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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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一年之中桃花開的最為艷麗的時候,每年這個時候,總是不乏文人雅士卷幾件衣裳攜幾卷好書,與同為文人雅士的好友外出遊歷,而在這個遊歷地點,大多數都是選擇崇州,不為別的,只為那一句流傳甚廣的“若問桃花何處尋,陽春三月入崇州”。
其實並非是只有崇州開桃花,文人雅士選地方,必然要選高雅的,有格調的,有底蘊的,最好,還是有故事的!篩選下來,崇州城位列首邦,脫穎而出!
相傳,崇州城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個地方,還得從一位女子說起。
這位女子,是崇州顧家的韓夫人。韓夫人閨名韓殷,是個孤嬰,被顧家收養,以脖子上的名牌起了名字,自小就許給了顧家的大公子,所以韓殷這個兒媳婦,當真是由顧家一手培養出來的,且不負所望,真正的三歲識千字,五歲出文章。
韓殷喜讀書,最喜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禮法,直到她長到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一本會移動的禮法大全。讓她一舉成名的,是她在還未及笄的年歲里,對現有禮法提出質疑,在被心驚膽戰的顧老先生關到房裏靜思己過的時間李,不哭不鬧,將自己多年研究的心得和想法撰寫成冊!這本手冊被有心之人認作謀反罪證,交到了宮裏,宮裏也為此有了不小的波動。
結果,顧家自然是安然無恙,年紀輕輕的韓殷卻被請到了宮中,親自教導禮官,協助參與宮中禮法的變革。到了韓殷及笄之禮時,大概是整個梁國貴族最為隆重的一場盛世,倒不是場面有多麼的奢華,而是因為韓殷的名氣太大,真正能受邀在列的貴婦人,彷彿就代表着儀態舉止是受到了肯定一般。
因韓殷無母無親,所以是皇后親自為其主持儀式,這樣的待遇堪比公主,卻又比公主還要收人敬仰。之後,許多名門淑媛想要上門求學,希望韓夫人能做她們的儀態先生,奈何韓夫人的身價水漲船高,想要做她的學生還要看你夠不夠格!
到了最後,一向深居簡出的韓夫人竟然出人意料的在崇州寸金寸土的東城街買了一大塊地,於喧囂之中獨獨劈出一塊凈土,要求每一位求學之人,無分男女,皆以桃花枝贈之,只有送了韓夫人喜歡的桃花,方可成為她的學生,繼而將那一枝桃花種在園中,久而久之,桃枝長成了桃林,皇上親自賜名為桃苑。
雖說韓夫人已經不在,但是桃苑的名氣卻與日俱增,更多後來之人,也許對韓夫人其人並不熟悉,但是當真有人在桃苑隨意採摘桃枝而被治罪,所以到了現在,別說去採摘桃枝,就是能輪上資格進去一睹其真容,也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而有關於崇州桃苑的桃花,自然也名列江湖騙子的行騙素材首榜。
***
顧箏在一個路邊的小攤位前已經站了將近小半盞茶的時間。
攤主從口若懸河到口乾舌燥,幾乎把能編出來的關於桃花的傳奇故事全都編了,可是面前這位姑娘明明聽得很認真,卻遲遲不掏錢買東西,他覺得這樣的客人有些討厭!
“姑娘,您到底買不買呢?我家的桃花膏可是貨真價實從桃苑中弄出來的桃花瓣!要知道,那桃苑可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裏頭的桃花都是宮裏用最好的肥料精心養出來的,那精氣,比人都足!這桃花膏更是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煉製,好處多多的!”
顧箏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些精緻瓷瓶上印着的桃花圖樣。攤主有些不耐煩,正要換一個對象,從顧箏身後忽然冒出一顆腦袋來!
胡措背上背着個背簍,裏面已經裝了米面,手臂上還掛着幾個袋子,是剛剛添置的食物,手裏拿着紙和筆,一本正經的畫圈圈:“米——買了!面——買了!”看一眼顧箏:“阿箏你在看什麼?”
攤主眼珠子一亮,抓起一瓶就道:“這位壯士!要不要試試我家的正宗崇州桃花膏!?這桃花膏不僅僅採用了桃苑原生桃花瓣,更伴有天山雪蓮,虎鹿羊鞭……”
胡措小小的吃了一驚,他自認為自己還沒到要吃補品的年紀,自然是不需要的,可是阿箏怎麼會喜歡這個?還看了這麼久!?
顧箏彷彿是回過神來了,她轉過頭看了胡措一眼:“都買完了?”
胡措點點頭:“差不多了,卿兒和阿福在那頭看猴戲。”眼珠子瞅瞅顧箏,忽然就殷勤起來:“阿箏,你有沒有喜歡的,我買給你呀!”
顧箏轉過頭就走:“沒有。”
攤主非常生氣——他就知道這姑娘是來聽說書的!聽說書的也要給錢啊喂!
