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入了空蟬派,蘇羨自然也不必居住在先前慕疏涼所替她安排的住處了,等到她與夭蘭一道來到南邊弟子居的時候,才發覺一群人已經在那處等着了,正在排隊從一名空蟬派弟子的手裏領房間的鑰匙和被褥。
等在弟子居門口的那人是個空蟬派女弟子,蘇羨記得不錯的話,那應該是當時入門試煉的時候跟在慕疏涼身旁的那名女弟子,應該是慕疏涼的師妹,名字叫做靳雪。
蘇羨帶着夭蘭一道到了靳雪的面前,夭蘭眯着眼睛笑着喊了聲師姐,誰知靳雪聽了這句話后,卻沒有立即為二人安排住處,而是抬眸認真看了蘇羨一眼。
蘇羨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似乎並不友善,不禁也看了回去。兩人四目相對,一人凜若霜雪,一人神色淡淡,皆不曾開口。
“你叫蘇羨是嗎?”靳雪問道。
蘇羨應了一聲,靳雪便又道:“我聽說你是被大師兄帶回來的。”
“是。”蘇羨點頭道。
靳雪輕笑一聲,面上的寒霜似乎都隨着這一笑而掃盡了,她的面前擺着的是裝鑰匙的箱子,她低頭自那箱子裏面挑了一會兒,將一把拴着紅繩的鑰匙送到了蘇羨的手裏,柔聲道:“大師兄待人極好,他既然對你寄予厚望,你便不要辜負了他。”
蘇羨接過那鑰匙,靳雪這才道:“你往裏走,竹字第二十三間就是你們二人的住處。”
蘇羨看了手中的鑰匙片刻,靳雪則盯着蘇羨看,兩人靜默了片刻,就在靳雪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蘇羨卻笑了起來,朝靳雪頷首道:“多謝師姐。”
靳雪神色稍緩,卻是沒笑,只低聲催二人趕緊進去,這才又接着往下發放被褥和鑰匙。
蘇羨和夭蘭拿了鑰匙,又從其他空蟬派弟子那處抱了各自的被褥,便又接着往弟子居內中走去。空蟬派雖然每年收的人少,但宗派甚多,每年都有新弟子入門,弟子數量自是不小,是以這弟子居修得極大。空蟬派講究一視同仁,所以年輕一輩的弟子衣食住行都差不太多,就連獲得了諸多讚譽的大師兄慕疏涼也不例外。這會兒其與弟子應當都還在修行,只有新入門的弟子在裏面行走,是以四周十分安靜,放眼望去整個弟子居裏面全是低矮的小屋,每一處屋子前面掛着牌子,縱然這裏屋子眾多,卻也不至弄錯。
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夭蘭似乎終於恢復了平日的模樣,拉着蘇羨道:“剛才那人看你的樣子古古怪怪的,你從前見過她?”
“沒有。”
夭蘭挑眉看她:“她是什麼人?”
“應該是慕疏涼的師妹。”蘇羨隨口應了一句,卻是想了想道,“你看舒無知的眼神也古古怪怪的,你從前見過他?”
夭蘭被蘇羨用原話噎了回來,一時間神色微變,搖頭道:“沒見過。”
蘇羨絲毫不相信她的話:“你剛才說你沒有來過空蟬派,但我若是沒記錯,七年前你曾經來過一次,還偷走了空蟬派裏面的一件稀世珍寶。”
夭蘭被蘇羨一言道破,忍不住輕輕蹙眉,捂臉道:“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
“你不願說就算了。”蘇羨本也沒打算強迫夭蘭將話說出來,此事與她無關,她也不願強人所難,不過就是隨口逗弄夭蘭罷了。她說完這話,兩人又拐了個彎,這才停步道:“到了。”
兩人面前這屋子看起來跟着弟子居所裏面的其他房屋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唯一的不同是,這間屋子應是靠近最裏面的,再往後,就是一面高牆,那堵牆極高,上面還貼着幾張老舊的符咒,牆面上痕迹斑駁,似是劍痕又似是有什麼別的東西撓過的抓痕,如此看來,竟是憑白有些滲人。
夭蘭瞪着那房間後面的高牆,忍不住道:“你說那傢伙是不是故意分給我們這個屋子?”
蘇羨沒應聲,兀自到了那屋子前,屋子大門上懸着一塊木牌,上面寫了“竹二十三”的字樣。
屋門前有一方鐵鎖,上面銹跡斑斑,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用過了,蘇羨掏出鑰匙開鎖,那鎖頭也不大好用,試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聽見“咔嗒”一聲,鎖頭開了。蘇羨推開房門,久未被打開的屋門捲起灰塵飄了起來,夭蘭忍不住在後面輕輕咳着扇了扇灰,瞪着其中滿屋的灰塵,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對着蘇羨道:“我能不能出去打那個小妖精一頓?”
