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四 靚別

35.三十四 靚別

人聲鼎沸的地下拳擊場不斷爆發出瘋狂的喊殺聲。

“揍死他!揍死他!”

“打得他屁滾尿流!滾下台!”

“打死他!一拳揍得他腸穿肚爛!”

這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以至於買黃牛票的小販也忍不住踮起腳尖來看今晚這場比賽究竟有何不同?這一周也沒見過這群人這麼興奮。

嚯!幾束冷光射在拳擊台上,只見一個一米九零、渾身肌肉的大高個,正對陣一個一米七零、渾身上下包裹嚴實的小矮個,那大高個根本不用多做介紹,他是本拳擊場的台柱子庄志森,向來拳拳到肉,能把對手往手術台上送,那小矮個應該是新手,說不定是哪個闊少爺手下散養的保鏢,臨時為湊趣被拎到台上給老莊練練手?這種情況倒不是沒有,但是今晚這實力也太懸殊了。

越懸殊的比賽,賭徒們就越是覺得沒勁兒,一晚上的樂子都折在那蹦躂不了多久的小矮個身上,他們當然喊聲震天的希望老莊早點打死這個敗興的傢伙!這小矮個也不露臉,戴着頭套,怎麼看怎麼陰陽怪氣!

喊殺聲四起,老莊也不再和那小矮個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記左勾拳打過去,看客們本以為一定一拳解決了,未成想一拳打偏了,老莊反而被掃了下盤。

那小矮個動作敏捷的閃到一邊,連續幾下,都輕鬆避開,這時,老看客們一邊喝酒下賭注,一邊開始議論這蒙面小矮個究竟是誰得人?

老莊前面幾分鐘完全像是在陪練,後幾拳來真的卻也下手頗為留心。虛虛實實玩了將近十分鐘,上半場只剩下三分鐘了,小矮個發動了一次攻擊,老莊一度抱頭退至一隅,引得台下看客們大罵!這完全是要出黑幕的節奏,賭徒們估摸這今晚這勝負方早就定了,沒想到這間馳名本城幾十載的地下拳擊場也要開始和“小作坊們”一樣,要玩陰的。

很快就有人往台上扔酒瓶,這場選手實力懸殊的拳擊賽,在一陣唏噓聲和比中指的動作中結束了上半場。

中場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賣啤酒的女郎穿着火紅色的比基尼式短皮衣在場中穿梭,一些老拳擊賽狂熱分子眼尖的發現,隨着魚貫而入的女郎們而來的,還有這間拳擊場明面上的老闆楊梵,以及很少露面的幾個頭目,平時很少看到他們來場子裏關照什麼,至多也就躲在監視器後面數錢而已。

大家開始交換眼色,今晚這比賽的下半場,絕對比上半場有看頭,有人偷偷押了那小矮個贏,並紛紛開始猜測面罩之下的人姓甚名誰。

那小矮個坐在那裏休息,有人幫他按摩,有人一直在他耳邊說什麼,應該是在進行戰略指導,他仰頭喝了水,光從一晃而過的唇色來判斷,這小矮個恐怕還是個沒發育齊全的少年。

開賽鑼敲響。

下半場開始,裁判哨子一吹,手臂在半空中這麼一揮,那小矮個就自尋死路似的發起連續進攻,雨點般毫不停歇的拳頭,透過那熱鼓鼓的拳套,一下一下打在老莊身上。

戴着護具的老莊先擋后避,還時不時的朝台下的老闆楊梵望,那眼色中竟有罕見的焦急和求救的神色,台下的楊梵面色平靜,沒有給予任何暗示,倒是幾個頭目表情好像恨不得老莊這就倒下去。

可惜,老莊不能倒!今晚上老莊要是倒了,再培養一個老莊出來得需要十年。而台上的另一位呢,更不能倒,倒了這拳擊場恐怕就開不下去了。

但這上了拳擊台,要麼站着下來,要麼躺着下來,歷來是沒有第二種結果可選。

幾番要去看老闆顏色的老莊,被那小矮個尋得了空隙,重重一拳打在唇邊,他啐了一口血水,只好正色以待,迎着台下觀眾的渴盼,一拳揍過去。

小矮個原地轉了個圈,靠在柱子上,很快又恢復過來,再次變成拉起密集攻擊的巨網,老莊似是被他挑釁起了勝負欲,不再避讓。

兩人很快打得難捨難分。

比起上半場,下半場簡直精彩的讓人忘了下賭注,原來的喊殺聲逐漸淡下去,現場恢復了一個看拳擊賽該有的氣氛,很多年輕看客好像在那小矮個上看到了自己,他們也無比渴望打倒戰無不勝的老莊!

“打呀!”

“打呀!”

“狠狠打!”

單從選手實力來講,小矮個能堅持到現在只是挨了不到三拳已經是奇迹,更不要說他多次真的打到了老莊,還有三分鐘就要一決雌雄!