顧箏走了,可是胡措還在,攤主抓緊機會開始:“公子,給那位夫人買一瓶吧!夫人可看了好久呢!”
胡措的臉紅了一紅,似乎是想糾正那句“夫人”,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反倒是露出了非常疑惑的神色:“阿箏……真的喜歡這個?”
有機會!攤主鼓起勁來,又把桃花膏的功效重新複述了一遍,什麼活血美膚啦,排便通氣啦,避邪保健康啊,還特地強調:“這可是地地道道的崇州桃花膏!您可聽說過韓夫人的大名……相傳韓夫人……”
胡措痴痴地摸摸自己的臉蛋:“真、真的有這麼好的效果!?”
“真的!真的!”好爽快!攤主興奮地點頭,連故事都顧不上編了!
胡措咬着唇思考了一會兒,爽快掏錢:“我要一瓶!”
攤主總算鬆了一口氣,麻溜兒的給包好了:“得嘞!”
胡措接過桃花膏的時候,心裏忍不住樂呵——阿箏要過生辰了,當然應該買喜歡的東西啦!明明喜歡這個東西,卻又說不要,可是他還是給她買了,他可真是個有心人!棒棒噠!
顧卿和小阿福的猴戲已經看完了,累極了的小阿福在顧卿的懷裏睡著了,顧卿見到回來的顧箏和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傻笑的胡措,便一同往家中走。
今天原本是出來添置食物的,但是馬上就是顧箏的生辰,所以顧卿和胡措提議要為她添置些東西,現在,顧箏兩手空空,顧卿不解的望向胡措,就見到胡措一個勁兒笑眯眯的的沖她使眼色,一副“我買了好東西你放心吧”的樣子,她便沒有再提這個。
“眼看着陳國大軍入境,可是這裏還能有這樣一派昇平的模樣。”顧卿抱着小阿福,輕聲感嘆。
邊境的小老百姓似乎都不喜歡談國事,畢竟對他們來說,這裏是隨時都會成為戰場的地方,所以吃好喝好把保命錢藏好,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胡措撇撇嘴:“就你瞎操心!”
一直沉默的顧箏忽然涼涼的開口:“這話說的,就跟這裏打仗之後打得不是你似的。”
顧箏的語氣涼颼颼的,眼神也涼嗖嗖的,胡措覺得她這樣的態度有點對不起自己的善解人意體貼入微,頓時就有些不開心。顧卿到是在一邊撲哧一笑,能治得住胡措的,大概真的只有顧箏了。
“阿姐說的沒錯,未雨綢繆才是上策。”顧箏已經完全從剛才在攤位前的走神狀態中脫離出來,摸着下巴開始思考。家裏的事情向來都是胡措說了算,等到顧箏壓制了胡措之後,就是顧箏說了算,所以顧卿一般不發表意見。
“一旦打起仗來,糧食和葯都是天價,吃的東西什麼時候都能將就,可是爹的病不能離了葯……”顧箏說著說著,就有些發愁——藥材這個東西不像別的,總不能采完了馬上又生出來,這些年顧箏時不時的就要找新的地方採藥,再加上知道藥材貴重的也不是她一個人,所以採藥地的佔領行情還是十分的緊張的。
不過這些事情都不是胡措和顧卿需要操心的,三人回到家后,顧重居然提前醒了,在屋裏轉來轉去沒找到人,就呆愣愣的坐在坐墊上,像一塊木頭。
顧箏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端坐在那裏的顧重,雖然白髮凌亂,衣帶還系錯了,可是顧重的坐姿卻是十分的正經,稍微有講究一些的人就能看出,這是男子面對尊貴之人的謙恭坐姿,不懂的人,只會覺得是一個無聊的老頭在發獃。
胡措撇撇嘴,轉身進屋了,顧卿則是抱着小阿福回屋繼續睡,顧箏笑了笑,走過去在顧重的對面,與他面對着靜坐。
兩人這麼一坐就好像沒有盡頭了一樣,不知道這麼過了多久,顧箏忽然打了個噴嚏,顧重眼珠子一動,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顧箏嚷嚷:“阿箏是你先動了!阿箏你輸了!”
顧箏無奈的笑笑:“嗯,是我先動了。”
回房放好東西的胡措路過這裏,見到兩個人這樣,非常正經的給了一句評價:“傻……”
話音還未落,他一腳踩到被顧重胡亂丟在地上的木珠,砰地一聲重響,整個人狠狠地砸在地上,顧重的注意力被轉移,更加誇張的哈哈笑,指着他天真的以牙還牙:“哈哈哈……笨……”
顧箏也被胡措這麼一個大動靜給逗笑了,她起身走到胡措身邊,不緊不慢的蹲下摸摸他的頭:“禮雖然有點大,不過我還是受得起,今天早點休息,明天跟我去採藥……”
胡措保持着五體投地的姿態,將臉埋在了地面——
不採葯可不可以啊!他最怕蛇蟲鼠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