“你若是打了,我們馬上就能被趕下山了。”蘇羨平靜應了一句,只是看着屋子裏面久未有人居住,蛛網密佈又落滿塵埃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要打記得蒙面去打。”
夭蘭:“……”
兩人雖是這般說,卻也仍是只能先將就住着,不過夭蘭活了這麼多年,從來只會打架殺人,真要說動手收拾屋子,卻是全然沒有經驗。她自然也沒有指望蘇羨,在她的記憶當中,蘇羨一直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與這些事情全然沾不上一點邊,是以忍不住問道:“我們怎麼辦?”
蘇羨沒應聲,目光卻是越過夭蘭,看向了一直乖乖跟在他們身後的小楚。
起初夭蘭一直不明白,如蘇羨這般的人,究竟為什麼還要帶個傀儡在身邊。蘇羨實力不俗,就算是與人交手,也不需要這麼個傀儡在身旁保護。
一直到看着小楚默不作聲的將整個房間收拾得煥然一新,夭蘭才眨了眨眼已經瞪大了好久的眼睛,認真道:“難怪你這麼離不開小楚!”
蘇羨:“……”
她瞥了夭蘭一眼,淡淡道,“小楚跟了我許久,他的厲害之處可不止這點。”
夭蘭也不知道那傀儡的厲害之處究竟是哪裏,不過看着屋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只說自己還有些事要去辦,便又出去了。蘇羨也沒有問夭蘭要做什麼,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夭蘭自外面回來了,手裏面還捧着一把梅花。屋中桌上還有一個空着的花瓶,夭蘭將梅花插入瓶中,整個屋裏瀰漫著幽幽梅香,夭蘭笑了笑,回頭看蘇羨道:“你大概不知道,這空蟬派裏面有個十分漂亮的梅林,就在這弟子居南邊不遠處,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過去看看。”
“好啊。”反正要在這裏待上兩個月的時間,蘇羨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她打了一盆水,這會兒正在給小楚擦着手和臉,夭蘭看清了對方的面容,怔怔道:“楚輕酒?”
先前小楚在舒無知那裏也曾經摘下過面具,不過那會兒夭蘭的心思都在舒無知的身上,所以並未察覺。蘇羨見她這般驚訝,便道:“不過是個和楚輕酒面貌一樣的傀儡。”
夭蘭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楚的臉,好一會兒才坐下道:“我聽說前陣子有人用與楚輕酒相貌一樣的傀儡設局,揭穿了如今的楚家大少爺身份是假,而真正的楚輕酒早就死去的事實,那個人……難道就是你?”
蘇羨動作微頓,她將擦過小楚臉頰的帕子放在清水中洗了洗,又擰乾,細緻的替小楚擦手,一面擦一面道:“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夭蘭見她反應,立即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接着道:“這麼大的事情,大家當然都十分關注,我聽說楚家老爺似乎也並不清楚這件事情,一直到你揭穿了之後,他才派人徹查,說是一切都是楚輕酒的二叔楚衡在搗鬼,當初楚輕酒被送去楚家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但楚衡與楚家老爺兄弟之間素來有仇怨,是以並未出手相救……”
夭蘭這話沒有接著說下去,她方才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蘇羨的神色,蘇羨看來平靜,但手中所握的那塊錦帕卻是已經揉做了一團。蘇羨面色如常,聲音卻稍稍沉了些,她道:“你接著說。”
夭蘭神色遲疑的點了頭,接着道:“楚輕酒死後,他們毀了他的面容,將他拋屍河中——”
蘇羨手中的錦帕不知為何竟憑空燃燒了起來,赤紅的火焰將那手帕燒得連灰燼都不剩,夭蘭被嚇了一跳,趕緊閉了嘴。
蘇羨抬眼看着面前的小楚,看他與楚輕酒相似的容顏,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其實後來我調查過,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是當初是我不察,親手將他送到了那個地方,才害得他如此下場。”她頓了片刻,又道,“楚衡現在如何?”
“他事情敗露,自然是誰都容不下他。”夭蘭嘆了一聲,想了想道,“要給楚輕酒報仇的人多着呢,那個假的楚輕酒也是,現在所有人都在搶着要手刃他們,他們就算沒死,估計也離死不遠了。”
蘇羨沒有開口,夭蘭怕她傷心,便小聲道:“你跟他也算不得朋友,現在你替他報了仇了,也該仁至義盡了。”
“嗯。”蘇羨沉沉的應了一聲,片刻后卻笑到,“你說得對,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不知為何,夭蘭覺得蘇羨的神色讓她有些慌亂。
不過蘇羨很快又收起了神色,只起身替小楚整理了衣衫,又將面具戴上,動作溫柔細緻,這才道:“該休息了,明日還要去執明宗呢。”
“哦。”提到執明宗,夭蘭臉色又白了幾分,點頭上床捂着臉睡了。
小楚被蘇羨吩咐去大門外守夜,誰想雪花又積了一宿,第二天起來看着小楚身上厚厚的一層雪,蘇羨就後悔了。她替小楚將身上的落雪拂去,這才與夭蘭一道去了執明宗。
二人到達執明宗之際,那寬敞的大殿當中已經等了好幾個人了,而讓蘇羨沒有料到的是,在那等着的人當中,竟還包括了身為空蟬派年輕弟子當中第一人的慕疏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