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番外 驟雨
楚輕酒先到了鴻蒙陣的中心處。
身為天神,他自然知道這陣法究竟是怎麼回事,事實上真正的鴻蒙陣,便是在兩千多年前由他們四極大帝所創。
後來天罡盟當中的那座陣法,也是仿了當初七海深淵的鴻蒙陣才建造而成。
因為要看守不同的地方,蘇羨與楚輕酒雖然同樣進了陣法,但卻並非在同一處,楚輕酒口中說得不情不願,卻仍是乖乖施展神力,開啟了陣法。
一道宏然金芒自楚輕酒的周身升騰而起,他捻起法訣,驟然沉眸,身下忽的現出一道金色陣法圖案來。
周身的金芒忽的以他自身為中心朝着四方激蕩而去,霎時間將整個鴻蒙陣法所在的位置籠罩其間,而就在同一時間,陣法當中原本的巨石和枯樹忽的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開始沿着一道軌跡挪動開來。
不消片刻,便又靜止不動。
浩瀚無邊的神力瀰漫整個鴻蒙陣,陣中的一切動靜,皆落在了楚輕酒的神識當中。
陣法已經開啟,楚輕酒周身金芒落下,最後歸於平靜,只余眼底氤氳出一道莊嚴金色。
楚輕酒所開啟的自然不是貨真價實的鴻蒙陣,不過是一個與鴻蒙陣相仿的陣法而已,當初鴻蒙陣開啟的時候不少魔界高手皆喪生期間,這種陣法,自然不能夠隨意開啟。
將陣法啟動之後,楚輕酒便在此地隨處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百般無聊的等着前來參加比試的弟子。
而另一處,蘇羨也在等。
鴻蒙陣裏面的風景不錯,不知是不是楚輕酒有意為之,蘇羨所等的地方開出了一株巨大的桃花樹,花瓣紛紛洒洒落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粉嫩。而在那樹旁,甚至還有一方石桌石凳。
蘇羨在桌旁坐下,垂目安靜的等着,不時放出神識打探整個陣中的動靜。
而這般動作之下,蘇羨的神識很快就探到了楚輕酒的所在。
楚輕酒本是百無聊賴的閉目靠坐在一株大樹的枝頭上,感覺到了蘇羨的試探,他忽的笑了起來,睜開眼睛揚手自指尖揮出一道金芒。
金色的光芒霎時出現在蘇羨的身側,蘇羨抬起眼,便見一道風過,頭頂的一朵桃花忽的自枝頭跌了下來,飄飄然到了蘇羨的掌中。
蘇羨不禁一笑,遠遠地朝楚輕酒所在的那處位置看去,然而兩人之間隔着一整片茫茫樹林和重重陣法,一眼之下自然什麼也沒能見着。
她將那桃花捧在手中,不由道:“還真把自己當成桃花妖了。”
兩人在陣中玩鬧了沒多久,玄天試的弟子們也終於被送進了陣來。很快,便有一名弟子到了蘇羨所在的桃花樹前。
那是一名玄陽派的弟子,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是個看起來有些羞怯的少女,少女在樹旁盯了蘇羨許久,久到蘇羨都以為她是不是在發獃的時候,她終於開口小聲道:“你就是這次陣法的看守?”
總算是想起來問了,蘇羨忍着笑意,輕輕點頭。
她對這個小姑娘的印象不錯,對方見了蘇羨的回應之後,不由又仔細打量了她許久,忽的又指着眼前的石桌和石凳問蘇羨道:“我可以在這裏坐會兒嗎?”
蘇羨輕輕挑眉,點頭。
那小姑娘在蘇羨的面前坐下,低垂着頭,雙手拽着自己的袖口,半晌沒有說話。蘇羨等了一會兒,不禁問道:“你不與我打么?”
小姑娘被蘇羨這話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我不打。”
“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拿到這個?”蘇羨將進入鴻蒙陣之前,秋棠交給自己的玉佩取了出來。
那小姑娘輕輕抿唇,又是搖頭:“我不不想比試,只是迫不得已才來到這裏,你讓我在這裏坐會兒就好了,好嗎?”小姑娘仰起頭看蘇羨,低聲解釋道,“我走不動了,我坐到比試結束就出去,保證不打擾你。”
蘇羨大概還是第一次看到都進入了玄天試第二場,還這麼不想贏得這比試的人。
不過她因此對這小姑娘好奇了起來,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雅。”小姑娘小聲應道。
蘇羨又道:“為什麼不想贏?”
陸雅大概是沒料到作為一個陣法守衛,蘇羨會有這麼多的問題,她怔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抿唇看了蘇羨一會兒,低聲道:“你會不會告訴別人?”
