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烏鴉表姐

第10章 烏鴉表姐

楚衍的車架來得不早不晚,剛巧在正月十五到的。相比起九年前少年時候的小郡主,如今的楚衍看起來更加出色,出落得婷婷裊裊,端莊優雅,自有大家風度。這回又不是奉天子的旨意作為天使前來,而是輕車便裝,排場不大,只帶了四五個隨從。她與花詢在這九年之間互相通信,引為閨中密友,楚衍前來,花詢自然早早就起來迎接。倒是花渡,竟然也與她一起站在門外等候。

花詢與花渡這些日子或多或少有相處,說不上熟稔可稱知己,但說話也沒有那麼生熟了。這得歸功與花詢已經一年未曾做夢,花渡來了那夜,竟然又夢見了夢中白衣女子。雖然她醒來全然忘記了夢見了什麼。不過這讓花詢莫名對花渡有了好感。

花渡這人看似冷清,但是其實還算不錯,只要不過問她那株海棠的事,花詢就覺得一切都好。花渡站在她身邊時,花詢收斂了心思,特意讓了讓身邊的位置,笑道:“解語也起得這麼早來迎接郡主嗎?”

“縣主昨夜未安眠,今日還能起得這麼早,難能可貴。”花渡頷首,聲音清冷卻聽得出溫柔來。

“你怎麼知道我昨夜未安眠?”花詢奇怪道。昨夜小雨,她怕海棠花被雨淋傷,把海棠花抱入房間,擱置在桌上,卻忽然好奇心起,反覆看,一時入迷,竟然一夜未眠。

花渡抿了抿唇,似乎帶出了笑意:“縣主臉色疲倦,料想是沒有休息好。”

花詢摸了一下臉,訕訕道:“是么?”

花渡莞爾。

是時,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花府門前。

楚衍下了車,花詢受命花君侯作為花府代表,迎上前去。場面上的官文是要打的,再者說,楚衍是寧王之女,寧王與花府的淵源可不是一句世交那麼簡單,多是有姻親結合。花詢出身世家,自然懂得禮數。楚衍比她年長,且爵位高於她,她先行了一禮,面上作色道:“詢見過安河郡主。”

楚衍一身玄黑窄袖裙裾,英姿颯爽,將發以輕冠束起,嘴角含笑,威儀端莊。她腳方落地還未開口,打身後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傳來:“哎喲,人家雖然是個弱女子,無名無份無官無爵,但這堂堂花府,媚於顯貴……”一紅衣女子自后一輛馬車出來,口中譏諷道,“無視親族,這隻怕大為不妥罷?”

花詢起身抬頭看她。此女唇紅齒白,端得美艷如妖,眼尾微長,飾之以紅粉,更添媚態。青絲飄散,輕盈下車,站於楚衍身旁,略顯慵懶之態。嘴角微笑,眸色瀲灧,紅衣翩翩,腰細若束,環佩琳琅,顧盼生姿。

一直在花詢身後默不作聲的花渡神色卻一凝。

女子之言甚是無禮刺耳,花詢卻也不惱,俯身恭敬行禮道:“怠慢貴客,此乃失禮,我之過也。”待站直了,再問,“不知貴客是……”

楚衍面色有些古怪,咳嗽了一聲道:“阿詢,這位是……”

她正要解釋,又被女子打斷:“我算什麼貴客?這裏的貴客只有咱們安河郡主楚仲辭一人!我不過是聽聞這花府有一人,甚愛海棠,其起居卧坐,戀海棠如痴。我行走四海,未嘗見識過,特地前來看看,這人是不是真傻成痴!”

花詢有些臉紅。她只是對那株海棠花上心了一點點而已,怎麼就變成了戀棠痴人?涉及此私密之事,花詢一時間着了道,不知該說些什麼,鬼使神差地回頭去看花渡,見花渡垂眸冷色,望着女子,好似不喜她這作派。

“簡直是無禮!”即使是溫和寬容如楚衍,也不禁面色不悅,直接呵斥。

楚衍見花詢窘迫,安慰道:“她有何資格說你?花府世代養護花草,愛花不過是理所應當的,有何可笑?”又鄙夷道,“某些人不識花草之美,無戀塵之心,只有一張利嘴,戕伐攻奸,倒是可笑。”

“自詡為君子的楚仲辭,也會以舌相爭,恐怕這是自打臉面。我一小女子,無權無勢的,沒臉沒皮算什麼?”女子嗤笑道,“反正我再不知禮數,那也是我自由,而你楚仲辭,嘖嘖,可是寧王府的臉面啊。”

“你!”楚衍皺眉。

“客人不言名姓,不說字號,難不成是無名無姓?”花渡走到花詢身邊,柔聲疑問,卻是替花詢解了圍。

女子不知緣何,臉色一僵,氣焰頓時萎了。只是仍由逞強,弱了三分氣勢道:“這位女郎,你站在此處也許久了,一不曾見禮,二也未曾道出名姓來,怎麼,難道你的名字是見不得人的么?”

