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楚煜好似終於吮吸夠了,漸漸鬆開何以夏,但身體仍舊抵着,整張臉埋在她白皙細膩的香肩里,厚重的呼吸全噴在她的鎖骨上窩,用低低的嗓音呢喃,“我只是擔心你。”他不出現,只是怕刺激到她,比現在還要暴怒一百倍。
那語氣,跟做錯事的小孩子向媽媽認錯時一模一樣。
何以夏靠在牆上沒有說話,半闔着眼,濃密而纖細的睫毛輕顫着,先前的憤怒和痛恨被他這麼一折騰已經去了大半,遲來的解釋更是讓她束手無措,她太清楚楚煜的脾性了,你若是跟他比尊嚴、比強勢,他定會把你的尊嚴和強勢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狠狠撕碎,他要把所有可控的、不可控的全部攥在手裏。
她倒不是怕楚煜,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何以夏知道他的軟肋,但這軟肋,如非必要,她不願意把那僅存的利刃痛痛快快地刺向楚煜,而是留到日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他心尖上剜出一個窟窿。
這七年她都挺過來了,往後的,更不着急。
何以夏嗤笑一聲,“還不放開么,難道還想和我上床?”那語氣輕薄的不像話。
楚煜怔了怔,修長的手指攫住她纖細的手腕,然後抬起來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問她,“解氣了么,沒有的話要不再來幾下?”話音未落就攫住她的手朝自己臉上砸去。
好在何以夏反應得快,在落到他臉上之前抽回手,這人要是犯起渾來沒人能夠製得住,她今天又餓又累,不想和他杠,“楚煜,我希望這種事不要再有第二次!”她從夾縫裏逃出來,往電梯口走。
楚煜沒拉她,任由她逃走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何以夏毫不猶豫地走進去,雙手環於胸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電梯門一點一點地關上,直到楚煜只能看見她半邊臉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消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電梯門闔上之前用腳尖卡住,電梯門在受到阻力之後又重新開了,楚煜才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他沒看她,像是自言自語。
何以夏一路都懶得理他,到家之後直接窩在沙發上,又累又餓,好像每次和楚煜巔峰對決的時候到最後都是她精疲力竭。要是沈浩初在就好了,還能給她做飯吃,沈浩初已經好幾天都沒來看過她了,不知道在忙什麼。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你飢腸轆轆的時候還能看見那張讓你暴躁的臉。
楚煜一直在她眼前晃悠,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何以夏從兜里摸出煙,點燃,叼在嘴裏,拉開冰箱看裏面的食材,思索着待會用什麼填飽肚子,只有吃飽了才能繼續和楚煜撕,但她的廚藝實在是有限,只能弄點簡單的湊合著吃,比如說麵條,炸醬麵、油潑面、擔擔麵、熱乾麵、打滷麵、蔥油麵、陽春麵、油燜面。
這麼一對比,她更加想念沈浩初的廚藝了。
楚煜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瞧見她烏黑而柔軟的發,心也跟着柔軟起來,長手一撈,將她拽入懷裏,何以夏嘴裏還叼着煙,灰白色的煙霧在眼前繚繞,她眯着一雙眼,也不說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一隻手環在她纖細的腰上,另一隻手則抽走她銜在嘴裏的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間,很是熟稔地彈了彈煙灰,何以夏跟着他的動作看過去,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白得跟煙皮一個顏色,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
楚煜把她抽過的煙含在嘴裏,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來,笑眯眯的看着她,何以夏有些魔怔,這才仔細地去看他的臉,一雙眸子乾淨得不像話,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睫毛下緣突出的隆狀物襯得他眼睛像是在笑,唇角微微勾起,透着幾分痞子氣。
“以後想抽煙的時候告訴我,我吻你。”楚煜說完便低下頭在何以夏粉嫩的唇上輕啄了一口,趁她發脾氣之前鬆開。
何以夏被他撩撥的有些懵了,但又有些焦躁。
唇瓣火辣辣的,滾燙,她覺得奇怪,他明明只輕輕吻了一下。原來蓉城的三月竟然這般熱了呢。
楚煜鬆開她,彎下腰去冰箱裏找食材,嘴裏還叼着何以夏未抽完的半根煙,含糊不清的問她,“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等把你餵飽了我們才能在床上大戰三百回合。”
何以夏扯了扯嘴角,一腳踹在他腰上,他什麼德行她會不知道?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家裏的油瓶倒了都能避而不見直接跨過的人,能指望做飯給她吃?
