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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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知道歷史(未來)的將軍,蘭陵王心裏清楚,當前最大的威脅絕非宇文護,而是那位籍籍無名的楊堅。

雖然在當前,楊堅仍舊處在宇文氏的光環之下,但在未來,勝者非此人莫屬。

蘭陵王歷經過太多的事情,已經記不清那些細微的枝節,只隱約記得二三十年後,北周覆滅,隋文帝登臨九五,愉悅地笑到了最後。雖然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如今的舉動,到底是未雨綢繆還是多此一舉,但不管如何,總想要試一試。

權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罷。

但斛律光從西面傳來的消息,卻讓蘭陵王大感意外。北周的將軍們象徵性的抗擊了一下,便在將領的帶領下,乖乖地上繳了兵刃,解甲歸田。至於那位楊堅楊將軍……暫時還沒找到。

蘭陵王斟酌了一下,便將那些書信統統燒掉了。

他招來自己的親隨,命他們回到北方邊郡去,開邊市,屯田。

不管西面的動靜如何,在回鄴城之前,他都要安置好自己的屬下。

數日後,西面又來了一封信。

信里詳細地寫明了西面的人為何會這樣做,原因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曾經同朝為臣。蘭陵王哭笑不得,他的父輩和祖父輩,曾經都是北魏的重臣,宇文氏自然也是如此。後來他們分別協天子以令諸侯,又重新取而代之,三四十年的時間過去,居然又握手言和了。

簡直是世所罕見的奇景。如果宇文氏的那位皇帝,不曾被帶走的話。

蘭陵王趁着養傷的這段時間,將餘下的事情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屬下、同僚、西面的城池、北面的防線……事無巨細地交代清清楚楚,彷彿自己要離開很久一般。

親隨們雖然感到驚訝,但卻不敢問。

又過了些時日,蘭陵王的燒退了,那位時不時偷溜過來照顧他的小娘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在深夜的時候,親隨們偶爾能聽見一些喁喁細語,但是卻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

因為他們未來的王妃,早已經摒棄了白日探視這種做法,改為夜間探視了。

其原因自然是蘭陵王病好了,白天探視的人越來越多,不好掩人耳目的緣故。

蘭陵王對她的這種舉動頗有些怨念,但是礙於自己處境艱難,便也無可奈何地,隨她去了。

等到三月桃花盛開,杏花稀稀拉拉地綻開一點米芽的時候,蘭陵王離開了晉陽。臨走前那位郡守長舒了一口氣,連城門口的守衛都不再繃著表情了。雲瑤站在高高的城門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重重地嘆息了很久。

也不知道他這一去,等待着他的,又將是怎樣的命運。

雲瑤終究還是忍不住,給蘭陵王補了一卦,卦象卜出來的結果是凶煞,卻無性命之虞。她又在夜裏做了一個預言夢,夢裏的場景是蘭陵王被削掉兵權,軟禁在京,卻未有下一步的動作。她想要撥開夢裏的迷霧看清楚,但每次撥開迷霧時,所見到的場景都是同一個:烈火燎燒的皇宮,如天神般凜然而立的蘭陵王,她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夕陽緩緩而落。

這個場景到底昭示着什麼,她暫時還沒有悟透。

但從卦象上看,短時間內蘭陵王雖然有些兇險,卻無性命之虞,亦無精神上的苦楚,她便只能暫且按捺住別樣的心思,等待那一日的到來。

她相信他。正如她相信自己一樣。

等到四月初的時候,鄴城裏果然來了一封信,讓她和大娘子前往鄴城。

除了與蘭陵王沾邊的事情之外,其餘幾乎與前世一模一樣。雲瑤稍稍寬心,辭別了父親和祖母,跟着大娘子一同前往鄴城。不過在臨去鄴城之前,她碰到了一個小小的插曲:一位自稱是蘭陵王親隨的人,鄭重其事地將一包東西,交到了她的手上,並且吩咐她謹慎服用。

她拆開油紙包一看,是前世見過的那味主葯,高肅竟然提前尋了來。

她的心跳加快了幾分,等那位親隨走後,又回到馬車裏,闔上眼睛,做了一個預言夢。夢裏依然籠罩着淡淡的霧氣,周圍的場景正在飛快地向兩旁倒退。她回憶了一下那片龜甲的功用,默默地在心裏念了一句:回溯。

那片龜甲非但有預言的能力,也有回溯的能力。

因此在她的夢裏,同樣也可以回溯。

她看到蘭陵王離開晉陽之後,特意繞了遠路,策馬來到一處小山坳里,在一處極險的懸崖上,給她采來了那味主葯。那片懸崖很高很險峻,飄着一縷縷淡淡的雲氣,下方則是一片茂密的松林。在看到松林的那一刻,她的心頭忽地一跳,從夢中驚醒過來,冷汗沾濕了裏衣。