花詢欲言,卻被花渡攔住:“我不見禮,只是因為你還不足以讓我自降身份,我怕你受之不起。至於名姓——我名花渡,字解語。”

女子聽得這話,臉色一變,也不知是怒是驚,但花詢倒是從她臉上看出一分畏懼來。

女子安靜了,一旁的楚衍卻上前對花渡見了禮:“花大家,寧王府楚衍楚仲辭有禮。”

花詢一驚,堂堂寧王之女,安河郡主竟然也要向花渡行禮,這花渡是什麼來歷?

“郡主起來罷。”花渡溫聲,虛扶起她,“郡主舟車勞頓了。”

“仲辭受父親命來拜見花大家,自然不敢耽擱,這正是春日,一路花開,美景豐盛,哪裏勞頓呢。”楚衍笑道,對花渡執禮甚恭。

“諸位都辛苦了,裏邊請,且讓詢為二位接風洗塵。”花詢睨了一眼那女子,笑道,“客人雖不說名姓,但來者是客,為了不使花府名聲墮毀,不敢怠慢。”

“誒,慢着!”女子又恢復了方才氣盛,只是對花渡似有防備,她傲然道,“你們不知我姓名怎麼能行呢?聽好,我,姓花……”

花詢才聽姓“花”暗暗吃驚,這先來一個花渡,神秘非常,又來一個姓花的,這是要做什麼?在花府來個“百花聚會”么?

“名岸,”花岸停了一會兒,覷了一眼花渡,“字無涯。”

“……”花詢強忍住笑,“‘回頭是岸,苦海無涯’,好名字。”

花岸挑眉道:“未必不是,‘難抵彼岸,苦海無涯’。”

“郡主前來府上,帶的寵物不是喜鵲,竟然是烏鴉。”花渡面無表情道,“甚妙。”

“是無涯!是無涯!”花岸瞪眼道,“還有,我不是跟楚仲辭來的,我是受花府主之邀來的!”

花詢聽得糊塗,花渡受寧王邀而來花府,花岸受花君侯邀而來花府,這花府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熱鬧了,一下子來了三個貴客。此番先按下不表,她請楚衍幾人入內。

花君侯得知楚衍一行已經到來,穿戴齊整,立於堂下。楚衍算起來是花君侯之晚輩,且花君侯爵高楚衍,他自然不必親自出迎。身為花府主,他還是該迎接一下楚衍,見楚衍一行人進來,花君侯不由露出笑意來。

“叔父!”突然一女子奔來,口呼叔父,花君侯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這紅衣女子不知何人,但看她妖媚艷麗,有惑人之姿,暗不知此人何人。

花詢不防備看花岸向花君侯撲去,也當場嚇住。然後便見花君侯受驚之色,滿臉茫然道:“你是何人?”

花詢心生疑惑。

接着花岸扯住了花君侯的袖子,似惱似嗔,一袖拂過君侯之面,嬌聲道:“叔父!我是岸兒啊!你前些日子才寫信要我來,你忘了么!”

花君侯忽然一改茫然,木着臉,頷首道:“是無涯啊。”

“見過君侯。”楚衍行禮。

“見過父親。”花詢遲疑道。

“郡主辛苦了,”花君侯道,“請郡主稍事休息,讓詢兒為郡主與無涯設宴接風。”

“謝君侯。”楚衍道謝,對拉着花君侯袖子的花岸面露不屑。

“郡主想必是見過花卿了,老夫也不必多講,耽擱幾位休息。”花君侯轉頭對花岸道,“無涯,你正巧來了,過些日子,你表妹要及笄禮,你可來觀禮。還有郡主與花卿,還請賞臉駕臨。”

“自然。”花渡點了點頭。

“太守有事找老夫前去商議,老夫安排好了,你們自便。”花君侯對花詢道,“好好招待貴客。”

“是,父親。”花詢應下。

花君侯仍由是獃滯着神色,緩緩點頭,然後帶着隨從便出門去了。

“表妹啊,”花岸笑眯眯道,“你就要成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許了人家。”

花詢再次去看花渡,耳邊依稀聽見那句:“十七歲,我來娶你。”

花渡見她看來,眸光微動。

兩次莫名其妙的回頭讓花詢有些糊塗。她見花渡的神色更是不知何意。

“還不曾許人。”花詢說道,“無涯表姐尚且未定親,身為表妹怎敢先許?”

“你怎麼知道我未定親?”花岸戲謔道。

“難道表姐真定親了?恭喜恭喜!”花詢故作驚訝道。

“胡說八道!”花岸啐她,“哪有女兒家把婚姻掛嘴邊的!好不知羞!”

“可不是某表姐先提的么?”楚衍冷笑。

花詢心裏還裝着事,也不好一直耽擱幾位休息,忙道:“還是先去院子看看罷,你們先休息過,晚上再替你們接風。”

花岸抱臂輕蔑道:“我家表妹都沒說什麼,要你多嘴!”抬首挺胸先走了。

“文雅花家出了這位,真是……”話說一半,楚衍估計花詢面子,也沒說什麼,跟着走出去了。

花詢哭笑不得,楚衍一個王宮深府的女子,今日活生生被那不知來頭的表姐氣得不顧體面。

“縣主要及笄,也到了該許婚的年紀了。”冷眼旁觀的花渡和花詢走在一起,倏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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