楚煜忍痛,把煙從嘴裏抽出來,壞笑着湊近,在她耳邊呢喃,“你不知道腰是男人的命根子?要是把那寶貝踢壞了,我拿什麼滿足你,嗯?”他嗓音原本就好聽,此刻故意壓低了,更能蠱惑人,更何況他還偏偏把最後一個字的音調上揚了幾分。
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這樣曖昧的蠱惑。
何以夏也被他迷住,不過很快回了神,勾了勾嘴角,又是一腳,不過這次踢的,是小腿脛骨。
楚煜小腿脛骨以前受過傷,到現在還沒痊癒,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這回是真疼,他收斂些許,不再撩撥她了。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挑了些食材往廚房走,窗明几淨,大概她不怎麼做飯,但冰箱裏的食材又那麼齊全,楚煜隱隱約約猜到什麼,隨口問道:“看你不怎麼做飯,冰箱裏的那些食材誰給你買的?”
“你不會想知道的。”她靠在門框上抽煙,長腿交疊在一起。
楚煜訕訕的,不再問了。
那些食材都是沈浩初買的,但何以夏和楚煜都不知道,大多數食材都是治療抑鬱症的。
他把蝦放在水池裏解凍,等冰化了就開背去蝦線,楚煜說這樣更能入味。何以夏不懂這些,只靠在門框上抽煙,也不說話,倒還蠻期待他做出來的食物。她去外屋轉了一圈,不知道從哪扯了一個圍裙,毫無徵兆地丟給他,“別人用過的,不嫌棄就用,嫌棄就丟掉。”
楚煜身上那件白色襯衫要是沒個圍裙遮着,菜還沒搞出來衣服就先廢了。
他不偏不倚地接住,敞開來,瞧見那圍裙上的標籤還沒來及剪掉,勾了勾唇,笑眯眯的看着何以夏,這女人,就是嘴巴硬得很,心是軟的。
“來幫我系一下,手是濕的。”楚煜得了便宜還賣乖,攤開十指,在她眼前晃悠,很顯然,何以夏找不到理由拒絕,早知道這麼麻煩,就不給他找了。
原本還夾在指間的香煙又重新銜在嘴裏,她走過去,一把扯過圍裙,像是不耐煩,楚煜已經乖乖張開手,袖口挽至手肘處,露出精瘦的手臂。
何以夏左手從他的側腰繞過去,胸前的那兩抹柔軟差一點就要貼到他背上,心撲通撲通地跳,整個人一下子燥起來,她只想趕緊幫他弄完,所以下手的時候也沒個輕重,右手也從另一側繞過去,變成了她從背後抱住楚煜的曖昧姿勢,只不過,兩手之間還握着一個圍裙。
何以夏整張臉都燒到耳根子了。
楚煜倏地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他故意將身子微微往前傾,趁她想要把圍裙帶往背後拉的時候攫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拽,何以夏整個人重心不穩,然後就那麼毫無預兆地趴在了他背上。
胸前的那兩抹柔軟也親密無間地貼着他。
何以夏懊惱地想咬舌頭,只覺得心跳得更厲害了,耳根子也燒得要命。
誰都沒有說話,屋子裏一片寂靜。
楚煜心情大好,笑出了聲,轉身環住她,“這麼早就投懷送抱,是不是等不及了?”