他取葯的動作很是熟練,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親隨們在旁邊拿着繩子,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他的腰上。有人問他為何要親自動手,為何不雇一個熟練的葯翁來採藥,蘭陵王答道:要是碰壞了一星半點,便沒有效用了。他信不過葯翁。

她的心裏酸酸澀澀的,分明看到他安全地回到了山崖上,卻依然悶悶地,堵得慌。

明明他一點事情都沒有,卦辭里的“採藥”之相也是上吉,但她依然感到難受。

就像是……就像是曾經發生過一些令她不安的事情,但卻因為永遠地逝去了,她察覺不到。

雲瑤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很強,自從擁有了預言夢之後,她的第六感就更加強了。強烈的第六感帶來的不僅僅是好處,也有隱隱約約的不安。但這種不安到底來自於哪裏,她卻一點兒都不知道。

一個“全然未知”,連疑問也未知的問題,是問不出答案的。

她無法通過占卜得知,自己為何會感覺到不安,因為卦辭不會給她答案。雖然她還可以通過夢境裏的回溯能力,看到過去所發生的一切,但回溯的期限僅限於她取得龜甲之後。在她得到龜甲之前的那段時間,是無法被“回溯”的。

雲瑤很難受,但又不知道從何去發泄。

她夜裏去見高肅的時候,曾經無意中提起過此事,卻被他淡淡地一笑揭過了。

她隱隱猜到此事與他有關,但蘭陵王永遠都不會告訴她。

她有一點兒自己的小秘密,最後一點兒不被人窺探的秘密。他也有。

例如蘭陵王不知道,她曾經來自於另一個現代世界,也不知道那一日在梧桐樹下,他所見到的紅衣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他同樣不知道,她的魂體,能惟妙惟肖地擬出另一個人的模樣。

因此,她也永遠都不知道,在他們所歷經的第一世,他到底為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那一味得來不易的主葯,被雲瑤珍而重之地磨成了藥粉,照着記憶里的藥方,請人調製好了湯藥每日服下。大娘子問起時,她只說是自己受不得春寒,想要調理身子罷了。

大娘子想起妹妹曾經受過的苦楚,嘆息一聲,便也隨她去了。

雲瑤喝完最後一副葯時,鄭府的馬車恰恰駛進了鄴城。她狀似乖巧地跟在大娘子身後,捏着自己的衣角,全然是一副怯生生的小丫頭的模樣。這副樣子最是溫吞無害,用起來百利而無一害。

族長和族長夫人果然像前世一樣,同她們坦言了進宮和嫁與蘭陵王的事宜。

於是毫無懸念地,大娘子再一次進了宮,而雲瑤自己,則再一次嫁給了蘭陵王。

蘭陵王現如今兵權被削,又被有意無意地軟禁在府里,倒是比從前多了幾分儒雅之氣。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天煞孤星之名,也未曾削減過一星半點。眾人談論起蘭陵王時,依然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就連他未來的那位王妃,雲瑤本人,也在不知不覺間博得了許多同情。

雖然這種同情,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讓她感到哭笑不得。

婚禮一如前世那般隆重,隆隆的雷聲掩去了烈日的光芒。

不過比起上一世的狼籍和無端,這一世他顯得淡定從容多了。彷彿天上那些雷霆和鉛雲,不過是偶爾來替他賀喜的戰鼓。他帶着自己的新娘,安安然然地回了王府,途中沒有任何流血和衝突。

就連前世註定的那一場宿醉,前院的狼籍和猙獰,也在一霎間消逝於無形。

蘭陵王沒有理會那些堂兄弟、堂叔伯父們明裡暗裏的諷刺。對於他而言,新嫁娘本人比他們可愛得多了,他也不願在自己的大婚之日,鬧出些別的名堂來讓她受累。

至於上一世?上一世大婚時,蘭陵王還不曾認識她。

簡單的寒暄和斡旋過後,蘭陵王便回到了青紗帳里,同他的新娘完禮。

禮畢,蘭陵王屏退了眾人,將他的新嫁娘攔腰抱起,回屋去了。

一夜的風光旖旎。

次日一早醒來,雲瑤感到自己全身都在疼,彷彿被碾過了一般無力。她已經許久不曾有這樣的感受了,上一回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還是在兩輩子以前……唔,她瞄了瞄蘭陵王結實的肩膀,不高興地在上面戳戳,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蘭陵王伸臂攬住她的腰,猶自閉着眼睛,含含糊糊道:“再歇一會兒罷。”

雲瑤輕輕噢了一聲,忽然想起來,在他們成婚的第二日早晨,應該有一位宮裏的使者前來拜訪,最後惹得蘭陵王勃然大怒。怎麼現在——他還未曾起身?

她用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不起身練劍么?”

他沉沉地唔了一聲,聲音猶帶着些暗啞:“你忘了么?外面可有人在候着呢。”

“那你……”

“讓他候着罷。”蘭陵王不甚在意地說道,“橫豎本王新婚,偶爾歇個懶覺也無妨。”

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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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夫人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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