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生鐵的腥銹和着濃烈機油味刺激程知謹清醒,最先感知的是疼痛,手臂被反扭着綁在身後,動一動粗繩就勒進皮肉。漏過石棉瓦的光線照得她睜不開眼,她撐着冰冷地面身子往後挪了挪終於能看清屋裏的環境。
這是一個廢棄的倉庫,到處是堆積如山的破舊輪胎,幾輛報廢的鐵皮,沒有窗戶只有從破瓦照進的光源。離她三米處有四個輪胎搭起的簡易桌,上面有水、煙,不止一個人的量。她沒有被蒙眼睛說明綁匪根本就不怕暴露身份,她猜很有可能就是她認識的人。
幽暗的空間伴着鐵閘門的巨響突然敞亮,進來的男人背着光她看不真切。
“看樣子是清醒了。”
蔣錦業!程知謹使勁睜大眼睛辯認。
“眼睛睜這麼大會疼。”蔣錦業已經近身,偽善的笑容陰冷的眼。
見到綁匪真面目程知謹倒是不怕了,臉上的表情漸漸鬆緩下來,“蔣晴是個好女孩,終究還是被你拖累。”
蔣錦業不為所動,“拿蔣晴當擋箭牌傅紹白已經用過,沒用了。”
程知謹搖頭,“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你在做這些事之前有沒有想過蔣晴,背負一個作姦犯科的父親她將來要怎麼生活?遭人歧視,工作受阻,就連喜歡一個人也不敢放開膽子去爭取。”
蔣錦業蹲下身與她平視,“今天結束,你說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有的事都會重歸正軌。”
程知謹盯着他,“什麼意思?”
“你那麼聰明,猜猜看。”
程知謹不敢猜,恐懼漫上心尖,“你……你們的目標是傅紹白。”
“真聰明,所以我喜歡。”蔣錦業指腹摸上她的臉,她別開臉躲開,“還有誰,你們要做什麼?”
蔣錦業蠻橫掐住她臉頰不讓她躲,“你也認識,都是傅紹白的老熟人。”
“別碰她。”紀以南抽完一根煙回來,裏面抽煙很容易發生火災。
程知謹驚愕,竟然是紀以南,她猜誰都猜不到是紀以南。
蔣錦業鬆手,“你別告訴我,你也看上她了。”
紀以南伸手拿桌上的水灌一口,“我們的目標只是傅紹白一個人,不要傷害無辜。”
蔣錦業諷刺笑出聲,“紀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大義凜然了?那麼明知道她無辜還把她擄來的是誰呢?”
紀以南發怒將礦泉瓶砸出去,“你閉嘴!”
蔣錦業搖頭,“虎父生了個犬子,你成不了大事。”
紀以南一把揪住蔣錦業衣領,“我叫你閉嘴!”
“紀以南。”程知謹仔細看才發現他早不是初見時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襯衫折皺滿嘴胡茬整個人瘦得快脫形。
“你也閉嘴!”他一轉身暴躁怒指程知謹。
程知謹一心想弄清楚他們到底要怎麼對付傅紹白,沉聲勸他:“你幫過我,你不是壞人,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紀以南像笑又像是哭,他擼起襯衫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針孔駭目驚心,“你告訴我怎麼回頭?我的人生已經毀了,被傅紹白毀了。他毀了我的人生,我要他的命!”
程知謹掙扎,手腕勒出血也不知道疼,“紀以南,你們是兄弟,是有血緣的親人,你不能這樣。你還能回頭,只要你願意。你媽媽還在醫院,每天孤零零的一個人守着窗口她在等你,等你回去。你不能就這樣放棄自己,紀以南你聽見沒有!”
紀以南捂住耳朵大吼,“閉嘴,閉嘴,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蔣錦業見情勢不對,怕她再這樣說下去紀以南真的會動搖,扯了膠布封住程知謹的嘴。
程知謹怎麼掙動也發不出聲音了。
“以南。”蒼老厚重的一聲,程知謹瞪大眼睛,還有人!
紀澤鵬單手艱難地搖着輪椅進來,他不是全身癱瘓右手還能動。紀以南終於平靜下來,“爸。”
紀澤鵬握一握紀以南的手臂,安撫,“不要聽她胡說八道,今天過後,傅紹白消失,紀家、傅家都會回歸正軌。爸爸老了,以後一切都是你的。”
程知謹掙動得更厲害,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傅紹白消失?他們要……殺了他?
車庫外引擎聲由遠及近,蔣錦業笑着望程知謹,“別著急,他馬上就來了。”
傅紹白單槍匹,明知是深淵還是跳進來,身後的閘門被放下關嚴。
沒有那三人預料中的暴躁狼狽,傅紹白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因為比死更可怕的是守護不了心愛的人。程知謹被禁錮在角落,手腳被束,沒有明顯外傷,說不了話一個勁沖他搖頭。
傅紹白握緊手裏的U盤,掃了下四周,庫房只有唯一的一個出口,機油味雖重掩不住汽油的味道隨便一點火星都有可能引發爆炸。
“我來了,男人之間的事沒必要牽扯上女人,讓她走。”
蔣錦業笑,“現在,你還有提條件的資格嗎?”
