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浮華夢一場（四）
一陣清風拂面，莫芸生驟然貼近了惠源的身邊，眯着雙眼與惠源近距離對視。
“你不是惠源，一個從未修鍊的人，哪怕是真的開悟，也不可能看穿我的深淺，你究竟是誰？”
惠源面色不改，雙手胸前合十，莫芸生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斥力從惠源身上發出，很奇怪的力量，不含絲毫元力和神念，是莫芸生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力量，便是莫芸生也無法抵擋，身體被一下子逼退了數米，直接落到原本坐着的位置。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便是惠源。”
“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問了，不外乎就是那兩人之一，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有什麼手段儘管是出來，我接着便是。”莫芸生盯着惠源的面部，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然而，讓他失望的事，惠源表現得太平靜了，一點異色都不曾流露。
不過，沒有異狀便是最大的異狀。
“施主還是離開吧，你心中從來就不曾存在什麼困擾，只是你一直不想去面對罷了，很多事情你都心裏清明，何必問貧僧一介凡人，且，施主從來都是有主張的人，他人的話，施主怕是也聽不進去吧？”
“走就走，當我稀罕你這破地似的，哼，白白壞了我的好興緻。”莫芸生一掃袖子，身體直接在空氣中消散。
惠源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茶壺，輕輕一晃，凝結成冰塊的薑茶重新冒起熱氣，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都說了不再干涉此間之事，怎麼，你是擔心輸給我，這才故意過來搗亂嗎？可惜呀，似乎適得其反呢。”小和尚懶散地倚在門口，說道。
“這麼說還為時尚早，不會太久了，我們在等等，結果很快就會出來了。”惠源笑着說完，一口將茶水飲盡，便看到惠源身子一軟，迅速的老化。
如果莫芸生在此，必然會感覺到附加在惠源身上的那一點元力已經徹底消失。
“是啊，為時尚早……”小和尚絲毫不覺得意外，倚着門框，抬起頭看向空中寂寥的明月，目光無限拉長。
一處山崖上，莫芸生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空氣中，所幸這裏沒有外人，只有崖邊松柏在晚間的微風中輕輕搖擺。
明月松間照，卻是少了那麼一縷清泉流石上，莫芸生靜靜地屹立在崖邊，看山崖之下，雲谷之中，漸起的雲煙霧繞，彷彿吞噬人心的怪物。
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看到東方天際一抹魚肚白，晨曦的初陽之光已經開始驅散漫長黑夜的幕簾，莫芸生身體一晃，一層薄霧從莫芸生身上升騰而起，浸潤了霧氣的衣衫瞬間干透。
“也罷，我且關了天心，當這凡人一段日子，也斷了這份執念。”
話音落，人已經消失不見。
“為我護法，我要施展入夢之法。”
回到房間，看到小甲等人的第一瞬間，莫芸生便毫不遲疑地開口道。
“這……是不是太突然了，少爺怎麼會突然想到要這麼做？”小甲有些意外。
小甲雖然本體只是一件鎧甲，但是雪衣的塑靈之術實在是神奇至極，完全等若早就出了一個完整的生靈，且經過這麼多年的成長，小甲的智慧絕對是大牛級別的。
“不是突然，我只是想證實一些事情，你們放心，不會耗時太久的，我會借用倏忽的力量，讓夢境加速，人生苦短，長不過百年，加速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不會耽誤什麼事的。”莫芸生一邊說著，一邊召喚出夢靈鏡面的投影，“這期間，所有的事情都麻煩你了。”
“少爺儘管放心。”
“三毛呢？”莫芸生看了一圈，沒有見到三毛的蹤跡，問道。
“咒童子帶它出去閑逛了，有咒童子看着，它不會鬧出什麼動靜的。”
