不量力。”
荀久心中慨嘆,的確是雞蛋碰石頭,燕京這邊是雞蛋,扶言之那邊是石頭。
關於扶言之的事,很難解釋,荀久並不打算告訴她們,只是挑了別的話題隨便閑聊了幾句便讓兩人回了醫師府。
“王妃,您可要回房休息?”夏堇走過來,輕輕替荀久捏着肩膀。
荀久後背靠在椅背上,微微闔着雙眸,問:“殿下呢?”
“他在書房。”夏堇道:“殿下離開了四個月,想必朝中堆積了很多事情,奴婢見他吃完飯以後就直接去了書房。”
“這個人……”荀久低嗤一句,“果真是不要命了。”
她站起身出了東次間直接去往書房。
扶笙果然坐在御案前奮筆疾書。
荀久滿目心疼,走過去將他桌案上的摺子“啪”地一聲合起來,神情微怒,“你還想不想要命了?”
扶笙趁勢摟住她的腰,讓她坐到他腿上,含笑問:“怎麼了?”
荀久氣不打一處來,“大老遠的剛回來,你就忙着處理這些東西,把自己累死了怎麼辦?”
“死不了。”他忍俊不禁,“你還在,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先走?”
荀久摟住他的脖子,用商量的口吻道:“既然不會丟下我,那就聽我的,先回房休息,等恢復了精神再處理,可好?”
“好。”扶笙站起來,順便把荀久也抱了起來,兩人回了卧房歇下。
晚間時分,澹臺惜顏原本想進來找二人,夏堇守在外面,低聲道:“夫人,殿下他們還沒醒。”
澹臺惜顏一聽,索性打消了念頭,“那你好生看着,我就不打擾了。”
荀久自從恢復了法力以後,耳聰目明,澹臺惜顏來過,她是知道的,只不過實在懶得動,索性窩在扶笙懷裏,又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至天明。
翌日,起床梳洗吃過早飯以後,荀久和扶笙進了宮。
澹臺惜顏知道他們有要事商議,索性忍住想念女兒的那份心,沒跟着去。
女帝近來嗜睡,今日還是聽聞扶笙他們歸來才強撐着早起的。
前三個月,她的小腹看不太出來,那個時候還能瞞着朝臣若無其事地去上朝,眼下卻是不行了,小腹越來越明顯,女帝便稱病不朝,讓太宰監朝。
請脈這件事一直是讓澹臺君和進行的,所以太醫院和百官都還不知道她懷孕了。
荀久和扶笙過來的時候,女帝已經在帝寢殿正殿內就坐。
見到二人,她面上含着笑,“子楚,你們夫妻倆這一趟辛苦了。”
荀久的目光凝在女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問:“陛下,孩子該是有四個月了罷?”
女帝輕輕頷首,手掌有意無意撫過小腹,唇畔是即將為人母的幸福甜美笑容。
“那您要注意多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我知道。”女帝微笑,看向扶笙,“子楚一大早就帶着久久進宮,想來定有要事,你說吧!”
扶笙原先想好的措辭在見到女帝已經開始隆腹時慢慢咽了下去,眉心微蹙。
女帝看出了他的猶疑,抬手示意,“你不必顧慮,既是大事,而我又身為帝王,就沒有不能知道的道理。”
荀久知道扶笙在猶豫什麼,她小聲道:“這件事,無奈論如何都瞞不了女帝的,還不如實話跟她說了,這樣她才好儘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扶言之帶着傀儡軍團來了,將眾人嚇個半死。”
扶笙仔細想了想,覺得荀久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遂慢慢向女帝開口,“陛下,接下來的這段時間,燕京城很危險,我希望,你能跟着娘去靈山先避避風頭。”
女帝一聽,皺緊了眉頭,“發生了何事?”
扶笙想了一下,直接道:“姜易初已經拿走了魏國調兵遣將的虎符,然而魏國卻若無其事,甚至還敢向燕京宣戰,您可知這是為何?”
這件事,正是女帝百思不得其解的。
諸侯國調兵遣將的虎符是由身為天下共主的燕京皇帝派發下去的,一旦虎符丟了,然何人都沒辦法調動一兵一卒,然而,魏國好像根本沒把虎符丟了這件事放在眼裏,依舊行事高調,更甚至明目張胆向燕京宣戰。
想了半天沒想出由頭,女帝抿唇,“子楚知道原因?”
“知道。”扶笙點頭,“因為到時候調動魏國軍隊的,並不是虎符,而是笛聲。”
“笛聲?”女帝驚了一下,“此話怎講?莫非朕的虎符還成了擺設,竟比不上一陣笛聲?”
扶笙緩緩解釋,“也就是說,到時候魏國大軍會被盡數控制,控制他們的,是笛聲,而吹出那種笛聲的,是一隻魔,他不是人。”
女帝面色微變,“魔?”
