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離別

第036章 離別

對於已經見過縮小版扶言之的荀久來說,見到縮小版鳳息和郁銀宸,便再也沒有之前那麼驚愕了。

只不過,她覺得這一切很巧,竟然在這種地方也能遇見。

這裏是靈州城,九轉門的所在地。

如今扶言之八歲,再過九年,他會和鳳息在雲州城客棧正式見面。

但在那之前,鳳息並不認識扶言之,然而扶言之卻是識得鳳息的,而且還認識了很多年,且一直暗中追蹤她,並確定了她便是幫助自己復仇的最大幫手。

那麼,扶言之為什麼會認識鳳息呢?

荀久蹙眉沉思。

難道他之所以會知道鳳息的存在,以及鳳息身上的強大靈力,也是因為自己告訴他的?

荀久走神的間隙,身後傳來扶言之稚嫩的聲音,“你在看什麼?”

鳳息回過神,就見到他已經沐浴完,換了她白日裏新買的浴袍,烏黑的頭髮還滴着水珠,額頭上的紫色菩提吊墜又重新戴上了,映襯着眉下一雙清澈明凈的大眼睛,他一眨不眨看着她,裏面充滿了疑惑。

荀久頃刻之間陷入迷茫。

看來她剛才的猜測沒錯,扶言之會認識鳳息,肯定是她告訴他的。

天,她到底在整件事裏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為什麼扶言之的名字是她親自取的,扶言之額頭上的紫色菩提吊墜是她親手送的,就連扶言之和鳳息的相遇,都有她的參與?

這些歷史,是怎麼循環的?

“沒什麼,快進屋吧,我幫你擦乾頭髮好睡覺。”荀久搖搖頭。

如果這段相遇真的是因她而起,那麼,她必須從現在就開始改變歷史,不能讓扶言之和鳳息遇到,更不能告訴他,鳳息才能幫助他。

這段孽緣,絕對不能再一次重演。

那樣的悲劇,荀久不想再看一次。

可是,這樣一來,扶言之和鳳息沒有相遇,那段歷史便不會重演,那麼,荀久和扶笙還會存在嗎?

以後的歷史軌跡,是不是全部都改變了呢?

不及她深思,扶言之的小手拽住她的衣袖,眸光切切,“我能看看你長什麼樣嗎?”

荀久搖頭,“神的容貌,你們凡人是不可以看的,看了要倒大霉。”

扶言之嘟了嘟嘴巴,“可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荀久愣了一下,又道:“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麼,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行。”

扶言之似懂非懂,最終還是點了頭。

眸光卻不着痕迹地往大堂一瞥,視線在背對着她的縮小版鳳息身上定了定,問荀久:“你剛才是在看他們嗎?”

“沒有。”荀久直接否定。

從現在開始,她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鳳息和扶言之相遇,阻止歷史重演。

哪怕……改變歷史會導致她和扶笙都不存在。

璇璣閣主說,她能在幻境待半年。

荀久並不知道,這所謂的半年,是否就是扶言之八歲到八歲半的年紀,但對她來說,半年,可以做很多事情。

最首要的,就是阻止扶言之遇到鳳息。

拉着扶言之回了房,荀久找來乾淨的絨巾,輕輕為他擦拭頭髮,動作尤為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扶言之一開始很抗拒,後來似乎是覺得頭一次有人這麼對自己,感受到了溫暖,索性乖順下來,不再亂動了。

幫扶言之擦乾頭髮,又梳理順之後,荀久親自伺候他睡下,看着他睡熟之後才掖了被角回了房,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浴。

荀久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到這該死的孽緣不可逆轉。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荀久蹙了下眉,心中生出幾分警惕,慢慢踱步過去推開門。

門外站着的,正是鳳息和郁銀宸,兩個孩子都還小,卻長得十分可愛,看向荀久的時候,兩雙眼睛都亮晶晶的。

如若不是荀久早就知道這二人身份,恐怕會和外人一樣認為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孩子。

“請問,你們有何事?”荀久探出頭,有些猶豫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鳳息眨眨眼,拱手笑着對荀久道:“前輩,我們兩兄妹收到母親病重的消息,急需連夜離開,可是現在車馬行都關門了,路途遙遠,我們兄妹又不可能徒步走回去,能不能借你們的馬車一用?”

荀久嘴角抽了抽,這借口,還真是有水準,關鍵是孩子長得精緻,說什麼都是對的,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這麼萌的孩子不可能說謊,若是她拒絕了,實在有些殘忍不近人情。

聽到鳳息說他們要離開,荀久眸光一亮,心中十萬個願意把馬車借給他們,但面上得裝裝樣子,故作狐疑地看着二人,“客棧這麼多人,你們為何單單找上我?”