“那就好。對了，如果靈界傳來消息，我還沒有完成入夢的話，你就讓咒童子去核實便是，找到小盾可能所在的地方，先不要妄動。”
說著，莫芸生一指點出，指尖落在夢靈鏡面上的瞬間，便見夢靈鏡面水晶一般的鏡面如同水波一樣蕩漾開來，唰唰唰，輕微的空氣爆裂聲中，夢靈鏡面的投影不斷分化，轉眼便拼接成一個鏡面圓球，將莫芸生封閉在其中。
莫芸生雙手飛速結印，一道有一道身影從莫芸生身上飛出，唰的一聲便融入一面鏡面之中，最後，莫芸生自己走入了僅剩的一面鏡面之中。
距離此地數十里之外的一處小區之中，莫芸生的姐姐一家便住在這裏，此時，莫芸生的姐姐莫芸紅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門。房間之中，還有莫芸紅的女兒，也就是莫芸生的外甥女，一個剛剛八歲的小女生。
“媽媽，快點，我們趕快去找外婆。”吳妍一個勁兒地在一旁催促着，臉蛋兒粉嫩粉嫩的，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掐幾下。
“妍兒，記住媽媽的話沒有，你外婆心情不好，去了之後，你要乖乖的，哄外婆開心。”莫芸紅迅速地將幾件疊好的換洗衣物放進行李箱，都是吳妍的。
她本身還要工作，這也是剛剛放假，又逢周末，莫芸紅才有時間將吳妍送回娘家，婆家這裏，婆婆早幾年就去世了，公公又是個有事沒事就在區裏的棋牌室一耗就耗上一天的人，丈夫經常出差，在家也多是早出晚歸，所以平常每逢假日，都是給送到老家，讓爺爺奶奶帶着。
不過，這一次，卻是要送到熙蘭哪裏去，一來，熙蘭最近休假在家，二來，自家弟弟去了，老爸又無故失蹤，熙蘭孤零零的一個人，多個小麻煩，也能讓熙蘭不那麼寂寞。
就在莫芸紅忙着檢查東西有沒有帶全時，房間之中突兀地出現了一面水晶鏡面。
當然，無論是忙碌的莫芸生，還是上躥下跳不安生的吳妍都沒有注意到鏡面的出現。
“換洗衣服，零食，作業，都帶上了，好了，妍兒，我們出發。”確認行李箱中東西都齊全了后，莫芸紅將行李箱合上。
“出發，出發，我們走嘍！”吳妍興奮地跑了出去。
“慢點，小心……”
便在這時，鏡面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莫芸紅面前，鏡面之中，莫芸生的手掌緩緩伸出，一指點在莫芸紅的眉間，一剎那的功夫，莫芸紅有了短暫的停滯，莫芸紅與鏡面中的莫芸生瞬間交替了位置，而莫芸生也轉瞬變成了莫芸紅的形象。
“……樓梯，別摔倒！”
讀取了莫芸紅的記憶，莫芸生幻化而出的幻影已經取代了莫芸紅，而莫芸紅的本體已經被夢靈鏡面載着回到了房間之中，雙眼緊閉，如同睡去了一般。
同樣的一幕，在莫芸生鄉下的爺爺奶奶，還有莫芸生的媽媽熙蘭身上都在發生。
至此，莫芸生還活在世上的嫡親之人全部被莫芸生用夢靈鏡面拉到了他所在的房間之中。
這時，又一面鏡面虛幻起來，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卻是出現在緊鄰莫芸生所在的那棟樓的一棟居民樓中。
天倏那天是緊隨莫芸生離開靈界的，只不過，莫芸生在山中耽擱了不少時間，天倏卻是直接來到了這裏，這間房子，早在當初知道莫芸生的父母住在這裏，就被九大氏族的人買了下來。
這段時間裏，天倏一直在利用倏忽的力量，對未來進行模擬，意圖找到一條更加完美的方式，改變她當初看到的黑暗未來，只是，無論她怎麼嘗試，她所能看到的那一角未來總是黑暗的。
噗！
她的力量終究還是欠缺了一些，神火境的境界，想要改變未來，還是力有未逮，連續地強行滲透時間長河，已經讓天倏受了不輕的傷勢，再一次被時間長河彈出，天倏終於忍不住吐出了數口鮮血。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再次縮小，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是很明顯，依舊還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未來不可測，便是那些能夠推演未來的大能之輩，也只是憑藉某種手段，隱約的知道一些軌跡，再結合現有的徵兆，用大智慧推演出來，似天倏這般，強行滲透時間長河，窺伺未來，甚至還意圖改變走向，必然會遭受天道反噬。
