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捌

10.捌

薛衣人的莊院不似太玄庄那般處處透着冷清之感,六分的煙火氣,卻又有十分的乾淨。

沒錯,就是乾淨,劍客大多都有潔癖,姜希夷如此,薛衣人也是如此。

昆崙山上太玄庄除開屋頂之外,地上沒有一絲積雪,此刻落葉簌簌的時節,松江府外薛家莊的院子裏也沒有一片落葉,窗欞上也沒有一絲積塵。

薛家莊就在那片林子之後,姜希夷一行人穿過林子后,不再需要問路,就直接看到了薛家莊。

這裏只有一個莊院,此刻午時還未到,門口有人在洒掃着,他們腰間都佩着劍。

和林中見到的雜草叢生並不一樣,即使到了現在這個時節,門前依然清清靜靜。

響起的馬蹄聲在此處異常突兀,在洒掃的薛家莊家丁們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了林子那方向,見到了來人。

姜希夷看到那些人都抬起頭打量着他們,便對天樞道:“上去吧。”

天樞道了是后,緊了緊手上的韁繩,雙腿一夾,身下的馬跑的愈來愈快,在薛家莊門前十尺處勒馬翻身而下,牽馬行至門前,對一洒掃家丁道:“請問,此處可是薛家莊?”

那洒掃家丁將手中掃帚立起,道:“正是。”

天樞抱拳道:“請問閣下可是薛家莊家人?”

那家丁回道:“正是。”

天樞從懷中拿出先前準備好的拜帖,雙手呈上,道:“我家莊主久慕薛衣人大名,此次特特上門請天下第一劍客指教,勞煩這位兄弟了,還望通報一聲。”

這份拜帖並不似如今用紙所寫,而是同舊時一般將字刻於竹木之上。

家丁接過拜帖后,看了一眼,上書崑崙鴻蒙峰太玄庄姜希夷敬拜。

江湖中有許多的傳說,人只要在江湖之中,並不能充耳不聞江湖之事,即使人在薛家莊也不能例外。

鴻蒙峰上太玄庄銷聲匿跡多年,更不消說莊主姜希夷更是杳無蹤跡,近來江湖上盛傳太玄莊重現江湖,姜希夷再次下山,此次一路往南而去,這家丁自然也是知道這個消息,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也萬萬不敢想,這太玄莊主此次下山居然是來了薛家莊。

這家丁再次抬眼,穿過了天樞的肩部,看到了他身後那一隊白衣白馬的人,雖然逆着光看不清晰,但他依然看到為首赫然是一女子。

家丁忙道:“無妨無妨,請各位稍等,我先去通報主人。”

那家丁剛轉身入了庄內,從林中又出來一人,之間他身形似鬼魅,姿態如輕煙一般地穩穩落在了姜希夷身邊馬側后,又若無其事的往前走着。

這人就是楚留香。

姜希夷向那人投去一瞥后收回目光,道:“方才在林中,你不是說先行一步嗎,怎麼還在我們之後,莫是迷路了?”

楚留香淡笑道:“迷路倒還不會,只是我在林外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你們身影,所以又回了林中去尋,半路上想到你們也不會如此慢,便又出來了,這才遇見。”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其實你大可不必去尋我們,即使林中還有人,我們也能對付。”

楚留香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沒有回話。

一行人到了薛家莊門口十尺之內便都下馬步行至門口,候了一小會兒后,一家丁奔了出來,對眾人抱拳躬身道:“不知哪位是太玄莊主姜希夷?”

姜希夷緩緩道:“我就是。”

那家丁看向姜希夷面上壓不住的驚訝,脫口而出道:“呀!太玄莊主居然如此年輕?”

姜希夷聽到話后輕輕皺眉,十分不解,她不該如此年紀,難道非得七老八十嗎。

家丁見到姜希夷皺眉,還以為她是不悅了,便將身子壓了壓,道:“小人說錯話了,還望多多包涵,我家主人有請,請諸位隨我進來吧。”

這家丁話剛說完,便有其他的家丁上前來,接過了眾人手中的韁繩,隊中一長身玉立男子的馬上擱着一黑色物件,橫放在馬背上,遠遠看去似乎一個麻袋,他將韁繩交給家丁后,就直接從馬背上將這個物件扛在了肩頭,看起來就如同扛了一袋棉花一樣輕鬆。

而離他近的家丁細細看去就發現了,這是一個人。

接着,不止他發現了,其他幾個家丁都發現了,這是一個人。

那位出門迎他們的人,問道:“敢問姜莊主,這位朋友肩上扛着的,是何人?”

姜希夷冷冷道:“這是薛衣人的事,我自會同他說,你們無需關心。”

那家丁緩緩道:“可姜莊主,你若不告訴我們,這人是誰,我們也不好放你進去,你也見不到我家主人。”

姜希夷轉頭看了他一眼,不解問道:“薛衣人都說了,許我進去,可你偏偏將我攔在門外,這薛家莊是要聽薛衣人的,還是要聽你的?”