場外的賠率發生變化,賭局越做越大,今夜的賭徒們全都來了興緻,畢竟次次看老莊拿冠軍已經有些膩歪,若是老莊真輸了,這個比賽也不失為一個難能可貴的反轉賽。

最後三分鐘的老莊每次出拳都向著那小矮個的要害,若是小矮個沒閃開,必然當場吐血倒地,可惜這每一拳都跟着了魔似的,就是屢屢打偏。倒是小矮個再次突襲成功,一拳打在老莊的肚子上,讓他連連後退了三步。

這種黑市的拳賽,向來怎麼血腥怎麼來,拳法規則有時也沒有多大講究,越臨近結尾,拳擊手就越可拋開所有規則,來場野性較量!這次也一樣,裁判看到違規也不再吹哨制止,而是側頭去看計時器上跳動的數字。

老莊顯然並不想輸了比賽,他一拳打在那小矮個的肋骨處,離擂台較近的人聽見小矮個的痛叫聲,有人說,那個小矮個像是個女人,不像是男人。

很快,小矮個招來了老莊的迎頭痛擊,他抱頭避到一邊,直到避無可避,才再次發動進攻,和老莊來了最後一場連環搏擊。

時間到了。

老莊和那小矮個纏在一起,一時間,雙方都掙不開。

裁判只好擦乾頭上的汗,加賽時是不大可能的,老莊的出場費很高,只能勉強算是打了平手。

當裁判費盡心思的分開兩個人,拉着兩人的胳膊站起來時,場上響起一陣掌聲,又響起唏噓聲!賭徒們最怕打和,沒有輸贏的比賽,拳擊場一下子憑空吃進去多少錢啊。

老莊是在唏噓聲中清醒過來,他的眉骨受傷了,看人有些重影,他連忙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那小矮個。

“您沒事吧?”

老莊后怕的問。

小矮個搖搖頭,轉身這就要下台,有好事的看客大概是輸了不少,三五成群的衝到主台去,直直的伸手去摘了那小矮個的頭套!

下了擂台,燈光就暗了,可燈光再暗,近處的人全都看到了這小矮個的長相——瀑布般的烏髮,白皙的臉,嫣紅的唇,泛着淡淡桃紅的臉頰,就算是喝高了的酒鬼,也能一眼就明了這頭套下的是個女人,更不要細看那深陷的雙眼裏冰刃般閃爍的嗜血意味。

“………………”罵人的話全都不自覺的咽了下去,他們總不能罵一個絕色美人是“毛都沒長全的LOSER”。

諸人都呆愣在原地,人群中不合時宜的爆發出一陣輕佻的口哨聲,幾乎同時,領頭揭開頭套的人全都被手槍指上頭,他們害怕的望向眼前這個有點眼熟的絕色美人,很快的就想起來這美人是誰……

“溫總,這邊請,別讓這些雜碎煞了風景。”楊梵連忙低下身子拾起頭套,沒人提前通知他溫禧會來這裏,他想不通溫禧想要考察為什麼不去監控室或者財務室,而是直接上了這雄性荷爾蒙過於猛烈的斗獸場?

“嗯。”溫禧抿了抿唇,從一個嚇得一動不動的看客手裏拿走一杯冰白蘭地,“您不介意吧?我有點口渴。”

“不……不介意。”

“謝謝。”溫禧仰頭喝完,又將空杯子給了酒保又續了一杯,她接過老莊遞過來的黑色鴨舌帽,輕輕扣在腦袋上,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另一隻手捏着酒杯。

她從人群中不緊不慢的走過去,一行人就這麼護着溫禧走到後台去。

後台早就準備妥當,只等溫禧下場,便有一群長腿女侍應走過去,為她寬衣褪鞋。

“不用了。”溫禧擺擺手,臉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來,女侍應走過來給她擦擦額頭,她又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們都退下。”

更衣室只剩下她一個人。

溫禧隨便沖了個澡,簡單的給身上的傷抹上藥后,便穿上了來時的衣服,白襯衫一顆扣子一顆扣子的扣好,大衣恭恭敬敬的披上,驟然地,覺得肩膀和手臂都有點不聽使喚,方才對着鏡子塗口紅時,手臂隱隱有些發抖。

果然,下了台,她就不再神勇,對着鏡子,她抿了抿唇。

唇色在過激的運動紅早就艷紅異常,根本無需口紅添彩,她抬手擦掉口紅,為掩蓋掉一身藥味,她轉了一圈,噴上一點點香水。

腕錶扣上,她看了一眼時間。

一切準備停當,再開門時,她又變成了讓門外的人覺得熟悉的溫禧。

————————半步猜作品————————————

“溫總,略備了點薄酒小菜,您賞光,坐一坐再走吧。”楊梵賠上了一萬分小心,因為他着實猜不透溫禧此行何意?這拳擊場是溫家幾十年的老生意了,這兩年生意稍有下滑,但是每月該交的錢,他也是一分不少的按時交給溫家。