“是。”扶笙仔細斟酌了一下,花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將五百年前的那件事從頭到尾告訴了女帝。
女帝聽後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陛下。”扶笙小聲喚她,“如今的燕京城看似一派繁華,可實際上已經在扶言之的掌控之中了,只要他想,隨時都能趁我們不備攻進來,所以,為了您腹中的孩子,還希望你能跟着娘回靈山,當年給扶言之下血咒的便是我巫族先人,扶言之骨子裏對靈山有一種恐懼感,他暫時不敢靠近,所以,目前來說,靈山是相對安全的。”
女帝一臉糾結,“你也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國難當頭,我身為帝王,若是臨陣脫逃,豈不是讓天下百姓失望?”
“陛下,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扶笙苦口婆心地勸慰,“倘若您沒有懷孕,那麼這場戰爭由你御駕親征是理所應當的,可是時局逼迫,已經容不得我們選擇了,懷了身孕,你現在比任何人都要虛弱,受不得任何外力侵襲,否則大人和孩子都會出事。”
女帝閉了嘴巴,這一刻有些悔恨自己懷孕懷得不是時候。
“陛下不必着急。”荀久莞爾,“您儘管跟着娘回靈山,燕京除了我之外,還有夜極宮宮主,外公和璇璣閣主,西宮已經傳信回夜極宮,用不了多久,語真族的大軍就會從海上過來,這段時間內,我們會集結王師和舟師以及各郡各諸侯國軍隊進行整合,您別忘了,阿笙便是五百年前的扶言之,當年他都能一人主帥破了四國聯軍百萬兵馬,今日有我們這麼多人助陣,一定沒問題。”
女帝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看扶笙,“子楚,你真的可以嗎?”
“陛下請放心。”扶笙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若是可以,把姜易初也帶去靈山吧!”
扶笙話音還沒落下,外面便傳來姜易初強硬的否決聲音,“我不同意!”
荀久轉過頭,就見到姜易初緩步從外面走進來,他依舊如初見模樣,肌膚薄透,白皙如雪,清淺剔透的褐色眼眸看起來賞心悅目,平素嘴角掛着的淺淡笑意消失於無形,眼下換上了幾分不悅。
他進來后,給三人行了禮。
扶笙看着姜易初,“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女帝去靈山?”
姜易初解釋,“我的意思是,青璇必須去靈山,可我一定要留下來與你們並肩應戰。”
“這一次,你很可能幫不了我們。”扶笙面色沉靜,“想來你剛才在外面也聽到了,我們面對的,本來就不是人,你的確是武功高強,可一般的武功在扶言之面前有等於無,一旦魔性侵襲,你很可能會被控制,成為他的傀儡。”
扶言之緊抿着唇,“子楚方才也說了,青璇是特殊時期,她必須去靈山養胎,可我既沒病又沒傷,燕京處於危難時期,且這次戰爭因我而起,於情於理,我都該留下來陪着你們應戰。”
荀久瞪着他,面色不大好,“姜丞相,連郁銀宸那樣靈力高強的國師都拿扶言之沒辦法,你憑什麼覺得自己留在燕京就是幫我們?”
姜易初一時語塞。
荀久繼續道:“我知道你是魏國能征善戰的大將軍,但我們現在面對的,不是人,而是魔,他手底下的,並非正常人,而是被操控的傀儡,一旦開戰,那種場面將會是你難以想像的,如果你留下,出了事,我們如何向女帝交代?”
荀久說完,眸光掃向女帝,祈盼她能幫着說兩句讓姜易初也跟着去靈山。
然而,女帝的反應出乎荀久的意料。
女帝絲毫不遲疑,面色凜冽,鳳目堅定,“朕決定,讓易初留下來幫你們。”
荀久怔愣了一下。
姜易初像是一早就料到女帝會這麼說,並沒有覺得多意外。
他的確是愛女帝,他對女帝的愛,並不比扶笙對荀久的愛少,但是在姜易初的觀念里,先有國後有家,如今國難當頭,而他作為有着豐富戰場經驗的大將,絕對做不到帶着心愛的人逃之夭夭,這樣的他,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陛下……”荀久依舊不贊同,“你讓姜易初留下,還不如讓他帶你上靈山,讓懂得巫術的娘留下來。”
女帝不為所動,堅持道:“易初有戰場經驗,排兵佈陣方面,絕對能幫助你們,不要再推辭了,我心意已決,你們再多說都沒用。”
女帝說一不二的脾性,荀久早就領教過了,此刻聽女帝此說,荀久只得閉了嘴。
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扶笙,他面色平靜,彷彿在姜易初進來的那一刻就料到了這個定局。
輕舒一口氣,荀久也不打算再勸慰,“既然陛下已經做了決定,那麼今日您便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就讓娘帶着您回靈山,到了那邊什麼都不要想,安心養胎才是正事。”
“去靈山之前,陛下還得先做一件事。”扶笙插話。
女帝的玲瓏心思已經猜到了扶笙的意圖,頷首道:“你們放心好了,待會兒我便讓人擬詔冊封易初為鳳君。”
鳳君便是男帝的皇后位置。
荀久心下瞭然,姜易初若是沒有這個身份,今後出戰會名不正言不順。
只不過,荀久很是擔心百官的反應。
扶笙側目,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寬慰一笑,低聲道:“放心吧,易初不是吃素的,他來了燕京城這麼長時間,肯定私下做了許多事讓百官慢慢接受他,否則,他不可能時常在宮裏走動。”
荀久聞言,稍微想了想,覺得扶笙說得對,姜易初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更不是依靠女人來活的人,從去年除夕到現在,三個多月的時間,他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
百官眼睛又不瞎,魏國丞相會在除夕夜帶着虎符前來燕京見女帝,只要是有腦子的人,再聯繫後來姜易初遲遲不肯走的現象,也能猜到個七八分。
然而直至現在,荀久都沒有聽到百官抵觸姜易初的事件發生。而且天賜宮上上下下都對姜易初恭敬有加。
那就只能說明這個男人本事了得,早就用自己的手段獲得了百官和宮人的認可,如今被女帝冊封為鳳君只不過是坐實了名分而已,實際上私下裏,眾人都是明白他們倆這層關係,彼此心照不宣的。
想通了關鍵,荀久打消了心中的顧慮,含笑看了二人一眼,眸光尤其在女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定了定,期間滿含艷羨之情。
扶笙敏銳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
從天賜宮出來的時候,荀久意外發現季黎明等在外面。
挑了挑眉,荀久笑看着他,“特意等我們夫妻倆的?”
