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晉江獨家發表
南方婚禮的習俗是婚禮當天男方家到女方家去迎親,但因趙家老爺子竭力反對趙孜楠嫁入沈家,所以沈浩初迎親的地方就定在了新世佳酒店。趙孜楠頭天晚上就在酒店住了下來,一同去的,還有何以夏。
最好的姐妹出嫁,她自然要全程陪同。趙孜楠的意思是讓她當伴娘,楚煜當伴郎,但卻被何以夏拒絕了,她這半輩子,坎坷沉浮,緣分淺薄,更何況是如此喜慶的日子,她就不添亂了,趙孜楠沒轍,最後只能挑個小姑娘做伴娘。
婚禮的前一夜,除了沈浩初趙孜楠這對新人輾轉難眠外,還有何以夏跟楚煜,他們都各懷心事。何以夏整理完婚房后,看見賀欣彤跟楚煜好像在說些什麼,瞧見他們的神色,她自知並不是什麼好事,也就剋制着沒問,過去的事情,她已經不想再深究;而楚煜整晚的輾轉反側竟是不知如何開口跟何以夏解釋。
楚煜原本以為,2008年的澳洲之行已經足夠讓自己死心,但他卻錯得近乎離譜。分手的那一幕,幾乎成了噩夢,他常常在無數個深夜被驚醒,可他卻什麼都彌補不了,後來那些年,楚煜曾去過坎培拉、悉尼、墨爾本、格里芬胡、海港大橋、悉尼塔、情人港、唐人街、黃金海岸,他幾乎踏遍了澳洲的每個角落,但卻從沒有一次遇見過何以夏,他所犯下的錯,也就沒地方彌補。
楚煜從一開始就知道何以夏跟她父母的矛盾,但卻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在一起的那七年,她也從來不提。他千方百計的製造機會才得以跟何有成打了照面,而何有成對楚煜又頗為賞識,一來二去,也就熟了起來,何家老爺子也偶爾在楚煜跟前提提自己遠渡重洋的女兒,有次喝醉了酒,還提起了十四年前的那場性病,楚煜這才知道何以夏當年跳進府南河的原因,對於何家老爺子的做法,他更是無法苟同,但也不好說什麼,因為至始至終,楚煜都沒在何家老爺子跟前提過他跟何以夏的關係。
兩個老人的孤獨相依讓楚煜萌發了替何以夏盡孝的念頭,儘管他比誰都清楚,如果有朝一日被識破身份,亦或何以夏知道他接近何家老爺子的目的是為了彌補他所犯下的錯,楚煜也同樣義無反顧的照顧了何家夫婦,凡是逢年過節,都要去何家坐一坐。何家老爺子的高血壓,陳靜的靜脈曲張,都是他親自伺候着,他像極了何家的兒子,而何家,也同樣將他當兒子看待。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沈浩初的婚禮上結束,其實,這於楚煜而言,是一種解脫,但這種解脫,也意味着他會再次失去何以夏。
這一晚,成了楚煜的煎熬......
婚禮當天,沈浩初從沈家出發到新世佳酒店去接趙孜楠。南方婚禮的第一波高.潮自然以“入門”為重,若想順利抱得美人歸,就必須經過一系列的智商、情商考驗,而這個“把關”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何以夏身上了,但她並沒有為難,爽快的開了門,沈浩初也終於得償所願的將趙孜楠娶到沈家。
南方婚禮的重頭戲都是在晚宴上,賓客從晌午開始就陸陸續續的到場,參加婚禮的人幾乎都是沈家的親戚,或者關係要好的朋友,沈燁粱和賀欣彤自然要親自接待,再加上婚禮儀式一切從簡,所以也就沒了何以夏跟楚煜的事兒,兩個人便在宴會廳的角落裏坐了下來。
何家老爺子老太太到得稍晚,何以夏在看見何有成和陳靜的時候明顯有些心神不寧,想起上次回何家后的不堪,她也就沒過去打招呼,楚煜感覺到她的隱約不安后反手握住她,這一幕,盡數落在了何家老爺子的眼裏,滿是震驚。
楚煜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一抬眼就看見何家老爺子迎面走來,他整顆心都好似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就連極度不安的何以夏都察覺到了楚煜的緊張。
何有成在半米遠的位置停住,先是瞥了何以夏一眼,又跟她旁邊的楚煜打招呼,“阿煜呀,你怎麼也來參加婚禮了?”