鳳息想都沒想,笑道:“你們剛進客棧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四下打量,好像覺得一切都很新奇的樣子,那麼,說明你不是本地人,這是其一;其二,在南岷,除了平民百姓,我還基本沒有碰到過像你這樣沒有任何武功也敢往外面到處亂跑的女子,然而,你身邊卻帶了一個內功高絕的孩子。年齡上,你們不可能是母子。本人沒有武功,身邊卻能帶個高手,說明前輩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能在這種地方相遇,是晚輩的榮幸。”

鳳息說著,拱手一揖。

荀久眸光微閃,暗忖莫非跟着她來的那個鳳息並沒有鑽進這個小鳳息的身體?否則怎麼連她都不識得了呢?

略微思索片刻,荀久頷首,“既然兩位有要事,那麼,我的馬車便借給你們,江湖人,很少有再見的機會,就不必想着歸還了,當做我送給兩位的見面禮便是。”

鳳息心下一喜,忙道謝,“多謝前輩。”

荀久抬了抬手。

兩人喜滋滋地下了樓。

荀久縮回腦袋,正準備關門回房睡覺,餘光卻見旁邊客房裏,扶言之探了腦袋出來。

面色微變,荀久一下子推門而出站在他面前,“你不是已經睡了嗎?”

“被吵醒了。”扶言之仰起頭,小臉上有些委屈。

他感到剛才她說話的語氣隱隱含了幾分怒意。

這一路走來,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和自己說話。

眼睫微垂,荀久默默嘆了一口氣,催促他,“趕快回房睡吧,小孩子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否則對身體不好。”

扶言之的眸光,在樓梯口停了停,囁喏地問:“你認識剛才那兩個人?”

“不認識。”荀久回答得很乾脆。

“那你為何把馬車送給他們?”扶言之胸口悶悶的。

他的玉玦的確是換了不少錢,可是他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出來,因為那樣的話,她就知道他把玉玦拿去當鋪換了錢。

所以這一路上,他們都是省吃儉用過來的,大半錢用來雇馬車了。

荀久雖然沒說,扶言之卻是最清楚的,如若再不回九轉門,她便真的沒錢養他了。

她是爛好人嗎?怎麼隨便見個人都能出手相幫?

荀久輕笑,“你們江湖人不是最講究江湖義氣么,人家一口一個前輩地叫我,我自然不好拂了他們的意,再者,人家有急事,我一個大人,何必與孩子計較?”

扶言之癟了癟嘴巴,心道你自己都沒錢了還想着幫別人。

這些話,他沒說出口,只是陰鬱着小臉,縮回腦袋“嘭”一聲關了門。

荀久莫名其妙,心中卻將璇璣閣主罵了千百遍。

那個死老頭兒,肯定是傳送門沒弄完善,竟然讓她穿錯時空回來帶孩子了!

這種明知對方是自己下一世的夫君,卻又不得不每天陪在他身邊等他長大的感覺,荀久說不出來,總覺得很怪。

一大早,荀久便起了床下樓點了白粥和包子等着扶言之。

他似乎沒怎麼睡好,眼皮下有些烏青。

“你這是怎麼了?”荀久心疼地問。

見到這麼精緻好看的孩子沒睡好,她的確是有些心疼。

那是一種出於母性的關愛。

扶言之在她對面坐下,問:“你是不是要走了?”

荀久盛粥的動作微僵,隨後輕輕頷首。

她要走這件事,來的時候就在馬車上和扶言之提起過的。

九轉門是慕昌的地盤,荀久這個身份,自然進不去,她現在的目標不是九轉門,而是血衣樓,她想去找元休,元休精通占卜,應該會相信命理說法,到時候,她把自己的經歷以及扶言之和鳳息的發展告訴元休,再囑咐元休一定不能將鳳息送去九仙山,那麼,鳳息和扶言之就不會有感情糾葛,這場轟轟烈烈的悲劇就能倖免。

“不走不行嗎?”扶言之神情蔫蔫。

“你我本來就萍水相逢,我將你送回來,算是回報你將我帶出冰川。”荀久笑,“你也看到了,我的夥伴不見了,我得去找她。”

扶言之道:“她本來就不是人,你怎麼會找得到?”

荀久怔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扶言之,“你……”怎麼看出來的?

似乎再不願意多說話,扶言之低着頭開始喝粥。

喝了一會,他又抬起頭來,“你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躲着我,難道你們神仙的容貌真的不可以被凡人窺探嗎?”