“那是。”季黎明一仰頭,滿面笑容,“撇開上次在蜀國匆匆一見,我們可是好幾個月沒正正經經在一起吃過飯聊過天了,怎麼樣,今日是不是去我府上?”
荀久看了看扶笙,扶笙溫聲道:“這些事,自然是聽從夫人的,夫人說去就去,夫人說不去,那就不去。”
季黎明磨了磨牙,“你們倆酸不酸?”
荀久仿若未聞,扔給季黎明一個大大的白眼之後挽着扶笙的胳膊上了馬車。
三人很快就到了大司馬府。
季黎明先跳下馬過來給二人掀簾。
荀久在扶笙的攙扶之下慢慢走了下來,才進府門,就聞見一陣接一陣的梅花清香。
荀久抬眼打量着四周,見花園裏以梅花居多,頓覺新奇,“表哥,我以前怎麼沒發覺你這麼喜歡梅花?”
季黎明神秘一笑,“去了一趟蜀國回來,便喜歡了。”
這麼一說,荀久頓時想到蜀國王宮裏的那一株“銀紅硃砂”,頓時翻個白眼,這廝估計是那次中了銀紅硃砂的招,上癮了!
千依聽說荀久和扶笙來了,忙帶着人過來迎接。
“晉寧,你跑慢些!”季黎明看着游廊那頭過來的千依,一陣頭痛,“越來越沒個郡主的樣子,將來可怎麼嫁人喲。”
荀久看着那邊急匆匆而來的倩影,心思一動,“情報上聽說女帝冊封了個晉寧郡主,卻原來是表哥家如花似玉的妹妹呀!”
千依頃刻紅了臉,“阿久,你盡會拿我開玩笑。”
荀久眨眨眼,“郡主,郡馬爺呢?”
千依面色紅透,看了一眼荀久,又看了一眼季黎明,微惱地嗔道:“定是哥哥在阿久面前說我壞話了。”
季黎明一臉無辜,“我冤枉死了,什麼都還沒說呢,就被扣了個黑鍋,再說了,表妹說得本沒錯,你是該將自己的心思放在婚姻大事上了,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
千依撇撇嘴,慢慢收起玩笑心思,對着荀久道:“不開玩笑了,難得你們一回來就過來這邊,怎麼也得好好招待招待,快進去吧,春季風大,仔細吹傷了身子。”
荀久隨着千依去了她的閨房。
扶笙則是跟着季黎明去了南山院。
兩人就坐以後,季黎明看着扶笙,“子楚,後來這次去了岷國,你們是不是又遇到什麼事了?”
扶笙沉吟片刻,慢慢道:“的確是遇到事了,所以才會過來找你。”
季黎明立即擺正臉色,“何事這麼緊張?”
扶笙道:“即日開始,你趕緊調集各郡兵馬進行整合,我會向諸侯國頒發詔令,讓各國做好應戰的準備。”
季黎明面色狐疑,“不至於吧,雖然前線如今的確是已經和魏國打上了,但那些大將都是早些年我爺爺帶出來的,經驗豐富,再說了,有王師出馬,你擔心什麼,縱然魏國來勢洶洶,但它畢竟只是個諸侯國,軍隊有限,我們如今有王師、舟師和五個諸侯國的大軍,還怕了一個小小的魏國不成?”
扶笙淡淡一笑,“你沒覺得這場戰爭裏面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嗎?”
季黎明一懵,“什麼問題?”
“你好好想想。”扶笙並不點破,只讓他重新回憶。
季黎明眯着眼睛,將眼下正在進行的巴郡戰爭仔細回想了一番,終於發現了端倪。
驀地睜大眼睛,他甚至有些惶恐,“姜易初不是一直在燕京嗎?而且他身上帶着調動魏國兵馬的虎符,魏國那些軍隊是憑藉什麼來聽從號令的?”