這反噬，便是讓天倏的身體不斷縮小，所幸一直以來，天倏都不曾真正改變未來，否則，以天倏目前的實力，早就化為虛無了。
“誰？”正當天倏調整自己的傷勢之際，忽然感受到空間的一絲異動，頓時全身元力聚集，倏忽綢緞般的軀體瞬間環繞在她身側。
“是我，看來我還真是小覷了你們，居然能夠利用封印靈的力量，做到這種程度，看來，我的秘密，你們也已經知道了。”
夢靈鏡面從虛空中一晃而出，莫芸生站在鏡面之中，有些意外地看着天倏。
“你的真正身份只有我一人知曉，我並沒有告訴他們，之前的事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我會來此，就是希望能夠作出補償，希望你能夠放過九大氏族。”
“看來，你還真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不過，我最討厭的就是背叛，九大氏族做錯了事情，自然是要付出代價，況且，雖然我沒有像你那樣看到未來的能力，但是我也能夠知道，九大氏族未來的遭遇，不管好壞，都不是我動手的吧？”
天倏一愣，莫芸生說得不錯，她所看到的那一角未來，九大氏族的悲慘遭遇，的確不是莫芸生所做的，這也是這段時間裏，天倏並沒有直接去找莫芸生，而是自己尋求破解之法的緣故。
可是，無論天倏怎麼嘗試，中間的過程會發生一些改變，然而，最終的結局總是大同小異，唯有當她試圖窺伺有關莫芸生的部分時，每次即將看到莫芸生時，都會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出時間長河，始終看不到結果。
相對於未來，反倒是過去比較容易一些，結果莫芸生的過去，卻讓天倏渾身冰寒，雖然只有一次，只是驚鴻一瞥，之後無論天倏怎麼嘗試，莫芸生的過去都被無形的力量封鎖着，無法探知，可是那一瞥，已經讓天倏如墜無盡深淵。
“我知道，但是我想懇求你，只有你，才能改變我們九大氏族的未來，避免九大氏族淪為那個怪物的口糧，求求你，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我們九大氏族都會竭盡全力為你做到。”
“怪物？”莫芸生的眼底閃現出一絲莫名的情緒，不過卻轉瞬即逝，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可知道，你們九大氏族所擁有的封印靈本就是你口中那個怪物的力量，奪了人家的東西，強佔了這麼多年，還罵人家是怪物，我是該說你們臉皮厚呢，還是說你們不要臉呢？”
“這不可能，封印靈是天地的本源之力，怎麼可能是屬於那個……”天倏看着莫芸生臉上冷漠的表情，忽然腦子中如驚雷一般炸開，“這……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知道九大氏族成為過去是必然的，我沒道理幫你們去對付你口中的那個怪物，不過，看在我們也曾經是盟友，再加上我還需要你們做些事的份上，只要你們表現不錯，該是人家的東西，物歸原主，如果那傢伙還不依不饒，我會制止他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本就不屬於你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真以為封印靈是你們留得住的？”莫芸生不屑地掃了天倏一眼，目光落到環繞在天倏身邊的倏忽身上，“好了，不用多說了，九大氏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必要的犧牲是不可缺少的，我只會保證九大氏族的血脈不會斷了，十不存一不至於，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時間不會太久，你現在就回去挑選出一些人送到地球吧，在那之前……”
莫芸生的話已經說得十分清楚，送到地球的這些人就是能夠活下來的人，至於留在靈界的，不用莫芸生說，天倏自己心裏也清楚。
夢靈鏡面一閃，莫芸生帶着一點倏忽的殘片和天倏的一截手臂，離開了這裏。
天倏一臉慘白的將手臂復原，精緻的臉上卻露出宛如日薄西山的老者般憔悴落寞的表情。
（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