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名士手稿
嚴政看得出來,對方似乎對這首小詩頗有欣賞之意,他很想跟對方說,這首小詩就是他的傑作,但他即使臉皮再厚,這種公然剽竊他人詩文佔為己有的行徑也做不出來,就朝着旁邊的江雲努了努嘴。
江雲正埋頭對付那個魚頭,聞言抬起頭來掃了對方一眼,漫不經心說了一句:“是我作的,怎麼了。”又繼續低頭啃着魚頭。
那清靈俊秀少年嬌嫩玉面上閃過一抹鄙夷不屑之色,道:“作詩在前,食魚在後,可知不過是一個口是心非,言過其實的虛偽之徒罷了。”
這是什麼意思,吃個魚也這麼大意見?江雲心中腹誹,卻沒有理會,繼續埋頭對付那個魚頭。
那清靈俊秀少年也別過頭去,不再多言了。
嚴政在一旁看得真切,對方似乎生氣了,而生氣的對象,就是江雲,心中有些幸災樂禍,就推了推埋頭吃魚頭的江雲,低聲道:“那位兄台似乎生你氣了,你還不趕緊過去,向他道歉一聲,或許能夠取得他的原諒。”在他看來,這也許是一個跟對方結交攀附的機會。
江雲莫名其妙的朝着旁邊看了一眼,對方生什麼氣,即使生氣,管他什麼事,為什麼要去道歉,這不是吃飽了撐的么。這人不吃魚,難道連別的人吃魚也要多管,簡直是豈有此理。
在他眼中,那就是一個任性使氣,未脫小孩子心性的小屁孩兒,或許確是某個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爺,但也完全不值得為此去捧什麼臭腳。
所以對於嚴政的話,他沒有理睬,更不會去道什麼歉,嚴政見了,也沒有多勸,三人又埋頭吃喝起來。
吃喝了一會兒,只見嚴政突然輕笑一聲,吸引兩人注意之後,又故作神秘的低聲對兩人道;“你們知道么,最近我得了一件寶貝。”
看到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周世民心中一動,對方這樣的套路他已經十分熟悉了,覺得可能是醞釀的好戲要上演了,當即就連忙配合的道:“哦,是什麼寶貝,嚴兄你快說來聽聽。”
嚴政又故作矜持了一下,瞥眼看向旁邊的江雲,可惜江雲不再理他,只專心對付口邊的魚頭,若不是有周世民在一旁積極配合,他這戲還真不知怎麼往下演下去。
在周世民的一再催促下,他沒有再賣關子,從懷中掏出一副古色古香的捲軸,擱在桌子上。
“這是什麼!”看着桌上的這副捲軸,周世民十分配合的驚訝問道。
“黃眉山的手稿‘早堂論’!”嚴政輕飄飄的吐出這句話,目光又瞥向了旁邊的江雲。
“啊,黃眉山的手稿‘早堂論’!這是真的么!”周世民不愧是一個相當稱職合格的捧哏,雙目放光,驚聲低呼起來,彷彿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
“當然是真的了,我還會騙你們不成,喂,你要幹什麼!小心一點,若是弄壞了這副黃眉山的真跡手稿,你賠的起么!”
嚴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證,這副字稿就是出自黃眉山的親筆墨跡,看到周世民拿起捲軸就要打開觀賞,又連忙出聲阻止。
周世民一副見獵心喜之狀,又不住苦求,好不容易嚴政才點頭許可,同意讓對方打開來看一看。
周世民手捧着字稿,小心翼翼的在面前展開,全神貫注的欣賞起來,一邊欣賞,一邊口中不住嘖嘖讚歎。
兩人對着這副字稿品評賞鑒許久,可惜一旁的江雲卻始終無動於衷,只是埋頭對付那個魚頭,似乎對他們口中所說的黃眉山的親筆手稿“早堂論”完全不感興趣。
嚴政見了就有些着急了,他和周世民兩人對着這副字稿費這麼多口水是幹什麼,就要要引起對方注意,讓魚兒上鉤啊,如今對方這副不理不睬,完全不咬鉤的樣子,讓他的計劃如何實施下去。
其實若是以前的江雲,只怕早就聞着味兒,屁顛屁顛的上鉤了,但可惜現在的此江雲已經不是彼江雲了,在嚴政拿出這副字稿出來的時候,他就瞭然於心,對方耍的是什麼把戲了,所以任由對方在那裏演戲演得叫天響,他就是待在一邊八風不動,根本不上這個當。
“哈,聽說今天西閣的那個陸文鵬出了一個大風頭,你們聽說了么!”