“這就是我要問你的問題。”扶笙眸色認真,表情淡然。
季黎明狠狠咬牙,“你若是不說,我還一直以為是魏國君主狂妄自大,唆使了軍隊擅自行動。”
扶笙打斷他,“你別忘了,雖然以前各諸侯國都掌握着軍事權,但每個諸侯國的軍隊是有限定的,而限制軍隊的這些條令,是從燕京層層頒發下去的,也就是說,諸侯國調動軍隊的虎符,實際上是燕京帝王總管大權的東西,軍令如山,不見虎符不調軍,這些道理,不可能沒人懂,即便是軍隊中有人想與魏王一條心,也不可能人人都視軍令如無物,沒見到虎符就跟着上前線來打仗。”
扶笙說的這些,季黎明自然懂得,他想了想,“那按照子楚這麼說來,魏國跟着顧辭修前來打仗的那些兵將是被什麼人給統一控制了?”
季黎明聽說過催眠術,可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有這麼大本事同時催眠這麼多軍隊?
如果真有,那麼那個人也太可怕了。
“那個人用的,比催眠術更厲害。”扶笙吐出一口濁氣。
季黎明嚇得臉色微變,“什麼?!”
“對活人,他用的是攝魂術,對死人,他用的是傀儡術。”扶笙面色晦暗,“所以那些軍隊根本不用聽從誰的號令,也不需要見到虎符,只要控制他們的主人一出現並且想行動,那些軍隊就能自發上戰場,而他們所有的意識,都是控制的那個人賦予的,目的只有一個,殺光所有人,拿下燕京,自立為王。”
“什麼人這麼厲害?!”季黎明這一下再也坐不住了,臉上愈發顯出驚恐色,“你說的,那還是人嗎?”
“的確不是人。”扶笙道:“是魔,非常強大的魔。”
這一下,季黎明的臉色算是徹底變了,“子楚,你莫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吧,這世上哪裏有魔?”
扶笙冷笑,“這世上能有人,為何不能有魔,每個人的心裏都住着一隻魔,只不過是強弱不同罷了,等到它強到脫離人的控制,人自然也就變成魔了。”
季黎明見他根本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一時慌了神,“不是吧,這世上竟然還真的有魔?這也就罷了,竟然強大到能佔據主導意識,控制軍隊,甚至還有稱霸天下的野心?”
扶笙沒有再說,他相信剛才的解釋,季黎明已經聽得很懂,只不過一時無法接受而已。
待季黎明完全緩過神來,扶笙才繼續與他商討調集兵馬與糧草的問題。
荀久和扶笙的午飯都是在大司馬府用的,只不過沒在一處,荀久和千依在千依的閨房裏用飯,季黎明和扶笙在南山院用飯。
由於情勢緊急,扶笙再顧不得那麼多,將自己所有的計劃告訴了季黎明,並且派遣他明日便開始動手。
黃昏時分,扶笙才從南山院出來,讓人去千依的院子請荀久。
剛好荀久與千依說了一天的私房話,睏倦得緊,與千依道別之後便匆匆出了大門。
兩人還沒踏上馬車,就聽見不遠處有急匆匆的馬蹄聲傳過來。
荀久駐足回眸,隱約看出馬背上的人正是大祭司澹臺引。
都這時候了,澹臺引怎麼還會過來?
荀久覺得疑惑,索性不急着走,等着澹臺引過來。
她似乎很急迫,等不及馬兒挺穩,一個飛身便飄落了下來,見到荀久便問:“你們倆有沒有見到我大哥?”
“你大哥?”荀久愣了一下,“澹臺君和?”
“對。”澹臺引忙不迭點頭,臉色因為奔跑太快而有些漲紅,“他是否來過大司馬府?”
“沒見到。”荀久搖搖頭,看向扶笙,“阿笙,你剛才一直在南山院,可曾得見君和少爺來了大司馬府?”
“我也不曾得見。”扶笙輕輕搖頭,問澹臺引,“你找他有急事?”
澹臺引眉心一蹙,“不是有急事,而是我大哥不見了!”
這句話,讓荀久震了一震,“不會吧,我雖然沒見過你大哥,但是聽聞他的本事不亞於大祭司你,再說了,這麼大個活人,怎麼可能會不見了呢?興許是吃了飯出去散散心也不一定。”
“不是這樣的。”澹臺引一個勁兒搖頭,“我大哥自從來了燕京以後,特別安分,若是沒有特殊事情,絕對不會輕易外出的,還有,他非常喜歡古籍,尤其是關於五百年前的那些歷史,他簡直是愛古籍成痴,剛才吃完晚飯,他說想去書房看書,我便也沒太在意,直到小祭司匆匆進來告訴我,他看見一陣黑色的旋窩風從神殿頂上刮過,非常詭異,我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等我出去的時候,外面什麼也沒有,我又去書房看了看,發現我大哥的書凌亂地落在地上,並且還有被撕破的跡象,但除此之外,並無打鬥痕迹。”
荀久聽到“黑色的旋窩風”時突然凝了面色,定定看着澹臺引,“你的意思是懷疑君和少爺被那陣風給帶走了?”