“我……陪以夏來的,還有,楠楠也是我大學同學。”楚煜喉結快速滾動,想了想,如實說了,並且還多透露了一點,何家老爺子並不糊塗,既然趙孜楠是他的大學同學,那他也就應該知道他的女兒也是楚煜的大學同學。
何有成聞言,臉色立時冷了下來,眼睛裏的難以置信再明顯不過,但又很快恢復如常。有年春節,陳靜因為靜脈曲張而入院,他自己又高血壓發作,沒辦法照顧妻子,最後是楚煜在床邊守了整整三個通宵,陳靜好勸歹勸才把他勸回家休息,他以往都是當天來當天走,從不住在何家,這次因為陳靜生病,為了便於照顧,楚煜就住在了何家,何家的房子那麼多,他偏偏挑了何以夏以前住過的房間。
何有成本有些不願意,女兒的房間從她離家的那天開始就一直維持原樣,而他每天都要親自打掃一遍,他怕楚煜亂動房間裏的東西,就委婉的勸他選別的房間,哪知楚煜執意不肯,何有成也不好說什麼,便由他去了。可他第二天進去整理床鋪的時候意外發現,大半個枕頭都是潤的,何有成當時也沒多想,權當是屋內潮濕,現在仔細想想,楚煜那一晚,應該活在痛苦當中。
他早就該想到啊,楚煜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照顧他們這麼多年,但何有成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這麼做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贖罪。
何有成曾經聽楚煜提起過他的私事,他說他做錯過很多事,他最愛的女人也因此離開,但何有成卻並不知道楚煜口中“深愛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他一直以為,何以夏的遠渡重洋是因為十四年前的那場性病,他的女兒無法原諒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所以才走得悄無聲息。
原來竟然是因為楚煜做錯了事才遠渡重洋的,可何有成能說些什麼呢,這些年,都是楚煜在盡心儘力的照顧他們夫妻倆,他早已成了何家的一份子,就算錯得再離譜,他也無權置啄,畢竟楚煜救了她女兒一命,更何況,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如果當初沒有把何以夏趕出何家,那也就不會有這麼一段孽緣。
可惜啊,可惜,一切都是命運弄人。思及此,何有成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瞥了女兒一眼,又看向楚煜,慢吞.吞的說道:“有空回來坐坐吧。”
何有成這回沒叫誰的名字,這句話,像是對何以夏說的,又好像是對楚煜說的,不等他們答,便轉身走了。
兩人間均是少有的沉默,直到台上的婚禮開始,何以夏才啞然開口,“你們怎麼認識的?”
“以夏……”楚煜喚了聲她的名字后竟是少有的啞口無言,他才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確是費盡心思。
比起震驚和憤怒之外,何以夏更想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開口時,語氣里竟多了些不依不饒的意味,“你們認識幾年了?”
“七年。”楚煜不打算瞞下去了,有時候的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更何況,瞞得越久,她就會越生氣,還不如照實說了,這是在趙孜楠的婚禮上,她也應該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何以夏一顆心跌落到谷底,他們認識七年了,也就是說,從她遠渡重洋的那一天開始,楚煜便費盡心機的接近何有成和陳靜,而剛剛何有成叫他“阿煜”,如此親切,看來楚煜頗得何家老爺子的賞識啊。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不知道何有成有沒有跟楚煜提起過十四年前的那場性病,那是何以夏至今都無法啟齒的羞辱,如果楚煜知道,她又有什麼臉面對他?
楚煜見她情緒激動起來,急得握緊她的手,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我……只是想……彌補你。”
“彌補我?彌補我彌補到何有成和陳靜身上?”何以夏一張臉氣得通紅,台上的新郎新娘正在互換戒指,楚煜跟何家老爺子認識這事兒,沈浩初也肯定知情,只是瞞着她不肯說。
何以夏忽然想起上次回G市的時候,在沈家,賀欣彤一直念叨楚煜眼熟得緊,她那時候一直以為賀欣彤所說的眼熟,是那場頗為高調的單方面毀約的記者發佈會,卻沒曾想是這層原因。而昨晚賀欣彤跟楚煜的談話更是證實了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原來這些年,楚煜一直在照顧何有成和陳靜,她的父親和母親。
何以夏心底竟湧出許多難以說清的酸澀,她恨何有成和陳靜是真,擔心他們也是真,她雖被趕出何家,但身上到底流着何家的血,在國外的那些年,也的確沒少擔心他們。
可她所有的擔心都被楚煜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她怪他嗎?怎麼怪?說到底,她才是那個最自私自利的人。事已至此,何以夏只想確認一件事。
她問楚煜:“他……有沒有你提起過十四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