傅紹白舉起手裏的U盤,“按照你說的,資料清除U盤送來。剩下的是我和紀家父子的恩怨不關程知謹的事,讓她走。”
程知謹瘋狂沖他搖頭,眼淚都急出來。
“真讓她走,你就沒這麼聽話了。”紀澤鵬喘着粗氣開口,轉頭看紀以南,“他把我害成殘廢把你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今天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紀以南指節捏得泛白,抄了一根鐵杵瘋了般朝傅紹白砍打,傅紹白不還手只躲。
“傅紹白你再多浪費點時間,受苦的是程知謹,她這麼掙扎手腕會勒斷。”紀澤鵬提醒他。
傅紹白被掐着命脈,放棄抵抗。紀以南捲土重來,每一聲都打在肉體上發出駭人沉悶的響聲,傅紹白只拚命護住頭,手臂已經痛得麻木。
程知謹眼淚模糊視線看不清畫面,只能聽見一聲一聲痛響,什麼都做不了。
紀以南打累了,傅紹白受重創,他放鬆警惕停下來喘口氣。就是這喘口氣的功夫,傅紹白迅猛勒住紀以南脖子隨身帶的瑞士軍刀已經刃血。紀以南感覺脖子上傳來細微的疼痛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
“紀以南,你覺得是我毀了你的人生是嗎?我像你這樣一點失敗就逃避自虐早死了八百回,別說我看不起你,孬種。”
紀澤鵬驚得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傅紹白,你放開他!”
傅紹白清一口口腔的血,“現在,我有資格談條件了嗎?”
蔣錦業舉起打火機,“這倉庫一見火星是會爆炸的,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可是傅紹白,你捨得讓你心愛的女人和孩子為我們陪葬嗎?”
傅紹白手臂勒緊扯動傷口鑽心的疼。
紀澤鵬接着刺激他:“你想程知謹也像你媽媽一樣葬身火海嗎?你們的兒子可沒你那麼好運。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爸媽是怎麼出事的嗎?好,我告訴你。我只是虧空了公司兩百萬,兩百萬對你們傅家來說算什麼,你爸爸傅恆就是不肯放過我一定要送我去坐牢。我親眼看見他隨身帶着我虧空的證據去森林別墅,於是我雇了兩個小偷。那一晚剛好停電,那兩個笨蛋東西沒偷成被發現情急之中碰倒了燭台,火就那樣燒起來。我以為你們一家三口早就葬身火海,哪裏想到,你還會回來!”
傅紹白冷笑看向蔣錦業,“你當然想不到,後面的事你的好夥伴一定沒告訴你。”紀澤鵬也跟着他望蔣錦業,“後面的什麼事?”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在玩離間計你看不出來嗎!”蔣錦業開始有點兒慌了。
傅紹白:“紀澤鵬你大概作夢也想不到,你的這位好夥伴就是策劃我回傅家的幕後推手。他不想帶你玩了,因為你們父子太弱。但是你知道他太多秘密,所以他玩了招借刀殺人。”
紀澤鵬臉色大變,“蔣錦業,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蔣錦業想開口辯解,傅紹白搶先,“如果我猜得不錯,我媽媽當時受到驚嚇生產,其中有一個小偷良心未泯帶我從火災里逃出來。他偷了我媽媽的首飾盒,輾轉到國外避難,在黑市上出售贓物的時候遇到蔣錦業。蔣錦業通過我媽媽的日記逼那小偷說出我的下落,然後策劃讓我取代你們父子繼續替他賣命。”他盯着蔣錦業,“我猜得對不對?”
蔣錦業張大嘴,啞口無言,他居然全部猜對。
紀澤鵬艱難搖着輪椅過去揪住蔣錦業衣襟,“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蔣錦業一把推開紀澤鵬拉起程知謹當護身符,“你們這群笨蛋全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現在,我沒心情跟你們玩了,把U盤丟過來。”
“你……蔣錦業!原來是你,是你……”紀澤鵬憤怒得從輪椅摔下去。
“爸……”傅紹白放開紀以南,扔U盤過去。
蔣錦業收好,一手拖着程知謹一手舉着打火機,“全部往裏邊去,讓出道。”他慢慢往閘門邊挪,想跑。
紀以南將紀澤鵬抱上輪椅,傅紹白給他遞了個眼神,他眨一眨眼睛。就趁蔣錦業扭身開閘門的空檔,兩人一左一右衝上去,傅紹白搶回程知謹,紀以南奪打火機。一時紀以南和蔣錦業膠纏在一起。
傅紹白割開繩子扯掉程知謹封嘴的膠布,她哭出聲,“你有沒有事?”
“傻瓜,別哭,我這不好好的。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裏。”他用力開閘門,手臂太疼使不上勁,才開一條縫閘門卡住。
蔣錦業手上的打火機砰的摔在地上火星迸射,倉庫不知是從哪裏燒起來的,火苗沿着堆積的破輪胎一直燒上房梁。
紀以南和蔣錦業都嚇傻了,蔣錦業拿脫下外套妄圖撲滅火,完全是徒勞。紀以南推父親到門口幫助傅紹白推閘門,兩人合力閘門終於動了一點剛好夠一個人扁着身子滾出去,但是不能放手,一放手閘門就會掉下來。
傅紹白額上的青筋都暴出來,“程知謹……你先走!”
現在沒有時間猶豫倉庫隨時都會爆炸,程知謹摸出他的手機,從縫隙滾出去在外面幫他們抬住閘門,“你快出來。”一手撥119。
蔣錦業瞅準時機要往外沖被紀澤鵬拖住,他死命抱住蔣錦業的腿,蔣錦業踢他。紀以南鬆手去幫父親,只剩傅紹白一個人在撐。火勢越燒越大,油罐傳出爆破聲。
傅紹白已經撐不住,他趴在地上看外面的程知謹,“程知謹,你聽我說……”
“你快出來,我抬住。”她一個人的力氣根本不可能。
“程知謹你聽我說……”傅紹白手臂發顫,“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一分一秒都沒有,別再作白日夢……”他單手撐住閘門另一手猛地推開程知謹,“忘了我!”他話音落的那一瞬閘門掉下來關閉。
倉庫大爆炸,程知謹被氣流震開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