“是。”澹臺引心急如焚,“我大哥平素非常珍愛那些古籍的,莫說撕破或者隨意扔在地上了,就算是謄抄下來的一頁紙,他都會非常小心翼翼的收藏。而且我詢問了外面的守衛,都沒有人見到我大哥出過門,所以,我嚴重懷疑小祭司看到的那陣風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風,很可能……”
“是魔。”荀久替她補充完。
澹臺引心神一凜,聲音有些發顫,“魔?”
“他來了!”荀久捏緊了拳頭,看了看扶笙,咬牙道:“沒想到一時大意,竟然讓他闖了進來還帶走了人。”
澹臺引聽不懂荀久在說什麼,只是急得團團轉,“秦王妃,你說的‘他’莫不是上次在蜀國你向我們提起的扶言之吧?”
“就是他。”荀久應聲,“他在我們先一步回來,只不過我一直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沒想到僅僅是一會的功夫,他竟然能瞞着所有人的視線進了燕京並且將人帶走。”
扶笙捏了捏眉心,“扶言之說,他是靠人心底的憤怒和怨念來餵養的,吸食的恨意越多,他越強大,今日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將一個大活人帶走,那就只能說明他回來以後又控制了很大一批傀儡,吸食了他們心底的恨意,加強了自身的本領。”
澹臺引嚇得不輕,“這麼說來,我大哥真的是被扶言之那個惡魔給帶走了?”
“現在的問題是,扶言之為何要帶走你大哥。”扶笙看了澹臺引一眼,若有所思。
澹臺引搖頭,“我完全不知道啊,我大哥挺安分的,要真算下來,他可是真正無欲無求之人,心裏沒有恨,更沒有怨念。扶言之抓他,完全沒用。”
荀久眼波微漾,“大祭司,能不能把你大哥的生辰八字給我一下?”
澹臺引不知道荀久要澹臺君和的生辰八字做什麼,但還是說了出來。
荀久照着那份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盞茶的功夫后,她面色大變。
“原來是他!”
見到荀久這般反應,扶笙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澹臺君和便是扶言之雙生弟弟的轉世!
之前,荀久斷言扶言之一定會來找容器,因為沒有容器,他就只是一團霧氣,無法好好操控那些傀儡,但誰也沒料到,第三個容器竟然會是澹臺引的大哥。
澹臺引見這兩人一直用眼神交流,急得直冒汗,“你們倆快別打啞謎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荀久面色凝素,咬了咬唇,緩緩道:“你大哥,他是扶言之雙生弟弟的轉世,扶言之抓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把你大哥當成了容器,要附在他的身體裏。”
“什麼?!”澹臺引整個人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這麼說來,我大哥豈不是要變成魔鬼了?”
“你先別著急,我和秦王會想辦法將他救回來的。”荀久完全不敢告訴澹臺引,澹臺君和很有可能會被扶言之先吞噬魂魄再住進那個軀體,因為之前他在郁銀宸身體裏的時候,就是因為郁銀宸的魂魄還在,所以導致他一直被封印,唯有遇到月圓之夜才有機會掙脫郁銀宸的魂魄得以露面,故而這一次,扶言之肯定學聰明了,他必定會先吞噬澹臺君和的魂魄,讓那具身體成為空殼,然後他再住進去,這樣一來,澹臺君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的機會,而那個身體,將會永遠成為扶言之的新家。
“怎麼救,我和你們一起去。”澹臺引不想一個人留下來等,等待消息是最難熬的時刻。
“不用了,我們倆去就行。”
荀久安慰道:“你先別擔心,事情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糟糕,扶言之想要完全進入容器,需要過渡時間,我和秦王現在就出發,定會盡全力將他帶回來。”
“可是……”澹臺引完全不放心,她緊張地看着二人,用懇求的口吻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勝算大些吧!”
“真不用。”荀久道:“你現在去秦王府幫我們傳個信,告訴我婆母,讓她快些進宮照看女帝,然後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帶着她回靈山。”
見澹臺引還想開口,荀久趕緊又道:“這件事,只有你能去辦,因為旁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貿然叫個小廝去,我不放心。”
澹臺引聞言,只得打消了跟着他們夫妻去追扶言之的想法。
目送着二人走後,澹臺引重新騎上馬兒準備往回走,卻見小祭司氣喘吁吁地從後面奔來。
澹臺引頓了頓,看着他,“你怎麼來了?”
小祭司滿面擔憂,精緻的小臉因為跑得太急而染上緋紅色,他大喘了一口氣才道:“我擔心君和大哥的安危,所以跟過來看一看,大祭司,可曾在大司馬府找到他了?”
“沒有。”澹臺引煩悶地擺擺手,又對他道:“我就不進去大司馬府了,剛才這麼一耽擱,想必季黎明已經知道我來過,你進去告訴他一身,就說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讓他不要多問,等有時間,我會再向他解釋一切的。”
小祭司原本還想多問幾句,卻聽見澹臺引這般說,他只得壓下心中疑惑,轉身進了大司馬府。
澹臺引看着他進去以後,掉了個頭,策馬直接去了秦王府。
荀久和扶笙離開大司馬府以後,兩人輕功飛躍上丹心大街上那座廢棄的高塔頂上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什麼跡象。
荀久眯着眼,問旁邊的扶笙,“你覺得扶言之抓了澹臺君和,能去哪兒?”