蘇羨道:“你不讓我告訴旁人,我便不說。”
陸雅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壓低了聲音道:“我是為了另一個人才參加這場比試的。”
“誰?”蘇羨問。
陸雅道:“他叫鳳宣,是這次空蟬派來參加玄天試的弟子。”
說到空蟬派,蘇羨立即便想起了那人來。
這次玄天試,空蟬派只來了一個少年,不久之前第一場比試的時候,蘇羨便對那少年十分留意,少年看起來根基不深,不過剛修行了兩年而已,而他以自己兩年修行而來的實力,竟然能夠從如此多的正道弟子當中脫穎而出,順利進入第二場比試,也算得上是本事十分不錯。
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小姑娘,竟然是為了那個人而來。
“為什麼?”蘇羨又問,“你來參加玄天試,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陸雅想了想,咬唇道:“他想要拿到玄天試的第一,因為他要修鍊更厲害的功法,想要得到四方城城主的指點和天罡盟盟主的指點,那樣他才能夠報仇……”
“我若是能夠進入比試,把比試的名額佔去一個,他就能少一個對手了。”陸雅認真道。“他才剛修行,什麼都不會,真的與人動起手來肯定會吃虧,我實力不強幫不了他太多,只能做到這樣了……”
聽到這裏,蘇羨又是一笑,開口問道:“你喜歡他?”
陸雅一怔,面色倏地紅了。
蘇羨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縱然是承認了,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陸雅被蘇羨這麼一說,紅着臉輕輕點了頭。
然而陸雅並不知道,在這鴻蒙陣當中,還有一個能夠探知陣中發生的一切事情的楚輕酒。
因為蘇羨在那處所在,所以楚輕酒一直凝神聽着那方的動靜,於是聽到這裏的時候,他不由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這般笑着的時候,不遠處一名少年已經靠近了此處。
那少年,正好便是方才蘇羨與陸雅談話當中所提到的空蟬派弟子鳳宣。
第一場比試的時候,楚輕酒在那高台上曾經見過鳳宣的模樣,所以這次遠遠的看到,他便立即將人忍了出來。想到方才陸雅的那番談話,楚輕酒興味盎然的笑了笑,遠遠對那少年開口道:“你要跟我打么?”
楚輕酒這會兒正坐在一處枝頭,此時聽見楚輕酒開口,鳳宣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頭,將腰間的長劍拔出。
鳳宣的劍很長,通身雪白,看起來猶如裹着冰雪寒霜,竟是一柄絕世好劍。
楚輕酒一見那劍,立即便將它認了出來:“這是小慕的劍?”
“小慕?”鳳宣沒有明白楚輕酒的意思,不禁微微皺眉。
楚輕酒身形一晃,也不見得有什麼動作,眨眼之間便到了鳳宣的面前,他低頭看着那少年手中的劍,確定無疑道:“慕疏涼,這把劍是他的蘊華劍,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蘊華劍,便是當年慕疏涼的佩劍。當初在七海深淵與上官堯和魔君一戰,慕疏涼所用的就是蘊華劍,然而後來慕疏涼受創昏迷,眾人將慕疏涼帶回空蟬派當中安頓,卻沒想到等到回去之後,便發現那把劍失去了蹤影。眾人只當是劍丟了,想要尋找卻也難以找到,沒想到時隔多年,他會在這裏見到那把劍。
鳳宣聽到這裏,終於算是明白了過來,他神色遲疑,不由疑惑道:“你認得這把劍的主人?”
楚輕酒點頭道:“我自然認得,你與這把劍的主人是什麼關係?”
鳳宣道:“他是我師父。”
楚輕酒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道:“小慕不是已經昏迷六十多年了?怎麼會收一個你這麼年輕的徒弟?”
鳳宣搖頭:“這把劍的主人不是你口中說的那個人,這把劍是我師父的。”
“……”楚輕酒懶得多說,只問道,“你師父是誰?”
鳳宣看起來有些不耐:“我是空蟬派陵光宗的弟子,我師父當然是陵光宗宗主雲衿。”
楚輕酒聞言不禁又覺得巧合。
鳳宣又與他說了一些,他這才知道原來當初蘊華劍在七海深淵當中丟失,竟然是被那個叫做雲衿的女子給撿了去。楚輕酒想到那個酷似慕疏涼的女子,又想到她竟然還用着慕疏涼昔年用過的劍,不由又是一笑,只覺得冥冥之中許多事情似乎都朝着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着。
將來慕疏涼醒過來,聽說了這些事情,也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乾脆不再去管這件事情,眼見鳳宣拔劍便要與自己動手,只開口朝鳳宣道:“你打不過我。”
鳳宣保持着將要動手的姿勢未變,只低聲道:“就算是打不過也要打,我一定要贏下這次玄天試。”
“為什麼?為了能夠修行到更厲害的功法,成為宿七的弟子,然後報仇?”楚輕酒將自己方才所聽到的那些事情都說了出來。
鳳宣聽得楚輕酒的說法,不由一愣道:“你怎麼知道?”
楚輕酒露出神棍般的笑道:“我知道的事情比你知道的多多了。”
鳳宣輕嗤一聲,沒有將楚輕酒的話當做一回事,只搖頭道:“你說錯了,我要贏得比試才不是為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