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五 龍女與泥鰍

16.十五 龍女與泥鰍

“牛排還和胃口嗎?”

內陸的高級餐館常從漠克里運牛肉,這還是溫禧第一次來當地吃當地的牛排,她覺得口感比冷庫運回去的那些好太多。

“嗯。”

當庄湄從記憶里抽離開時,她已經換上那件薄紗似的晚禮服,坐在了溫禧的對面。

庄湄低着頭,暗昧的光灑在她的肩膀上,溫禧的視線在她的鎖骨上停留片刻,又側頭喝了一口紅酒。

“下午的事情,我希望你別放在心上。”溫禧撫着高腳杯,眼神猶疑不定,她刻意放低音量,儘管她已經包場,整個餐廳只有她們2個人。

嘴裏嚼着牛排,手上還在切割,庄湄並沒有抬頭,她感覺到溫禧在調整呼吸,可能是酒喝得太急,在燒胃。

“我承認,我們現在的關係,有點……有點微妙,但那絕不是你想得那樣。”

“如果我以前的任何話語,任何行為,讓你感到……我是那種人,那我表示很抱歉,我不是那種人。”

……庄湄抬起頭,她以一種極慵懶的姿態靠在椅子上,睨着她,問:“所以,你為什麼那樣做?讓我誤會,讓我……誤以為你喜歡我。”

“停停停,那是個荒唐的假設。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喜歡你。我厭惡你,厭惡你們薄家的所有人。”

“那,就是新玩法對嗎?你在我背後鬼畫符還嫌不好玩,用一些極其下流粗鄙的言語來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暗、示、我,挑、逗、我?這是新玩法,對嗎?”

溫禧撫了撫自己的雙唇,就這麼盯着庄湄,好像要看穿庄湄似的,她頓了幾分鐘,又抿了一口紅酒,“首先,那不是鬼畫符,那是刺青,其次,對,是新玩法,我覺得很好玩,我看你也樂在其中。”

“乾杯~”

庄湄拿起紅酒,臉上漾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在慶祝這個絕妙的新玩法,溫禧捏着高腳杯,就這麼看着庄湄自斟自飲。

喝完半杯紅酒,庄湄眼中溢出一點倦色,她望着溫禧,溫禧也望着她。

這餐桌上空盤踞的一點常規的那種約會氣息,慢慢收緊合攏,幻化成一條無形的柔滑絲帶,開始勒住兩人的脖子。

庄湄不適的癱倒在椅子上,雙腳直接搭在桌上,從溫禧的角度看過去,薄紗裙下修長纖細的雙腿泛着白嫩的色澤,裙底的萬種風情一覽無餘。

“全都轉過身去。”溫禧面無表情的對身後三米遠的保鏢們說。

“不要表現的像個盪.婦。”

溫禧盯着她繾綣的裙底,仰頭喝了半杯紅酒,正要轉身離開,就聽得庄湄低聲的笑開了。

“嗯哼。當你和你的未婚夫孔玉梁出雙入對的時候,當他抱着你,手在你身上……他吻你的時候,擁抱你的時候,我真是好奇……你會不會也表現的像個盪.婦。”

溫禧深吸一口氣,她雙手按在餐桌上,低聲說:“夠了。”

庄湄又低低的笑了,“他吻過你嗎?你也在他身上刺青嗎?你們上、床了嗎?”

“嘩啦”一聲細響,溫禧將杯中紅酒灑在了庄湄身上,然而庄湄卻並沒有停止。

“你們一定上過吧。你就不能告訴我一下你的感覺嗎。畢竟我還沒有試過,美妙嗎?”

“夠了。夠了。”溫禧按住庄湄的肩膀,兩人在極近的距離里再次四目相對。

庄湄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溫禧在這一刻很想將庄湄擁入懷中,她也確實抱住了她,可是下一秒,她就覺得庄湄的體溫裏帶刺,慢慢的,刺得她千瘡百孔。

令她,不得不鬆開手,親手結束這個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擁抱。

“我不想呆在這裏。我要回到你身邊去。”庄湄低着頭小聲呢喃着,她吸吸鼻子,渾身又開始瑟瑟發抖,那潑上來紅酒宛若一顆顆圓滾滾的紅珠,在她的晚禮服上瑟縮的滑動,隨着她的輕微顫動,紅珠也顫動。

溫禧坐下來,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再次陷入沉寂。

過了一會兒,溫禧看向庄湄。

“洱善長大了,半壁變得更成熟了,這幾天我們聊了很多。”

庄湄看向溫禧。

溫禧咽下想說的話,她站起來,把手伸向庄湄,庄湄則怯怯的拉住她的手。

就這麼一拉一拽,溫禧就將庄湄摟在懷中,她拿起大衣,披在她身上,整了整她的領子,又捧起她的臉說:“薄湄,我們回去吧。”

庄湄“嗯”了一聲。

翌日。

溫禧照常巡視分公司,照例詢問各部門的工作情況,庄湄和趙惠林全程陪同。

恰逢分公司由試營業轉為正式營業,剪綵自然必不可少,鮮紅的綢布拉了一米遠,溫禧和趙惠林站在畫面中間,在一片掌聲中“咔嚓”一聲剪了彩。

全分公司上下合影的時候,趙惠林招手讓庄湄過來,庄湄笑了笑,並沒有走過去,只是拿起相機,為大家拍照。

按照慣例,她不能出現在公司的照片上。

因為這些照片要拿去新聞社,作為新公司的宣傳用圖。

下午的聚餐進行的十分順利,兩箱酒都沒見底便結束了。

溫禧自然是先行離開,趙惠林喝多了不能開車,庄湄一行人只能拼車各自回家。

車上的人一個個離開,最後只剩下她和趙惠林。

“庄湄,溫總長得真扎眼。”

“嗯……”

庄湄靠在一邊閉目養神,趙惠林又說了許多。

“她說要調你回去……”

“我想她只是說說而已。”

“你和溫總認識嗎?”

“就是上下級關係,私底下沒見過。她是天上的人,我是地上的人。怎麼會認識呢。”

“是啊,她就像個天之驕女。”

醉人醉語,趙惠林絮絮而談,聽得庄湄也熏熏然,她坐在車裏,望着倒退的街景——

溫禧、吳洱善、詹半壁,這些那時庄湄從未放在眼裏的兒時玩伴,如今一個個都出挑成了令常人仰視的天之驕女,而她呢,與其說自己是地上的人,倒不如說是陰溝里的老鼠,被註銷了姓氏,被註銷了身份,她就是一隻無名的街頭鼠,保不定哪天一個不留神,就被路過的豪車碾成一張爛肉餅。

明明兒時,溫禧,是需要得到她同意,才有資格和她玩耍的人吶,如今卻成了她脖子上“項圈”的主人。庄湄閉上眼睛,她是不是那隻沒越過龍門的小錦鯉呢,而她們都越過了,全都成了活生生的龍女,她沒越過,還重重摔下來,既做不成從前自由自在的錦鯉,也沒法兒成龍化鳳,一落了這地,就成了一條黑不溜秋的泥鰍。

在爛泥堆里,鑽來鑽去,東躲西藏的保住一條廉價的泥鰍命。

車停在趙惠林家樓下,庄湄目送着她走到門口,便與她揮別。

“師傅,開慢點,我有點想吐。”

師傅放慢車速,慢悠悠的朝前開——庄湄沒有喝醉,她清醒異常,只是越是清醒,越是渾身難受,腦殼兒像是被撬開一樣,思緒紊亂而猙獰,她乾脆側卧在後座上,她又開始機械的重複道:“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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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掉的一代名門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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