“這個還真說不準。”扶笙搖搖頭,“他是魔,思想與我們有很大的區別,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測。”
荀久坐下來,俯瞰着整個燕京城,心中不斷在想扶言之很可能去的地方。
想了半天沒有頭緒,荀久碰了碰扶笙的胳膊,輕聲道:“阿笙,你好好想一想,在扶言之的回憶中,他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地方?”
“特別喜歡的地方?”扶笙狐疑着重複了一遍荀久的話。
“或者說,他以前在執行《金名冊》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規律性又很特別的舉動?”荀久心中想着很多變態殺手很享受殺人這個過程,甚至連死後如何拋屍都非常儀式化,而這種心理是不容易改變的,就算扶言之現在已經變成了魔,他潛意識裏一定也還存在着這種特殊的心理。
扶笙沉思片刻,突然之間腦中靈光一閃,道:“想起來了,五百年前,扶言之每次殺人的地方都會提前精心佈置好,他不是隨隨便便就殺完走人,殺人的地點佈置得非常精細,殺完之後會在現場留下日期以及那個人在《金名冊》上的排名。”
荀久聽他這麼一說,仿若看到了希望,忙問:“那麼,扶言之是根據什麼來佈置殺人現場的?”
荀久暗忖,她猜測得果然沒錯,扶言之很享受殺人這個過程,所以他的殺人手法注重儀式化,並非像普通殺手那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便解決了。
扶笙道:“身份不同,場景不同,但都有一個規律,會讓目標在最後悔的狀態下死亡。”
“最後悔的狀態……”
荀久揉着額頭,澹臺引說,澹臺君和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他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再者,扶言之並不熟悉這一世的澹臺君和,那麼,他要如何做才能讓澹臺君和感到後悔呢?
“久久,往五百年前想。”扶笙在一旁提醒,“扶言之並不算熟悉這一世的澹臺君和,而澹臺君和是個內心正直的人,你想一下,扶言之會不會利用澹臺君和上輩子的身份來作妖?”
“對!”荀久恍然大悟,“如果他想辦法讓澹臺君和記起了上輩子的事,那麼,澹臺君和會出於一種愧疚的心態而甘願將自己的靈魂獻出來給扶言之吞噬,繼而獻出自己的軀殼給他住進去。”
當年的雙生子,一個是被拋棄並且下了血咒的扶言之,另一個是從小就被夜極宮抱走的那個孩子,也就是轉世之後的澹臺君和。
原本,扶言之最痛恨的人是九方裳和傅賢曜,可是後來,扶言之入魔了,魔化的他心理開始扭曲,且他入魔的時候九方裳和傅賢曜已經不在了,他便只能將仇恨轉移到他的雙生弟弟上來,他覺得,如果沒有這個雙生弟弟,他便不會因為雙生子不祥的傳說而被爹娘拋棄,更不會發生後來的一系列悲劇。
扶言之對於這個雙生弟弟的恨意,絕對不比對九方裳和傅賢曜的恨意少半分,甚至會更多。
“我知道了!”荀久突然道:“扶言之一定帶着澹臺君和去了當年他被遺棄的地方,阿笙,你快想想,慕昌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在什麼地方被他帶回去的?”
扶笙默然半晌,答:“我師尊沒有明說是從哪裏將我帶回去的,他只說是在冰天雪地里,那一夜我剛出世,連身子都沒洗就被遺棄了,師尊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的血污都凝結成冰,原本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是他用靈力慢慢將我救活的。”
荀久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重創。
縱然知曉這是五百年前扶言之的經歷,可如今聽來,仍舊覺得慘絕人寰,她相信,任何人聽了這樣的過往都會恨不得替扶言之殺了那對狠心父母。
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荀久語氣暗沉,“我知道了,扶言之會將澹臺君和帶去一個非常冰冷的地方,他想要重現自己當年的經歷,讓他的雙生弟弟感同身受他當年的痛苦。”
看向遠方,荀久總結,“眼下這個時節,最冰冷的地方莫過於冰窖。”
扶笙眸光微閃,“整個燕京城,幾乎有品階的官員府邸里都修建有冰窖用來儲藏東西,我們從何找起?”
“皇宮。”荀久神情篤定,“他的恨,源於皇宮,而情景重現必須在冰窖,那麼,扶言之就只能在皇宮的冰窖里。”
扶笙一向平靜的眼波里顯出了幾許波瀾,“糟糕!如果他去了皇宮,豈不是說明女帝會有危險?”
荀久也驚了驚,“事不宜遲,我們趕緊折回去。”
兩人不再多話,一路輕功飛躍去往皇宮。
恰巧小祭司剛從大司馬府回到宮門口,老遠見到荀久和扶笙輕功飛越過來,他面上露出幾分不解,朝着半空問道:“秦王殿下,這麼晚了,你們還進宮?”