正當嚴政心中着急,琢磨着怎麼引魚兒上鉤的時候,這時就聽到從鄰桌的那幾個書院學生中,傳來一聲長笑,有人大聲說笑道。
作為東閣的學生,都有童生功名,對於西閣的那些學童,一向不怎麼放在眼中,但對於那個陸文鵬,他們卻不會有半點小視之心,因為在很多人看來,以那個陸文鵬的才學,科舉高中是早晚的事。
早有書院的教授斷言,陸文鵬的才學,當在瓊林宴上,這話或許有些武斷誇張,畢竟科舉之途艱難險峻,波詭雲譎,任你才高八斗,也難以保證,就一定能夠進入瓊林宴,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書院對陸文鵬的才學認可程度。
“哦,不知那個陸文鵬,又有什麼驚人之作出來么,我剛從家裏回來,倒是並不知道。”座中那個穿着棗紅長衫的青年學生饒有興緻的問道。
當即就有人高聲吟頌起來道:“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不知這句話,算不算楚翰兄口中的驚人之語?”
棗紅長衫青年聽的神色動容,顯然這句出語不凡的詩也把他給震住了,過了良久,才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個陸文鵬竟然能夠做出此等驚人之語,其志果然不小,我劉楚翰以前還是小看他了。
其他人聽了,也情不自禁嘖嘖讚歎起來,即使他們一向都是心高氣傲,不肯輕易服人的人,但是在聽到這句詩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無疑可以進入這個月“佳文薈萃”的佳句。
臨江窗戶邊坐着的那個清靈俊秀少年,一直在那裏旁若無人的自飲自酌,除了觀覽外面的山水風光美景之外,其實也在一直無聊傾聽着大廳中眾人的談話議論,鄰桌的這幾位書院學子的談話,他就聽到了。
在聽到“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這一句時,他一直恬靜無波的嬌嫩玉面上,也不禁微微動容,眸中放亮,喃喃自語道:“好一個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這清河書院中,倒是果真有一些才學之士。”
“陸文鵬是么。”這個名字在他心上已經留下了一分印象。
“呵呵,陸文鵬的這句‘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雖然才華橫溢,但要說今天最有趣的,還不是這件事。”就在這時,又聽到有人笑着說道。
“哦,不知還有什麼更有趣的事?”有好事的人追問。
那人似是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眾人莫名其妙,不住催促,他才沒有再賣關子,說道:“要說今天最有趣的事,還是發生在西閣,一位學生作的一首詩。”
聽到又是一首詩,眾人更加好奇起來,紛紛想,難道那首詩,比起陸文鵬的這句“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還要卓妙不凡不成,這不可能吧,什麼時候,那西閣成了才子輩出之地了,這讓他們這些東閣學生還怎麼混,情何以堪。
那位臨江窗戶邊坐着的清靈俊秀少年,此刻也不禁豎起耳朵側耳傾聽起來,顯然對於那人口中所說,比“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這樣絕妙佳句還要有趣的詩句頗感興趣。
這一邊,嚴政和周世民兩人對視一眼,隱隱已經猜到,那人說的有趣的那首詩,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兩人默默同情的朝着旁邊的江雲看去,雖然感覺不妙,但他們也不能阻止別人說下去。
“到底是一首什麼詩,快說,快說!”那一邊,有人已經忍不住連連催促起來。
那人深吸一口氣,說道:“今天西閣的賈夢辰先生出了一道題,以風為題,要學生們作一首言志詩,陸文鵬的那半首詩就是這樣作出的,另一位學生,倒是做出了一首更有趣的……”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沒有再賣關子,當場大聲吟誦起來:“東風吹,戰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報飛,壯士歸……”
果然如此。這一邊,嚴政和周世民兩人對視一眼,同情的目光再度看向旁邊的江雲。
作為當事人的江雲,此刻卻依舊一副泰然自若之狀,繼續埋頭對付那個魚頭,彷彿對方說的,跟他完全無關一樣。
“此詩雖然還算不錯,但也只是中規中矩,平常之作罷了,不見得什麼有趣,更別說勝過那句‘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了!”有心急的人聽到這裏,忍不住就評論起來。
“別急,還有下面呢。”
那人再次深吸一口氣,繼續吟誦道:“東風吹,戰鼓擂……當今之世誰怕誰……不是西風壓東風,就是東風壓西風!”
一口氣念完,場中先是一片詭異安靜,隨即好像約定好了一般,所有人開始哄堂大笑,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
“撲哧——”
沒有例外的,臨江窗戶坐的那清靈俊秀少年,聽到這裏,不可避免的也是掩嘴失笑,直笑得花枝亂顫,趴在桌上良久起不來了。