“好。”

溫禧點點頭,兩人走進電梯,楊梵虛長溫禧幾歲,他記得兒時頭一次見溫禧就是在這拳擊場,那時是她父親帶她過來談生意的。

“這邊請。”

“嗯。”

溫禧還和這些年一樣,話少,開席后,小酒淺酌,楊梵漸漸有七分確定溫禧只不過是去內場看看如今的生意情況。

“但願我的一時興緻,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怎麼會呢。自從溫先生過世之後,您常來,但是很少像這次一樣,坐這麼久。”

溫禧放下筷子,楊梵點了兩根雪茄,遞了一根給溫禧。

“以前每次都是容女士陪我過來,她上年紀了,見不得那些血淋淋的場面,我為了照顧她,也不能久坐。”溫禧吸了一口雪茄,她眯起眼睛,“……還是你這裏的雪茄靚。”

大汗淋漓的一場拳擊后,溫禧此時全身已經稍稍有些疲憊,但這雪茄又讓她重新回過神來,她放鬆的靠在沙發上,側頭望着窗外。

“少抽點。……會上癮。”

溫禧後知後覺的點點頭,又吸了兩口就放下了。

少頃,她頭開始暈暈的,又格外清醒,楊梵坐在她對面,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着她,他想了半天,還是站起來坐到她身邊去。

“……溫……溫禧。”

“別吵我。讓我睡會兒。”

楊梵不再說話,拿了毯子蓋在她身上,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醒了?”

“嗯。”

楊梵一直不敢合眼,靜悄悄的在一旁看着。

溫禧側頭笑了笑,“你這雪茄對我都沒用,沒HIGH兩秒我就困了。”

“你在台上打得太猛,下台人沒虛脫已經是萬幸。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這裏的傷葯應有盡有。”

“還是有點疏於練習了。我記得以前我能撐得再久一些。”

“溫禧,你下次別再這樣了。見你在台上,我嚇得差點腿軟。現在不比從前,觀眾想看死了人才滿意。”

“……你已經很久沒叫我的名字了。楊梵。”

楊梵彎起嘴角,“現在算是私底下,我應該還有資格叫你的全名吧。從前容女士都在你身邊,我也不敢叫。當著外人,就更不敢叫了。”

溫禧點點頭,“你開車送我去個地方。方便么?”

“當然。……可是,你最好還是打電話讓你的未婚夫孔玉梁來接你。”

溫禧望着楊梵,“…………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記不清了。我們統共也沒活多少年。你這是怎麼了?你后媽是不是又為難你了。”

“她什麼時候不為難我。我……”溫禧皺了皺眉頭,“…………”

“別皺眉頭,好么。”

溫禧笑了笑,她站起來,“你放心,我不會讓容女士動你的。你大可不必,看到我就像看到了閻王爺一樣。”

“你,有時比閻王爺可怕。”

像是想到了什麼,楊梵猶疑的問:“……要是心理有不痛快,就和我說吧。我幾天前見到容女士,彷彿氣色也很不好。”

“…………”

“不願說就不說。我就不打聽了。”

楊梵抽出一個方形盒子,隨意的打開,裏頭躺着一塊名表,“這是上次我們在碧月樓吃飯,你身邊那個朋友庄湄落下的手錶,我找師傅修好了。你們在一個公司上班,替我還給她吧。”

“…………”溫禧蓋上盒子,輕嘆道:“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你那朋友辭職了?”

溫禧搖頭,“她……她要走了,去京里。就今天。”

楊梵嘶了一聲,“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可惜。她去京城做什麼?我最見不得我們南方的好姑娘去北方咯,飲食風俗,樣樣都難適應。”

“是啊。我就住不慣京城。”

溫禧神色淡然,面上帶着的是寡淡無波的笑意,“南方的好姑娘都要去喂北方的狼了,我哪裏能還坐在這裏。這就走了。晚了的話,這手錶恐怕就送不到她手上咯。”

“那,庄小姐,今天就走?獨自一人,還是和什麼人一起去?”

溫禧捏着小禮盒,“你這麼想知道,我就給你個機會,陪我一起去話別,怎樣?”

話里話外轉了一圈,楊梵總算明白,溫禧是想讓他和她一道去給庄湄辭行,他對庄湄有幾頓飯的印象,倒是願意跑這一趟。

“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叫玉梁,偏叫你來?”

“正經場合你找他,不正經的場合你當然得找我……哎?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要我來給你點燈照路啊。”

兩人說話間,車開進了隧道,溫禧合掌而笑,“可不得你給我照路嗎。……可……哪有路呢,分明已經沒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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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掉的一代名門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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