荀久稍微思慮了片刻,飄身落下來,站在小祭司身旁,叮囑道:“什麼都別問,現在,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小祭司很少看見荀久這般嚴肅的時候,立即嚇了一跳,大氣不敢出,只等着荀久吩咐。
荀久道:“你現在立刻去帝寢殿,告訴惜顏夫人讓她連夜帶着女帝回靈山。”
小祭司瞪大了眼睛。
荀久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我說了,什麼都不要問,我沒有時間回答你,形勢緊急,如果你沒有將我的話成功帶到帝寢殿,屆時我唯你是問!”
說完,她將手縮回來。
“秦王妃請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小祭司大喘一口氣,待回過神來的時候,荀久和扶笙早就消失了蹤影。
方才那一幕,感覺像做夢一樣。
小祭司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因為今夜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奇怪了,先是君和大哥莫名其妙失蹤了,緊接着大祭司去了一趟大司馬府,然後讓他去給季黎明傳話,並且讓他什麼都不要問,如今秦王和秦王妃也是一樣,神神秘秘的,既然已經進宮了,他們兩人為何不直接去帝寢殿找女帝,還非要讓他去傳遞消息?
百思不得其解,小祭司抓抓腦袋,迅速朝着帝寢殿飛奔去。
與此同時。
荀久和扶笙已經輕功飛躍到皇宮冰窖位置的上方。
荀久衣袖一拂,站崗的所有禁軍都被定了身,她飄身落下,凝神感受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這下面,果然有一股非常強大的魔性。”
荀久說完,抬步就要朝着冰窖入口而去。
扶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眉頭微微蹙起,“我們就這麼下去?”
“沒時間做準備了。”荀久抿唇,“只能隨機應變,再說,扶言之只要沒在容器里,便是七星掃魔劍也對他沒用。我看過了,這個冰窖應該是有兩道門的,前門和後門,我從前門進,你去後門,小心一點,不管誰先見到了扶言之,在沒有驚動他的情況下都不要輕易動手,等匯合在說,可好?”
扶笙凝視着她,眉眼間全是擔心。
“你放心。”荀久沖他笑笑,“如今的我,並不僅僅是擁有鳳息的靈力,還擁有仙人才會有的法力,扶言之傷不了我。”
從幻境出來一直到現在,扶笙還是頭一次聽到荀久說她自己的身世,這讓他有些愕然。
扶笙早在九重宮那天晚上對付扶言之的時候就感覺到荀久的身份很不一般,但沒想到會和仙族掛上關係,聽她這麼一說,他才稍稍放下心來,囑咐道:“保護好自己,我不希望你受傷。”
荀久點點頭,催促他,“快去吧,否則待會兒君和大少爺要出事兒了。”
扶笙依依不捨地從她身上移開目光,朝着冰窖後門方向走去。
荀久一步步走過去,緩緩推開前門,頓時有一股強大的勁風撲面而來,她趕緊抬袖遮面運功抵擋。
三四息之後,那股強風才終於歸於平靜,荀久慢慢垂下手臂,放眼看進去,這個位置還看不到冰塊,是個很長的轉角石梯。
邁着步子,荀久慢慢走進去,盡量將聲音放輕。
完全走到石階最下方的時候才能看到裏面高大的方塊冰磚,這地方,幾乎都是用冰磚砌成的,外面看起來,就好像城堡的牆壁一樣,實際上裏頭像個迷宮,一層包裹着一層。
扶言之的魔性充斥着整個冰窖,所以荀久分辨不出他到底在哪個位置,只能靠雙眼來捕捉。
她有些懊惱鳳息的透視眼沒能隨着這個身體傳承下來,否則眼下這種情況根本就不用去找,直接用透視眼掃試一下就知道扶言之在哪個方位。
冰磚堆砌得與牆壁一樣高,荀久看不到扶笙進來了沒有。
“嘀嗒……嘀嗒……”寂靜的冰窖里,有水滴的聲音傳來,非常清脆。
荀久驀然頓了腳步,凝神靜聽。
“嘀嗒……”那個聲音還在繼續。
荀久抬目掃了一眼,如今春季,這些冰塊都是年前大雪的時候,皇室專門派出人去冰川切割回來備用的,所以非常大塊,也非常整齊,因為這樣不容易融化,眼下才至春季,外層的冰塊都還沒融化,裏面的冰塊就更不可能融化了。
如果冰塊不可能融化,那剛才的水滴聲是怎麼來的?
荀久緊皺着眉,將後背靠在寒涼的冰塊上,眼睛警惕地四處看,不一會的功夫,她便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她的嗅覺不會錯,一定是血腥味!
只不過因為冰窖寒氣太重,掩蓋了許多,以至於她嗅到的並不是太明顯。
心底頓時冒出一股寒氣,荀久沉了臉色,加快步子循聲而去,終於在冰層最中心的地方見到昏迷不醒的澹臺君和,他全身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每個傷口都在冒着血珠子,那些血液手腕上的血液滴落到地上,其他部位的則被寒氣凝結成霜。
荀久驚得臉色煞白。
扶言之這個變態,他果然是想重現自己當年的遭遇,讓他的雙生弟弟感同身受!
