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說句公道話
“笑死我了,果然是太有趣了……”
那一邊,笑聲還在繼續,這一邊,嚴政和周世民卻有些坐不住了,擔心江雲有什麼想法,嚴政便道:“恭喜平川,你的詩如此轟動出名,以後就是揚名天下,流傳後世,也是指日可待了。”
周世民連連點頭附和,一臉羨慕之色。
江雲此刻也配合的擺擺手,道:“嚴兄過獎了,只是信手塗鴉之作,貽笑大方罷了。”
嚴政道:“平川只是信手塗鴉,都有如此佳作,詩才果真了得,為兄佩服!”
周世民又在一旁點頭附和,兩人在這裏一個勁恭維,又琢磨着要把話題引到先前那幅黃眉山的“早堂論”上。
這時旁邊的笑聲總算漸漸停了下來,只聽一人高聲問道:“這樣滑稽可笑的詩作,不知到底出自西閣哪位仁兄之手,我倒是十分好奇。”
有人說道:“我也是聽西閣那邊的人說的,聽說作出這首詩的,其人名叫江雲,此人以前在西閣那邊也薄有微名,不少人都知道,有‘書痴’之名,其實就是一個書獃子罷了,看來這‘書痴’之名果然名副其實,沒有這般書獃氣,也寫不出這般呆蠢可笑的詩了。”
說著又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其人如何如何書獃子氣,行事如何迂腐頑固,眾人饒有興趣的聽着,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嚴政和周世民兩人臉色也不好看,不時瞥眼偷看旁邊的江雲,擔心對方知道“真相”後會承受不了。
“聽說這個書獃子還常常被人打秋風,屢屢被人當作冤大頭,請客吃酒宰上一道,他卻懵然不知,還把人引為知己……”
那人繼續繪聲繪色的說著聽來的發生在那個“書痴”身上的趣事,聽到這裏,嚴政和周世民兩人卻是臉色陡變,再也忍耐不住了。
“胡說八道!”嚴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砰的一聲傳來,打斷了眾人的談笑,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有人認得嚴政,不高興的道:“嚴政,你叫嚷什麼。”
嚴政此刻也顧不得得罪眾人了,大聲斥責道:“聖人云,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你們這樣背後議論他人是非長短,可是君子之道!”
江雲拉了拉對方的袖子,面帶感激的低聲道:“嚴兄不必如此,為了在下的事,惹得你跟眾同窗交惡,豈不是我的罪過。”
嚴政擺擺手,義正詞嚴道:“平川不必擔心,你我誠意相交,我自然是要路見不平,說句公道話的。”
有人臉色就不好看了,喝道:“嚴政,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們在這裏說談,品詩論文,自得其樂,關你什麼事,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么。”
嚴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人沉着臉道:“你笑什麼。”
嚴政止住笑,道:“我笑你們膚淺刻薄,嫉賢妒能,自身可笑,何能笑人!”
“什麼,你竟敢這麼說,豈有此理,你說這話有什麼根據,我要你立即收回剛才的話,向我們賠禮道歉!”那人頓時怒了,其他的人也紛紛怒形於色,出言呵斥。
嚴政哼了一聲,沒有理會,自顧自吟誦起來:“東風吹,戰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報飛,壯士歸……”
頓了頓,就品評道:“這首詩格調上乘,氣勢飛揚,文辭簡練有力,情義豪邁,哪裏不好,有什麼可笑的,你們在這裏肆意污衊恥笑,不是膚淺刻薄,嫉賢妒能,又是什麼。”
眾人聽得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他們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人站出來,說這首東風吹的好話,說的還這般義正詞嚴。
“那後面呢,後面你怎麼不品評。”有人質問。
嚴政掃了那人一眼,又繼續吟頌起來道:“東方吹,戰鼓擂,當今之世誰怕誰。不是西風壓東風,就是東風壓西風!”
深吸一口氣,他又侃侃而談道:“這下半闕,淺而不俗,白而不媚,直指人心,痛快淋漓,寓意深刻,正是畫龍點睛之筆,意境更是高遠,足以稱得上是一篇絕妙佳作!敢問諸位,可寫得出這般絕妙佳作么。”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一陣無語,沒有想到,竟然有如此無恥之人,明明這樣一首歪詩,還能被人說出花來。
有人覺得奇怪,這個嚴政是不是吃錯藥了,一再為這樣的歪詩辯護,到底是什麼目的用心。
有人譏笑道:“哈,我等確實寫不出這般絕妙佳作,我看嚴政你是寫得出來的了,我看也只有臭味相投之人,才能寫得出這般絕妙佳作啊,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紛紛鬨笑起來。
嚴政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重新坐了下來,朝江雲說道:“平川,不必去理會這些人,這些人不過是嫉賢妒能,嫉妒你的才學罷了。世上這樣的小人多的是,根本不必在意的。”
周世民也附和道:“是的,是的,不必去理會這些。是了,我們還是繼續欣賞這篇黃眉山的親筆手稿‘早堂論’,平川你來看看。”
他拿過桌上嚴政帶來的那副字稿,遞給江雲看。
有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們這一桌,聽到嚴政的話,不少帶着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江雲的身上,聽這嚴政的口氣,莫非眼前這人,就是這首東風吹的作者?
