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危機（2）
一個小時后，徐微瀾到了暢銘。楊琰已在車裏等她了，她下了張晉安的車，和司機道謝，又和後座的蔣牧淮打了個招呼，這才往楊琰那邊走去。
楊琰坐在駕駛座上看着她，神色沉鬱。
徐微瀾打開車門上了車，笑着和他說：“等很久了吧？剛才路上堵車。”
楊琰看了她一眼，沉聲“嗯”了一下，開車上了路。
周家在郊區的方向，路上並不太堵，楊琰一路開得很快。徐微瀾緊緊握着門上的扶手，不住側目看他，想從他剋制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
然而，楊琰並未讓她得逞，他專註地盯着前路，淡淡說：“你晚了，我在把時間趕回來。”他略一頓挫，又說，“去晚了老頭又要啰嗦。”
徐微瀾“哦”了一聲，抓緊了扶手，不再干擾他開車。
兩人到周家的時候已接近晚飯時間了，徐微瀾先是上樓去找徐堯。姐弟兩人很久沒見了，徐堯賴着姐姐膩歪了一會兒，等到樓下傭人催促，兩人這才下樓吃晚飯。
周老爺子依舊坐在上首，這回周越也在，挨着爺爺坐，不停給他夾菜，說吃這個、吃那個對腦子好。
周老爺子聽了不耐煩，吹鬍子瞪眼：“你腦子才瓦特了！”
周越撓撓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
徐微瀾坐在楊琰邊上，看見對面周越趁着爺爺不注意的時候做了個鬼臉，不由笑了一下。徐堯坐在她邊上，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指着周越說：“越哥哥，你好調皮！”
周越起勁了，對着徐堯也做起了鬼臉，逗得徐堯“哈哈”大笑。
因為這兩個人，沉悶的周家晚餐才吃得有了些生氣。徐微瀾笑笑，身邊的楊琰卻突然輕咳了一聲，抬頭看周越：“吃飯有點規矩，你這個樣子被員工看見了成何體統！”
楊琰臉色不佳，周越也不敢忤逆他，趁着楊琰低頭吃飯，又沖他做了個鬼臉。
徐堯想笑，徐微瀾拍拍他：“好好吃飯。”
餐桌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周老爺子把飯扒拉完，環視了一圈桌上的人，清了清嗓子問：“聽說丫頭要進董事會？”
徐微瀾聽了一愣，抬頭看楊琰。這件事楊琰並未和她提過，周老爺子這麼突然發問，徐微瀾不知道如何回答。
楊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疊好餐巾放下時，才開口：“LAN併入暢銘，微瀾的股份已超過董事會要求的份額了，進入董事會合情合理。”
周老爺子“哼”了一聲，看了眼楊琰：“你最好別和我耍花樣，也別拿着丫頭當槍使。”
楊琰垂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您多慮了。”他放下茶杯，又說，“讓微瀾進董事會，我只是想為她爭取話語權。”
他說完，看了徐微瀾一眼，伸出右手，蓋在徐微瀾放在桌上的左手上邊。他用了些力氣，微微捏了一下，手心被她手上的婚戒硌了一下。
楊琰沒鬆手，周越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皺了皺眉，問楊琰：“哥，你讓嫂子進董事會，是為了不讓那幫老傢伙干涉她的設計自由？”
楊琰沒說話，挑了一下眉梢，算是默認。
徐微瀾側頭看他，沖他笑了笑。她反轉了被楊琰握在手心的手，反過來拉了他一下，似乎是在感謝他的周到。
楊琰看了移開眼神，半晌，又收回了手。
周老爺子聽着什麼“話語權”、“設計自由”直翻白眼，“哼”了一聲，道：“要我說進什麼董事會，趕快把孩子生了。”他說著，打量了一眼徐微瀾，“丫頭，這都大半年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周老爺子當著周越和徐堯的面問這個，弄的徐微瀾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還沒開口，周老爺子又補了一句，“你們不會還在採取措施呢吧？”
徐微瀾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想到了什麼，看了眼楊琰，急忙避開眼神，咬了一下嘴唇，沒點頭也沒搖頭。
爺爺這樣口無遮攔，周越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擦了一下嘴，去拉徐堯：“堯堯，走，帶你去花園裏捉蛐蛐。”
周越拉着徐堯走後，楊琰這才沉沉開口：“沒有。”說著，他看着徐微瀾，又說，“我們想順其自然。”
他的眼神一直盯在她的身上，徐微瀾被他看得發慌，匆匆一眼，很快地低下了頭。她低頭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也收了回來，又在膝蓋上糾結到了一起。
楊琰看着，淡然地挪開了眼神。
-
晚上，回到楊宅已是十點左右了。徐微瀾先去洗漱，洗完后楊琰進了浴室。
洗完澡，楊琰圍了浴巾出來，看見徐微瀾正坐在化妝枱前邊吹着頭髮。她手裏拿着電吹風，眼睛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怔怔發獃，電吹風的風全都吹到了別處。
楊琰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徐微瀾突然回過神，又將風筒對準了肩上的頭髮，慢慢吹着。
“在想什麼？”楊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頭髮上的水珠。
徐微瀾關掉電吹風，搖了一下頭。
楊琰靠近她，從檯子上拿起電吹風，站在她身後打開了開關。暖風從風筒里吹了出來，吹在徐微瀾的脖子上。
她縮了一下脖子，楊琰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身後說：“別動，我幫你。”他說著，手指慢慢插入徐微瀾的髮絲里，引導着暖風吹拂髮根。