這一句話直戳人心,那家丁面上本雲淡風輕,姜希夷看他一眼,他便覺得如同雪化之日一般冷,此話一出,他手臂不自覺的打着抖,退到一旁,急道:“不敢不敢,還請姜莊主入內。”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多謝這位朋友了。”

話罷,十四人在他人帶領下,走入了薛家莊。

薛衣人並沒有迎出來,那人將一行人帶到了後園之中,腳才踏入園中,姜希夷一眼就看到園中一老人坐於樹下,他面容清癯,布鞋白襪,身上一件藍布長衫,一雙眼睛炯炯有光,叫人不敢逼視。

薛衣人自然是聽見了腳步聲,不過他只聽見了一人的腳步聲,這一人便是帶路的家丁,不過僅有這一人腳步聲便足以讓薛衣人判斷,來客已到。

看到拜帖時,薛衣人平靜了許久的內心泛起了一絲激動,他如此年紀之人,誰會不知道崑崙劍仙姜希夷,可他從未見過太玄庄莊主本人,而後江湖中不乏劍客上山拜山求賜教,可從未找到過鴻蒙峰的身影,太玄庄便成為了江湖之中的一個謎題。

前些時候,他也曾聽說過太玄莊重出江湖,姜希夷一路南下的消息,可他此時已不再是衝動的少年,若是過去,他必然提劍去半路尋人了。

沒想到,這太玄庄莊主的目的地,卻是薛家莊。

薛衣人緩緩道:“你來了。”

這聲音低沉,其中又隱隱有威,一聽就知道,此人身居高位,慣於發號施令。

姜希夷道:“我來了。”

聽到這聲音,薛衣人吃了一驚,即使這麼多年他養氣功夫登峰造極,可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他所見是一片白衣,為首是一名女子。

確實如同當年江湖上所言。

可這女子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的讓人不敢相信,薛衣人問道:“閣下便是太玄庄莊主姜希夷?”

姜希夷見薛衣人回過頭瞧她,便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我就是。”

薛衣人見她雙眼之中有一道寒芒,似是冬日積雪之光,旁人一看不自覺手抖膽寒,而她人身上帶着森寒劍氣,他更感覺到了一絲劍客的氣息,此刻他不得不相信,這人就是姜希夷。

薛衣人道:“不知閣下前來,所為何事?”

姜希夷道:“有兩件事情。”

薛衣人道:“不知是哪兩件事情。”

“玉衡,將人放下。”姜希夷先側了側頭,對那扛着人的男子道,再轉頭看向薛衣人“我在到薛家莊路上,經過了一片樹林,在樹林之中遇見了一個人。”

薛衣人看也不看那個被玉衡放下的人,道:“是什麼樣的人?”

姜希夷道:“是一個要殺我的人。”

薛衣人道:“他用的是什麼兵器?”

姜希夷道:“劍。”

薛衣人道:“一個用劍的人想殺你,那此人一定不知你到底是誰。”

姜希夷道:“他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卻知道他是誰。”

薛衣人道:“他是誰?”

姜希夷道:“不僅我知道他是誰,可能連你也知道他是誰,因為他說他的哥哥是薛衣人。”

玉衡此時將薛笑人遮住臉的頭髮都收到腦後,露出了薛笑人的臉,此刻他臉上帶着五分惡毒五分驚慌,下意識便想裝傻子說話,可他被點住了啞穴,口不能言。

薛衣人看到了那人的臉的時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薛笑人的方向走了兩步,道:“我確實認識他,他是舍弟薛笑人,可是他……”

姜希夷道:“你是不是想說,他是一個傻子?可他想殺我的時候,卻清醒的很聰明的很,我還帶來了一個證人,他看到了所有的經過。”

楚留香往前一步,對薛衣人抱拳道:“在下楚留香,久聞前輩大名。”

薛衣人道:“原來是楚香帥,江湖上說,楚留香從不說假話,不知可否是真的?”

楚留香道:“我只說我自己看見的。”

薛衣人點了點頭,看向姜希夷,道:“你是想要我殺了他?”

姜希夷道:“你要殺他還是不殺他都是你的事,我只是將他帶過來了而已。”

薛衣人道:“好,想必這就是第一件事了。”

姜希夷道:“不錯。”

薛衣人道:“不知第二件事是何事?”

姜希夷道:“第二件事是,我想要一件東西。”

薛衣人道:“什麼東西?”

姜希夷道:“你的劍,你用來殺人的劍,那柄同你一起走江湖的劍。”

薛衣人面色一沉,神色一寒。

劍對於一個劍客來說,甚至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拿走他的劍甚至比拿走他的命還難,更不消說薛衣人這樣的劍客,他的劍已經比他自己還要重要了,要拿走他的劍,只能先拿走他的命。

薛衣人沉吟道:“你也是劍客,你可知劍對於劍客而言是何意義?”

姜希夷道:“我知道。”

薛衣人道:“你是因為我二弟襲擊你,你想要我的命嗎?”

姜希夷道:“我不想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又有什麼用?”

薛衣人道:“那你想要什麼?”

姜希夷道:“我說了,我只想要你的劍。”

薛衣人並不回話,他看向姜希夷,目光如刀,忽然周身劍氣起,此時還未入寒冬,卻和寒冬時節一般冷。

姜希夷也不說話,接住了薛衣人的視線,她眼光似劍,楚留香只覺得前一刻還是寒冬,這一刻卻已到了寒冬時的崑崙。

兩人對視一刻后,薛衣人首先垂眸道:“我的劍不可能就這麼給你。”

姜希夷道:“這是自然,我倆比試一場便可,若我勝,我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劍;若你勝,我便死在你的劍下。”

薛衣人驀地抬頭,看向姜希夷后,點了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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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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