荀久眼珠轉了轉,含笑點頭。

扶言之大眼睛眨啊眨,“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是不是神仙裏面道行最淺的?”

荀久:“呃……這個……”

“還是說,你們神仙的法術,凡人感知不到?”他追問。

荀久咳了兩聲,“對,神仙的法術,你們看不出來。”

扶言之摸了摸額頭上的墜飾,“你說這個東西能保佑我武功精進,是真的嗎?”

“當然。”荀久頷首,“只要你永遠戴着它,它就能保佑你。”

“那萬一要是不靈驗呢?”扶言之撅着小嘴,“我上哪兒找你討債去?”

荀久想了想,笑答:“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滄海變成桑田,桑田又變成滄海,你就會見到我了。”

扶言之似懂非懂,默默喝着粥。很多年以後么?只怕他早已變成一堆白骨了,不知那個時候靈魂有沒有機會上天庭看她一眼。

*

九仙山。

朝陽初升,仙霧繚繞。

站在山腳,荀久抬手遮住額頭往上看了看,又看了旁邊的扶言之一眼,道:“我就送你到這裏了,你自己上去吧!”

扶言之站着不動,慢慢走過來,小手拉着她的大手,仰起小臉,“你不是說,你是上天派來幫助我的嗎?”

荀久道:“可是我的同伴不見了,找不到她,我就沒辦法幫你。”

這番話,自然是荀久騙他的,他要去血衣樓找元休,至於鳳息……荀久覺得,她會突然消失肯定是因為小鳳息的出現,這兩個人不能同時存在。

所以,找了這麼久找不到之後,荀久便打消了找到鳳息的念頭。

扶言之皺了皺鼻子,“那你能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報仇嗎?”

荀久摸摸他的腦袋,“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不斷地練功,讓自己成為武林至尊,總有一天,你的父母會親自找上門來,也會親自將你接回去的。”

“你說謊!”扶言之不信,嘟着嘴巴,“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能進去帝京城,唯獨我一個人進不去,我雖然不知道原因,卻覺得我爹娘並不打算接我回去。”

“怎麼會呢?”荀久蹲下身,拉着他的雙手,目光深切,“這天下,沒有父母不疼孩子的,你爹娘當年之所以棄了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能因此而心生怨憤,那會使你迷失了本性。”

“連你都不幫我。”扶言之黯然垂眸,聲音聽起來孤寂落寞。

他的爹娘是南岷最尊貴的人,只要他們一句話,怎麼可能保不住一個孩子?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爹娘壓根就沒想過留着他。

想到這裏,扶言之眼睫上沾了些許晶瑩的淚珠。爹娘竟然寧願抱養別的妃子生下來的孩子也不願意承認他這個親生的。

扶言之在荀久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清冷堅毅的,眼下看見這個孩子露出脆弱的神情,她頃刻便慌了神,忙掏出帕子來替他拭淚,“大人們都不喜歡愛哭鬼,你以後,可不能再哭了。況且,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要想着,你將來會是頂天立地威震江湖的大人物,帶着這份信念去活,而不是為了復仇而活。仇恨縱然能讓你渾身充滿力量,可是,它卻是拉你下地獄的惡鬼,要麼活成人,要麼瘋成魔,這兩者,你選什麼?”

“人,我要活成人。”他堅定地點頭。

“這便對了。”荀久莞爾,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最後一點淚痕,“如果你真的想見我,那麼,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可以哭,我會在天上看着你,若是你哭了,紫色菩提將不會再保佑你,明白嗎?”

扶言之一瞬不瞬看着她,扁着嘴巴慢慢點頭。

“乖,上去吧!我看着你走。”荀久突然將扶言之抱進懷裏,輕輕拍拍他的背。

扶言之伸手,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來塞給她。

荀久滿臉詫異,“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這些自然是用玉玦換來的錢。

扶言之並不打算說實話,轉過身,慢慢朝着高而遠的石階上走去,輕飄飄的一句話從風中傳回來,“我一直戴在身上的,只不過沒拿出來罷了,這些錢,應該夠你用好一陣子的了。”

荀久看着那抹小小的白影越走越遠,最後變成一個模糊的點,她眼眶也微微模糊起來。

雖然相處沒多長時間,可對於知道所有事態發展的她來說,這一幕尤為心疼,讓她幾欲落淚。

站在山腳,她捂着揪痛的心口,哽咽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荀久沒發現,她走了以後,石階旁的大樹后,扶言之探出腦袋來,神情說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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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撩不可之冷王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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