徐微瀾覺得渾身暖暖的，只是吹風機發出的“嗡嗡”聲吵得她頭疼不已。
她捏了捏太陽穴，聽楊琰說：“董事會的事情沒和你打招呼，不生氣吧？”
徐微瀾衝著鏡子裏的楊琰笑了笑：“你為我好，我怎麼會生氣。”
楊琰眸光閃了一下，變換了手裏風的方向，手指慢慢撥弄着她的頭髮。
枱面上的話，她居然相信。他沉了口氣，關掉了吹風機，屋裏嘈雜的聲音一下子沒有了，只剩下楊琰沉沉的嗓音：“微瀾，不管發生什麼，你要相信我，只要是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徐微瀾並未聽出楊琰言語中的異樣。她笑着用手攏了一下頭髮，站起身看他：“我當然知道，你無所不能。”她說完，親吻了楊琰的臉頰，對他說，“晚安。”
無所不能幾個字讓楊琰非常受用，他拉住了她的胳膊：“這麼早就睡了？”他說著，將她拉到跟前，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手也順勢移到了她的腰間。
這些天徐微瀾很怕冷氣，穿的是長長的短袖睡裙，這對楊琰來說十分不方便。他看着不太耐心：“以後不要穿這種睡衣。”說罷，他沒等她反應過來，手往下鑽，直接從裙底伸進了徐微瀾的睡裙里。
徐微瀾驚了一下，伸手握住楊琰的手臂。“楊琰，別……”
楊琰看她，皺眉問：“為什麼？”
他停住了動作，徐微瀾將他的手從自己的睡裙里拉了出來。“我今天有點不舒服，頭疼，現在只想睡覺。”她看出了他的不高興，撒嬌似的笑了一下，問他，“放過我好嗎？”
楊琰面色僵了一下，想到了晚餐時徐微瀾的反應。他收回了手，說：“你睡吧，我也還有文件要看。”他說完，轉身離開了卧室。
-
楊琰兀自去了書房，進了屋，將門窗關好，撥通了手機里的號碼。
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楊總，照片您收到了？”
楊琰“嗯”了一聲，“收到了。”
男人鬆了口氣，“那這麼晚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楊琰遲疑了一下：“幫我查一件事。”
“您說。”
他沉了口氣，猶豫了半晌，才開口：“我想知道，我夫人有沒有服用過避孕藥。”
對面的男人愣了一下，顯然無法領會楊琰的要求。
“這……這不好辦……”男人支吾了一下，“有點麻煩……”
“不好辦，不是不能辦。”楊琰說。
男人覺得棘手，乾笑了一下：“您知道……這種事我們做起來……”
楊琰不想聽他廢話，直接問：“告訴我需要多久。”
男人嘆氣，算了算：“您給我五天時間，我盡量。”
“五天，我要確切答案。”
掛了電話，楊琰坐在椅子裏發了一會兒愣，這才翻開電腦開始工作。
-
次日清晨，徐微瀾很早起來，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楊琰起的比她更早，已經去外邊晨跑了。
徐微瀾起身，頭疼的感覺減輕了不少。她洗漱後去做早餐，做完早餐，楊琰正好從外邊回來。
兩個人圍着桌子吃飯，楊琰胃口還不錯，看報紙的間歇吃掉了一個三明治，外加一個煎蛋。
徐微瀾在一邊喝着牛奶，看着他，用手指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這份煎蛋：“我吃不下了。”
楊琰合上報紙看她，她上嘴唇沾了一些白白的牛奶，看着像一隻貪嘴的小貓。他笑了一下，用手指擦掉她唇上的奶漬，又用叉子將她的煎蛋放到了自己的餐盤裏。
他吃得很香，徐微瀾看着很滿意。就在這個時候，一邊的手機響了，徐微瀾接通，蔣牧淮在那邊說話：“微瀾，你現在在哪裏？”
蔣牧淮如無意外，不會在非上班時間給她打電話，更鮮少有這樣焦慮的聲音。徐微瀾愣了一下，看了眼楊琰，小聲說：“我在家，怎麼了？”
她對着手機說話，楊琰抬頭看了她一眼，顯然對她不一般的說話態度有些敏感。
蔣牧淮在那邊說：“謝箏出事了。”
提到謝箏，徐微瀾看了一眼楊琰。楊琰想要徹底整垮謝箏，而她又想放謝箏一條生路，徐微瀾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和楊琰溝通過，因此她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收了幾個盤子，走到了廚房。
“她昨晚割腕自殺，被人發現。”蔣牧淮說。
徐微瀾正在往水槽里放盤子，聽了蔣牧淮的話，手一抖，盤子直接掉進了水槽。
“她……沒事吧？”
“人搶救過來了，現在轉到了精神病科。”
徐微瀾扶着水槽，覺得有些不能接受。但仔細想想，謝箏這樣極端的性格，做出尋短見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醒來后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醫生建議你過去和她見一面，或許能有轉機。”蔣牧淮頓了一下，“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也沒關係，我可以和醫院說……”
“沒關係。”徐微瀾打斷他，“我這就過去。”
她掛了電話，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楊琰依舊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問：“去哪兒？”
徐微瀾不便解釋緣由，便隨口道：“有點事，去看一個……朋友。”
敷衍。
楊琰也不再追問，只說：“記得晚上的活動。”
徐微瀾愣了一下，想起來前兩天周越通知過她，今晚在帝景花園有LAN和暢銘品牌合作關係締結的晚宴。
徐微瀾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說完，匆忙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