有人當場就問了出來,朝江雲高聲發問道:“莫非這位仁兄,就是這首東風吹的作者,江雲?”
聽他這麼一問,更多的目光向著江雲這邊看來,就連坐在臨江窗戶邊的那位清靈俊秀少年也不例外。
嚴政擔心再惹出什麼事端,朝江雲使了個眼色,說道:“別理他們,我們只管喝酒論文就是。”
面對眾多齊聚過來的目光,江雲一臉誠惶誠恐之色,站起身來,環顧一禮道:“在下確是江雲,這首東風吹確是在下拙作,在下才學淺薄,水平有限,讓諸位見笑了!還請多多指教!”
見到他坦然承認,就是這首東風吹的作者,眾人意外之餘,又感到一陣啼笑皆非,沒有想到,這首歪詩他們議論恥笑了多時,正主兒卻就坐在面前。
“這,這個,怎麼說呢,你這首詩,原也不錯的……”
看到他坦言就是東風吹的作者,態度又這般誠懇,讓人當面倒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我就奇怪,你嚴政為什麼要一個勁替這首東風吹辯護,原來是吃人嘴短啊。”有人這時恍然大悟,鄙夷譏諷道。
嚴政不動聲色,斥道:“你胡說些什麼,這位仁兄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那人嗤笑道:“嚴政,你還不承認么,原來那個喜歡打秋風,佔人便宜的,就是你啊。”
嚴政依舊端坐在那,神色不動道:“你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我不跟你這樣的小人多說。”
“事實就在眼前,嚴政你還敢狡辯,不是吃人嘴短,你為何要極力替他辯護!”那人冷笑道。
嚴政正色道:“很簡單,我是真心覺得,這首東風吹極好罷了。我跟平川是真心相交,情如鐵石,豈是你們這般言語挑撥能夠動搖得了的。”
“哈哈,想不到嚴政你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大言不慚,厚顏無恥之人。”那人譏笑起來。
江雲這時不得不說話了,起身說道:“諸位誤會了,嚴兄不是這樣的人,這次酒席,就是嚴兄做東,特地為在下這首詩慶賀。”
眾人聽得一愣,他們原本都以為,嚴政就是在打秋風,吃人嘴短,聽江雲這麼一說,難道是他們想錯了。
“為你這首詩慶賀?這又有什麼可慶賀的?”有人不解的追問道。
江雲吶吶道:“當然是慶賀在下一鳴驚人,聲名鵲起,詩名傳揚四方。”
“這……”
看着某人“沾沾自喜”,自鳴得意之狀,這下眾人再也忍不住,再次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看來這人確實不愧“書痴”之名,就是一個書獃子。這下眾人心中再沒有懷疑了。
旁邊那清靈俊秀少年再一次笑得氣喘吁吁,直趴在了桌上。
周世民把江雲拉回了座位,把那副嚴政帶來的字稿又推到他面前,說道:“別理那些人,咱們還是飲酒論文,自得其樂的好。平川不如好好欣賞這副黃眉山的‘早堂論’。”
江雲坐下,推辭不過,只得拿起這副字稿,看了起來。
那些人笑過之後,又各自飲酒談笑起來,一時倒是沒有人再來刁難找茬了。
在腦海中回憶一下,江雲記起了這個黃眉山是誰,是本縣一位前輩,名叫黃文彥,在前朝曾經高中進士,眉山是他的號,此人擅長書法,在本地很有名氣,頗受推崇,也算一個名士。
按照嚴政的說法,眼前這副字稿,就是這黃眉山親筆手寫的“早堂論”手稿,上面凝聚有其留下的浩然之氣。
若是以前的江雲,見到這樣一副本地名士的親筆手稿,一定會怦然心動,愛不釋手,起收藏之心,不過現在江雲卻不怎麼把這副手稿看在眼裏,只是本地的小小名士,而看這書法水平,氣韻不顯,庸俗平常,還不足以讓他高看一眼。
更何況,說什麼這就是黃眉山的親筆手稿,只是嚴政的一面之詞,他當然不會天真的就相信了對方的話,不出意外,這副字稿十有**就是一個贗品,給他挖的一個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