大步走到澹臺君和的面前,荀久伸出手給他號脈,脈搏是有的,只是非常微弱。
扶言之一定是想讓澹臺君和親眼看着自己全身的血液流出來后被凍結,最後就這麼絕望又後悔地死去。
對於扶言之來說,澹臺君和若是死了,他就能更好的駕馭這個軀體。
而澹臺君和身上的這些傷痕,對於扶言之來說,什麼都不算,他有的是辦法讓傷痕恢復如初。
“君和少爺!”荀久握緊了澹臺君和的手,慢慢渡了些靈氣進去,嘴裏不停地喊着,“你快醒醒!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澹臺君和本就是吊著最後一口氣的,被荀久渡了靈氣進去以後,終於慢慢轉醒,他臉色慘白,嘴唇翕動,聲音非常微弱,看着荀久的時候,神情有些迷茫,“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荀久蹙眉打斷他的話,“我現在就帶你走,你撐着點兒。”
荀久作勢要去抱澹臺君和。
澹臺君和虛弱地搖搖頭,他已經從荀久的衣飾猜出了她的身份,大口喘息着,“秦王……秦王在外面和……那個魔鬼打起來了。”
荀久一下子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難道她推斷有誤,扶言之想要的容器並不是澹臺君和,而是扶笙?之所以要擄走澹臺君和,就是為了引扶笙出現?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荀久腦子裏早已一片空白。
不!扶笙絕對不能被扶言之那個變態給帶走,絕對不能!
荀久咬咬牙,再不顧澹臺君和的反對,背着他迅速往外面走。
才出來,就見到冰窖外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扶笙正在和一團黑影纏打在一起。
荀久無奈之下伸手解開一個守門禁軍的穴道,將澹臺君和塞給他,用了些催眠術囑咐道:“帶着君和少爺去太醫院,別向任何人提起這裏的事情。”
那名禁軍目光獃滯地點點頭,接過澹臺君和以後就迅速往太醫院走去。
荀久回過頭來,衣袖一拂加入了扶笙與扶言之的打鬥。
如今的扶言之只是一團黑霧,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好像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對他根本沒什麼用。
荀久的銀絲就更牽不住他了,只能靠靈力和法術來攻擊,但都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
荀久心知再這麼打下去,扶言之根本就不會受傷而她和扶笙會因為過度勞累而漸漸體力不支。
狠狠咬牙,荀久飛身而起,一腳將那團黑霧從扶笙身邊踢開,惡狠狠道:“扶言之,有什麼話,當面說出來,何必做這等小人行徑?”
黑霧哈哈大笑,那笑聲雄渾有力,聽起來非常瘮人,“本尊不過是想取回自己的身體罷了,這你也要管?你們仙族都是閑着沒事幹的嗎?”
“做夢!”荀久咬咬牙,出手便是一陣凌厲的掌風,黑霧被她打得飄散了些,片刻又聚攏在一起,升上半空哈哈大笑,“他已經中了屍毒,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替他解開。”
荀久怒不可遏,轉眸看向扶笙,心疼地問:“阿笙,你要不要緊?”
扶笙身形有些不穩,荀久這才看見他臉色鐵青,意識非常模糊,好像隨時都能倒下去。
該死!
荀久捏緊了拳頭,扶言之這個變態,竟然用澹臺君和來調虎離山,趁機給扶笙下了屍毒!
荀久緊緊皺着眉頭,一步步走近扶笙。
“別過來!”扶笙突然大叫一聲。
荀久被他嚇了一跳,“阿笙,你要不要緊?”
“久久,別過來,屍毒會傳染。”扶笙一個勁兒沖她搖頭。
“我不怕!”荀久滿心滿眼都寫滿了心疼,她如今只想知道他傷得嚴不嚴重,會不會痛,哪裏顧得上會不會被傳染?
嘴唇已經變成黑紫色,扶笙往後退了幾步,後背靠在柱子上,虛弱地道:“久久,你快走,別管我。”
“扶笙,你瘋了是嗎?”荀久眼眶含淚,憤怒大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要與我劃清界限,你都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了?”
扶笙垂下眼睫,他自然沒忘,怎麼敢忘呢?
方才在冰窖,他本來已經看到了荀久,正準備過去與她匯合,豈料扶言之這團黑霧突然飄出來準備對荀久下手,他大驚之下在荀久沒察覺之前挨了黑霧的那一招,結果中了屍毒。
扶言之的屍毒比一般的屍毒厲害得多,若是荀久挨近他,不出片刻就能被傳染,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拖上她一起送死。
“久久,你聽我說。”扶笙無力地看着她,“你先回去,這裏的事,我會處理。”
“你現在已經中毒了,還怎麼處理?”荀久不依不饒,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聰明了一輩子,竟然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犯糊塗,他難道不知道,見到他痛,比剜她的心還要讓她生不如死么?
半空中漂浮着的黑霧趁機化作旋風衝下來,片刻便將扶笙卷在中心飛上半空,輕蔑得逞的笑聲回蕩在天際,“哈哈哈,北海老祖,本尊非常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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