何以夏又氣又急,正要發作,他忽然鬆開她,將她耳邊的碎發撥到耳後,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頜,柔聲說道:“可是寶貝,現在不行,我得先餵飽你的肚子。”
楚煜的手指涼涼的,觸碰到皮膚的時候非常舒服。
不等何以夏發脾氣,他就自覺地放開了。
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楚煜一撩即收,她也不好發作,只能悶着頭抽煙。
他眉心擰成結,開口訓她,“別老顧着抽煙了,幫我把豆苗洗凈,或者把冬瓜的皮削了,待會燒個湯給你。”
何以夏丟掉煙頭,最終還是選擇洗豆苗,削冬瓜皮這種活兒,就留給男人干吧,她這麼想着,嘴角掛了點笑,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狹小的廚房環境逼仄,她很快將豆苗洗好,慵懶地靠在水池邊,見他駕輕就熟的樣子,不像是一時半會兒拿來濫竽充數的,想起剛畢業的那陣子,他們哪天不是因為生活上的瑣事吵得你死我活!
如今倒好了,他會做飯,而她依舊什麼都不會。
“幾時學會做飯了?”她審視他。
楚煜正在切銀鱈魚,回答她的時候連眼皮都沒眨下,“你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我學不會的。”他把銀鱈魚裝在盤子裏,趁着在水龍頭下洗手,再次湊近她,每當這種時候,何以夏就覺得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水聲嘩啦啦的。
“所以你應該再給我一次機會,試着重新認識我,你會發現,我遠比之前的那個我更適合你。”他的氣息全噴在她臉頰上,酥酥麻麻的,撓的心尖都在癢。
何以夏真想抽他兩耳光,可她還指望着那頓飯,也就默不作聲了。
微弱的火苗在熒光燈下肆意躥騰,何以夏嗤笑一聲,她並不知道“我遠比之前的那個我更適合你”這樣的話楚煜是如何蓋棺定論的,但,人確實是會改變的,好人變成壞人,壞人變成好人,可深入骨髓的劣根性是始終無法抹掉的,這一點,她深信不疑。
蓉城漸漸亮起萬家燈火,她出神的時候,楚煜已經把菜肴端上桌,此刻正招呼她過去吃飯。
她掐滅煙頭,瞧見那滿桌的豐盛,突然覺得之前的默不作聲是最明智的選擇。楚煜替她擺好碗筷的同時也不忘介紹菜品,有香煎銀鱈魚、咖喱蝦、丸子豆苗冬瓜湯、首烏桑葚粥,她挨個嘗了個遍,味道都還蠻正宗,就是不知道他從哪學來這麼好的手藝。
楚煜收斂了不少,除了不停地往她碗裏夾菜,也沒再撩撥了。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有一種錯覺——他們回到了七年前。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互相體貼,互相照顧,可七年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楚煜愛笑,那時候的何以夏愛賴在他懷裏撒嬌。
所以說,錯覺始終是錯覺,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都不會再回到七年前。
“國外的男人是不是都特別好看,以至於你現在都不拿正眼瞧我了?”溫馨的晚餐被楚煜自討沒趣的話打破,他到底還是收斂不住,看,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
何以夏本不想搭理他的,萬一待會兒擦槍走火豈不是要摔盤子摔碗,可楚煜好似得不到答案就會抓住不放,她就只好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沒想到他忽然放下碗筷,有點生氣的樣子,可說出口的話卻讓她哭笑不得。
“挑一個你特喜歡的,明兒個我就去做整容手術。”語氣還特別認真特別霸道。
她不說話,只安靜的夾菜吃。
其實這些年來,何以夏看過很多異國他鄉的風景,也遇見過很多人,他們或像他的眉梢,或像他的眼睛,又或像他的薄唇,但,都不是他的臉。
所以,楚煜就是楚煜,這世上獨一無二的。
飯畢,他主動承擔了涮碗的重責,竟然還哼起了小曲兒,儼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態,何以夏半倚半靠在門框上,勾了勾唇,“我好像真應該試着重新認識你。”
“那倒是!”楚煜也不謙虛,滿口應承下來。
她淺然一笑,彷彿眉梢眼角都已沾染上濃濃笑意,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神經科醫師我倒是認識好幾個,都是有名的專家,待會我幫你聯繫聯繫,趕明兒把你送到他們醫院治治。”
楚煜被堵得啞口無言,沒想到那女人給她下套來着。
春夜漸深,不知道楚煜是真怕何以夏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次倒是沒讓她下逐客令,便主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